第51章 折翅 不就是养一只金丝雀么。
裴宴归在二楼呆了一会儿, 便上了顶层。
大白天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玉晴一顿早饭吃得心不在焉,犹豫再三, 还是跟了上去。
昨天凌乱的床褥没人收拾,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床单上那抹鲜红已经变得暗沉, 裴宴归坐在床边,怔愣的看了好一会儿。
昨天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细想,经过一夜的冷静, 才恍然察觉自己做了什么。
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他收敛心绪,站起身,一脸冷淡的看着她。
“你把这里设计成这样, 连丫鬟婆子都进不来, 怎么住人嘛。”玉晴也看到了脏乱的床褥, 忍不住吐槽道。
“谁没人收拾。”裴宴归侧身让到一边,双手抱怀, 看着她:“你来。”
玉晴最近听他话,经常觉得十分荒唐, 此刻已是忍无可忍,大声抗议道:“裴宴归, 你疯了吗!”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只要你不嫌乱,没人嫌弃。”他一脸的无所谓,更让人气愤的是,天空才刚破晓, 他竟开始脱衣服。
“还不收拾一下,本王要休息了。”黑色的外袍随意扔在地上,腰带落在床尾,剩下最里层的深蓝色亵衣,显出精瘦有力的身材。
玉晴简直看呆了,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见他转过身来,且眉心酝着几许不耐,只得弯腰先将床单抽掉。
“二楼有新的,你去拿来换。”裴宴归指使下人的语气,对她发号施令,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床单上。
见她发脾气似的抽出来之后,随手团起来扔在角落里,忍住没有作声。
玉晴将楼梯蹬得震天响,心情气闷的又下去拿了新床单上来,她压根不会铺床,折腾了好半天才把四个角都扎进去。
“好了吧。”她挑眉看他,若是再不满意,自己绝对不会再伺候了。
裴宴归坐在床上,脱去靴子,然后躺了上去。
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吧,玉晴往后退了两步,刚要下楼,便听见床上传来男人不悦的嗓音:“是不是要本王重新用链条锁住你。”
“我刚起床,还不困。”她站住脚,考虑要不要快点跑下去,便见他脱去亵衣,露出缠了绷带的一边肩膀,又扔了一个瓷瓶在床上,吩咐道:“过来,给本王上药。”
原来,他昨天真的被刺客伤到了。
玉晴一声不吭的挪过去,捡起床上的药瓶,见他自己单手解开绷带,露出结痂之后有一些斑驳的血肉,开盖子把药粉细细的撒了上去。
“不疼吧。”她随口一问,没有听见应答。
抬头一看,却见他正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男人的脑子里,除了勾心斗角,王图霸业,还能想些什么呢。
“昨日与你一起游湖的几个世家姐,我已经派人带了礼物上门去安抚。”他会主动做这些事,倒是让玉晴有些讶异。
昨儿遇刺之后,大家都惊魂未定,王府这边能给个交代是最好的。
“多谢摄政王了。”既然他给了好处,自己便接着。
忍不住,还要顺竿子往上爬一回,道:“不如把竹林宴改在这儿办……”
“不行。”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告诫的看了她一眼,重新缠好肩膀上的绷带:“刺客的幕后主使还没抓到,人多眼杂,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哦。”她闷闷不乐的起身,刚要走,就被他拽住手腕,用力拉了回去。
玉晴头正好倒在枕头上,看见他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忽然觉得十分别扭。
“白日宣淫,传出去怕有损摄政王的名声。”她手臂微微往后撑着,却见他躬起身子,清隽冷雅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忍不住尖叫一声,突然将人推开,快速下床往楼下跑去。
裴宴归神情有些错愕,却没有再追过去。
从昨晚在船上开始,他就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障。
罢了,反正她再怎么精于算计,也从这里逃不出去。
昨晚一夜未眠,他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中午黎焕过来给她送饭,顺便拿来了些换洗衣物,有她的,还有裴宴归的。
玉晴愈发疑惑:“他难道,真的算一直把我关在这儿?”
