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番外(一)
紫瑜进山已经有两日了,她常居的故土在西北荒漠,极少涉足这等湿气深重的密林沼泽,仰望头顶只见得密不透气的树叶重叠遮蔽,无数乔木拔地而起,几欲顶天,根本难辨东西。
若不是为了给母亲求医,自己是万万不会到此不见天日的秘境中来的。
思及这般,她担忧地往肩头的背篓投去一眼。
睡在草垫里的耳廓狐呼吸轻弱,额前毛发已隐约渗出花白之象,这是妖力大损后支撑不住的表现,不能再耽误了,得快些找到那位神医才行。
母亲因与别族斗争落下极严重的伤病,她遍寻良药无果,只好到中原一代碰碰运气。
途中偶得一头松鼠精指点,是在极偏僻的北部大山里,有位不世出的医仙。此大夫不仅妙回春,且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凡去求她的妖,无一不是苟延残喘而去,生龙活虎而归,可谓药到病除,从未失。
紫瑜只盼着这位神医能好话一些,毕竟她身上所剩的值钱物已经不多了。
跨过山溪,再行过一段坎坷的沟壑,愈发茂密的森林横在视线中。
她比看着里的地图环顾周遭。
“附近应该是有块半人高的石碑才对,奇怪怎么没瞧见。”紫瑜自言自语,“妖怪集子买的这图纸到底靠不靠谱啊”
她正狐疑地抬脚要上山,冷不防迎面袭来一阵暴虐的飓风,带着警告的意味,吹得人简直睁不开眼。
紫瑜忙伸护住头脸,慌乱之际隐约瞥见有道白色的影子在林间急速闪窜。
她尚不及回神,一只巨大的灰狼便灵跃而出,裹挟着未烬的火苗悠悠悬在前方半空之处。
妖兽高约丈许,冷厉的瞳眸居然透着一点深红的颜色,此刻目光审视地打量着自己,居高临下的姿态无形中渗出大妖的威压来,迫得人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什么路子?”对方开了口,嗓音清朗而和润,并不似想象中凶神恶煞,“来做什么的?”
“我、我带家人看病。”紫瑜磕巴片刻,话终于顺溜了,“想求见神医!”
怕他不信,赶紧把背篓里的狐狸展示给他瞧。
“母亲病重,望神医发发慈悲,救性命于水火!我人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后者闻之,垂眸投去一眼,随后轻盈地打了个转,摇身一变落地竟化作一位英挺疏朗的年轻公子。
铅灰的衣袍迎风鼓动,袖口仿佛绣着哪族族徽,利落又大气,悬着玉佩的腰带衬出腰背轮廓,愈发显得人端正笔直,俊逸不凡。
紫瑜虽满心关切至亲的安危,却也还是被他容貌所惊,神医这等眉眼俨然大大超出了寻常狼妖的粗犷,清秀得叫人为之一愣。
只看他侧身抬了抬下巴,言词简洁地示意:“这边走。”
“哦哦。”
紫瑜拉着肩上的背篓,拘谨地紧跟其后。
走了没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又找补似的道,“对了,我拿了些家乡的苁蓉,虽算不得好东西,但入药可补精血,平日泡酒亦十分甘甜,希望神医能不嫌弃。”
早听闻那些隐居深山的奇人异士大多脾气古怪,这位白於大夫既如此名声在外,想来收取的财物必然不简单。
紫瑜不由担心。
毕竟这袋土特产实在不怎么拿得出。
而那青年只是一瞥,果真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她当场就有些忐忑。
“苁蓉家乡你从大漠而来?”他突然问。
“是的。”
紫瑜忙不迭回答,“在热海一代,出了将军庙,再往前走就是了。”
对方若有所思地颔首,“你来自西北,那肯定很会烤羊肉是吧?”
“???”
她虽然感觉此问颇为奇怪,却还是认真回答,“会也没有很会,就普普通通的艺。”
“嗯,这便行了。”
他言语意味不明,仍掉头回去,接着在前面带路。
山道渐次陡峭,所幸能有一点可下足的痕迹,紫瑜在后面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心大师行事的确难以揣摩。
她欲言又止几回,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请问神医,我母亲她”
“我不是神医。”青年轻轻打断,纠正她时,那语气竟难得的温柔,唇角居然是带笑的,“神医在山上,再行一段就到了。”
“哦好、好!”
紫瑜嘴上应承,心中暗忖,原来他不是大夫啊。
继而又思索:
不知大夫会是怎么样的人
那他又是神医的什么人呢?
沿途胡思乱想地揣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拨开屏障般的野草,前方无端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不知是在吵嚷着什么。
深山老林竟有这许多的人吗?