“摄政王腿伤久久不愈,皆是因为战时骑马东奔西走,若是能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不乱折腾,倒是与身体有益。”黎焕着,指了指楼上,“像这样安稳的睡觉,已是非常难得了。”
待她走后,玉晴百无聊赖的在一楼亭子里散步,一圈圈围着栏杆走,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放自己出去。
人工湖上飘着错落有致的莲花,还有碧绿的荷叶,玉晴百无聊赖的数着,一共有几朵。
突然脚底下一滑,忍不住尖叫起来。
好险这边缘都是浅滩,她跌下去,刚刚只湿鞋子。
赶紧站起身来,就听见身后一声凉凉的讥讽:“郡主难道还是孩子,连走路都要摔倒。”
回过身去,裴宴归负手站在不远处,没穿外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这里好滑,我不心……”玉晴被抓了个正着,有些不好意思。
鞋子已经湿了,她正踌躇该怎么办,裴宴归已经走过来,将她轻易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不过就是湿了鞋袜,又不是不能走,玉晴挣扎了几下,收到他冰冷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阵憋屈。
裴宴归一直将她抱到了楼上,往床上一扔,然后将她的鞋袜脱掉。
“黎焕中午拿了换洗的衣服来,就在下面。”玉晴也试着使唤他,结果对方竟然真的下去拿了。
是刚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吗。
等他再次上来后,玉晴细细观察他脸色,还是如之前那样冷峻摄人,一点情面也不讲。
“你的腿还好吧。”尽管走路看不出一丝异样,可从他那天下马车时,玉晴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郡主又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些什么?”裴宴归将衣服扔在床上,捡起自己的外袍穿上,整理好发冠。
看样子,是准备要出去了。
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许告诫,冷淡道:“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倘若郡主以为像昨晚那样为本王挡箭,就可以扳回一城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
“我确实是有求于你。”玉晴没有理会湿的裙摆,迅速将鞋袜套好,站到他身边去:“带我进宫一趟好不好,我想看看陛下。”
“郡主大概是还没弄懂我的意思……”裴宴归正要拒绝,对方已经爬到了他的背上,他憋着一口气,咬牙道:“下来。”
“有本事,再将我扔进湖里去。”玉晴死死趴在他肩膀上,毫不示弱:“反正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不心掉进去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附近的水域很浅,郡主死不了。”裴宴归再次深吸了口气,忍受她的聒噪。
玉晴双臂抱得更紧,甚至将两条腿都盘在了他的腰上,像一只粘人的八爪鱼:“若是我不留神,往水深的地方去呢。”
“摄政王虽然厌恶我,可也应该不至于要我的命吧。”玉晴忽然放低了语调,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感受到耳边轻浅的呼吸,裴宴归忽然抓住她的胳膊,将人一把甩在床上,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晴想起念锦帮她想的主意,躺在床上,眼圈儿一红,险些落下泪来:“之前被许长清关了三个月,现在连你也这么对我,你们俩还真是一脉相承。”
“倘若摄政王要用这种方式折磨我,不如干脆给个痛快,让我跳下去淹死得了。”
明知有可能是苦肉计,裴宴归仍克制不住的烦忧,恨不得将她那张虚伪的脸蒙起来。
告诉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退让。
不会再让这只金丝雀飞走。
哪怕是再造一座更大的牢笼……
“你哪里都不许去。”裴宴归改了主意,将预先安排好的事抛之脑后,只是专注于眼前。
这一次,他会更加仔细的享用这只不听话的猎物。
一直到天黑,玉晴都在后悔,之前为何不放他一个人走。
新换的床单又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她全身骨头犹如松了一般,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空。
“没有屋顶,要是突然下起雨怎么办。”玉晴脑中一片混沌,只能想起这些生活中的杂事,更为复杂的,一概没力气去想。
还有啊,若是一群鸟飞过,突然,嗯……”
回应她的,是男人霸道又自持的深吻。
既让她无任何一丝反抗的余地,又自始至终在压抑着,让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情意。
“你和许容浅……”她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见对方抬起头,似在等她继续发问。
玉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看着他:“她应该快生了吧,你这样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不太好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完这句话,感觉裴宴归的脸又黑了一层。
在继续怄气,和将她不人话的嘴堵上之间,裴宴归再次选择了后者。
黎焕送晚饭过来的动静,惊动了玉晴,她害羞的躲进被子,听见裴宴归交待他几件事,又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这次暗杀的幕后指使者,应该不是姬盛,而是许派的余孽。”
“看好许容浅,将她见过的人一一记下。”裴宴归单穿了一件外面的袍子,腰带松松系着,站在床边,将那一团隆起的被子挡住。
黎焕见状,单纯的以为摄政王和郡主已经和好,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道:“不过,属下已经把许姐快要生产的消息散播出去,想必那人知道后,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裴宴归又跟他确认了一遍府中的布置和埋伏,便叫他退下了。
“晚膳已经在楼下摆好,还做了郡主过去爱吃的糕点。”黎焕罢,便下楼去了。
玉晴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见裴宴归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一边等着她,不由有些悻悻然:“你竟然拿许容浅作诱饵,亏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若是姬盛日后弄鬼,本王亦不介意拿郡主做一回诱饵。”见她并没有听出黎焕的言外之音,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她终究是不介意这些的,一个过去连生气,吃醋都能假装的女人,还能相信她什么。
玉晴被他方才这句话击到,半天都没有作声。
她也是女人,这样几次三番的被羞辱,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见她继续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裴宴归将被子掀开,竟意外看见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
这一次,玉晴不是装的。
是真的伤心啊,一直被关在这里,折腾了这老半天,一句温存的话语也没有。
更可怕的是,还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避孕。
当真只是把自己当成个玩意儿,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为什么哭。”他站着不动,眉心皱成一个川字,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玉晴不话,他便俯下身,扳过她的脸来,一字一句问道:“郡主的眼泪,在本王心里,已经不值钱了。”
她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像下雨似的,不停的往下掉,将被子都湿了。
莫名的,就是觉得委屈。
玉晴披头散发的坐起来,神色有一些飘忽:“裴宴归,我想喝酒。”
天黑了,她又要被一个人抛在这里,想起那些让人恶心和绝望的事。
她不是单纯少女,更加不会因为婚前失贞这种事郁结,可是却忍受不了和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的男人在一起。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静一静。”她忽然抬头看他,情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裴宴归忽然笑起来,亦不知是在笑自己,亦或是笑其他。
“郡主惯会蛊惑人心。”过去是怎么温柔意的欺骗自己来着,那些情话,真是动听啊,可笑的是他全都相信了。
罢,终是俯身将人轻轻抱了起来,一步步走下楼梯。
二楼的临窗的圆桌上摆满丰盛的菜肴,其中几道药膳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裴宴归将她放在椅子上,开始像以前一样给她喂食。
不就是养一只金丝雀么,能难到哪里去。
玉晴突然有些不适应,此情此景,感觉像又回到了彼此在凉州的时候。
不由试探着唤了一声:“哥哥。”
裴宴归撩起眼皮,拿手绢给她擦了擦嘴,又继续喂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