紫瑜走出灌木林,面前倏忽开阔,是片空地。
周遭满目苍翠,分明不见人影,仅枝繁叶茂的几棵乔木无风自动,正欢快地冲这边打招呼。
“啊,是姐夫!”
有人眼尖。
身侧的同伴随之附和,“姐夫回来了——”
“姐夫今天带什么好东西啦?”
另一个声音应道:“姐夫带了个女妖精回来!”
“”
嬴舟一向不与这群兴奋过度的树灵计较,仰首问:“椿呢?”
这时候还是姑娘家乖巧,伸出枝叶听话回答:“大王在里面看画册。”
他点头:“好。”
紫瑜从未接触过树妖,亦不知这世上会有树妖的存在,盯着眼前的草木们目瞪口呆地犹在发怔,后知后觉地听到青年叫她,颇有些窘迫地匆匆回神,“啊!抱歉,失礼了。”
嬴舟并不介怀地抬指引,“随我进来吧。”
“好,好。”
狐妖这才注意到旁边坐落着一间精致紧凑的四合院,并非寻常山野农家的简陋木屋,带着点大城镇中的砖瓦构造,比山下的集子都要讲究。
不承想如此荒山还有这等心思巧妙的住处。
她暗自惊叹,只觉今日所见皆为平生罕事,着实大长见识。
紫瑜刚踏入院门,也就是在此刻,偏屋“吱呀”一声拉开,披着红斗篷的人影欢欢喜喜地跑出来,直奔前面的青年,两一张就抱了个他干脆利落。
“嬴舟,嬴舟!你这次出去了好久啊,我都快想死你了——”
他眼下的神态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仿佛眉梢里都透着柔软,“在河北遇上大地动,帮着人族转移灾民耽搁了些时日。”
唇红齿白的女孩子梳着轻俏的发髻,大概是房内温暖,屋外清寒,自他怀中扬起脸时,鼻子竟是微微泛红的。
“外面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吗?”
嬴舟由着她展臂圈住腰身,旁人在场,倒不好做些亲近姿态,只模棱两可地拿揉了一下她脖颈的青丝,淡笑:“好玩的东西有啊,不急,回头慢慢给你瞧。”
末了,终于让开一步,介绍身后的女子,“回山路上碰见这位,是来求医的,你替她母亲看一看吧。”
原来这姑娘才是神医?
紫瑜诧异之余,不免愈发肃然起敬,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人家年纪竟已是万妖称颂的当世大能。
她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哦。”
“没问题啊,交给我就好。”
见此情形,紫瑜立刻放下背篓,将母亲捧出来交给对方,张口便要陈述病情,“大夫,事情是这样的,我娘她一个月前”
“不必讲的那么仔细。”嬴舟朝她打了个势,“她会治好你母亲的,你同我到别处来,有其他事需要教给你做。”
神医有吩咐,紫瑜不敢怠慢,想来是要准备什么药材药引,不准还要用上诸如心头血一类的东西,她身为血缘至亲自然是当仁不让,立时神情肃穆地随同嬴舟走进了庖厨。
“大冷的天,还是吃烤全羊最为妥帖。”
青年挽起袖子介绍四下的器具,“砧板、菜刀、锅子、油盐酱醋,柴禾炭火都是现成的,你瞧还缺些什么,我待会儿去山北打白羊,顺道一并买回来。”
紫瑜:“不不缺了,很齐全。”
他听罢微微一笑,“那就好。”
作势便要出门,紫瑜忙叫住他,“神公子!这个苁蓉,还有诊金”
嬴舟侧过来的半张脸温煦和善,“不必了。”
“你把这顿饭做好,就是诊金——这是白於山的规矩。”
于是,在母亲生死攸关正接受治疗之际,紫瑜搭了个架子于厨房内勤恳地烤肉
现在的白於山可谓今时不同往日,经由两只猞猁,一窝刺猬,还有三五成群的大妖怪们口口相传,已然成了一处神秘又神圣的所在。
医仙的传闻遍布八荒六合,不时便有妖魔鬼怪上门就诊,更有千里迢迢跑来拜师的——当然后者被椿委婉地劝走了。
嬴舟认为,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发展,偶尔来人拜访也可给她解解乏闷。
至于诊金么,一顿饭食,一点特产,或是当地玩意,既免了椿心心念念吃不到人间美味的幽怨,又能造福万千生灵,这两全其美的法子还是他提出来的。
毕竟,嬴舟自己的厨艺确实不太敢恭维
耳廓狐所受的是内伤,触及到经脉折损修为,光靠树妖的治愈术还远远不够,椿去室内捡了一颗“包治百病果”给她服下,大概等上半日,就能完全康复。
这果子眼下可是个稀罕物,当初在白石河镇给嬴舟吊命用,让朝三暮四宣扬出去,多少人企图重金收购,可惜钱财于她而言一无是处,这么久了,也仅用过两颗同望海潮把曾经抵出去的犬牙赎回来。多数时候都是碰运气赠予上山求医的妖怪,或是凡人。
因为温蕙的缘故,近百年他们同温家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
“神医!”
院子里的紫瑜伸长脖子,“羊肉快好了,您是想在屋里用,还是去院外吃?”
椿蓦地回神,当即欢快的应道:“在院外吃!”
快到年关了,白於山上的气候冻杀人的冷,唯有这附近却截然不同,由于嬴舟太阳真火摆开了结界,身在其中能挡住不少风雪。
全羊烤成之际,那狐妖母亲也能化作人形,出门走走了。
紫瑜见状简直要喜极而泣,不承想短短几个时辰,她娘就已恢复神智,再世活菩萨也不见得这样灵验的。
作势就要给椿跪下。
“啊,不用不用。”
她搓了两把,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快坐着一起吃吧,肉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结界里太过舒适也不得劲,失了过冬的氛围,她还安排嬴舟漏几道缝隙进来,时不时体验一把料峭的寒意。
荒野中的白羊因缺少天敌,个个膘肥鲜嫩,刀切下去,表皮酥脆,皮下滋滋冒油。辣酱刷得又足,着实让人吃得很过瘾。
椿包着满嘴的肉不忘夸她,“你艺不错的呀。”
“我记得前几年有个西北来的骆驼精,烤的肉串还没山下集子里的好吃。”
紫瑜在对面自谦了两句:“不过骆驼食草的,可能确实对肉食也不擅料理吧。”
她发现喜肉食的狼妖,在用饭时总忙着给神医切羊腿肉,反倒自己不疾不徐的,只偶尔吃上两块,却不会让她面前的盘子放空。
“嗯,我这个料调得不错,甜辣的,要不要尝尝?”
嬴舟把自己面前的盘子往旁边一推。
椿两都是肉,很是不得闲,他只好无奈地撕下一片羊里脊,蘸了酱喂到她嘴边去。
后者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劲儿的点头。
“好、好吃,我要这个。”
此情此景,再瞎也该知道他们俩是一对璧人了。
狐妖艳羡的同时,隐隐感到失落,失落完了又纳闷地疑惑起来。
狼妖和树妖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种族,也能结合吗?
院里哔啵作响的炭火声终于传到了不远处的乔木林,虽是树桩子,倒依稀能闻得一点香气。
几个树灵围绕着烤肉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快看啊,那个就是大王天天挂在嘴边的‘烤全羊’。”
梧桐树抓了抓耳根,“奇怪,为什么羊经过‘烤’之后,会变得这副模样,扁扁的,和平时所见完全不同。”
白栎:“笨,因为他们只吃外面的那层皮肉啦。”
另一个费解地思索,“到底怎么样才能‘吃’呢?大王他们好像是将这只羊装进了肚子里。”
它开始打量自己的身体。
“是不是下一回,我等一头羊路过时,将它拖进树体中去,也算是‘吃羊’了呢?”
梧桐树沉默:“我觉得你最好不要。”
“想那么多干嘛,等将来有了人形,咱们就都可以尝一尝烤肉的味道了。”
白栎是由椿一颗普通橡果落地长成的,数年过后同周遭的树灵一起开的智,身份一直很微妙。
从的血缘上看,她们俩毫无关系,但从树身的血缘上看,似乎又应当算是母女。
“修炼好麻烦啊,真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旁边的人宽慰道:“嗐,大王不是了吗,磕了姨给咱们带的药,比她当年吸纳灵气的速度快多了。”
一语既出,周遭的树灵纷纷感叹。
“姨什么时候来呀。”
“姨什么时候再过来啊。”
“想姨了!”
“想姨了!”
叽叽喳喳的话音流入院中,更像是身处于闹市里的喧嚣,给这碳烤羊肉增添了不少气氛,还挺能活跃场面的。
紫瑜听了一耳朵,冲着椿寒暄一笑:“这儿的树妖平日都如此精神吗?”
“他们就没有哪日是不精神的。”嬴舟慢条斯理地接过话,给众人都满上一杯清酒。
“很好啊!”椿抚掌欢喜,“我觉得很热闹。”
“是啊。”她理所当然地给主人家捧场,应和道,“想必住在其中,一定十分愉快。”
后者刚执起杯盏,闻言却只是笑笑,“和从前比肯定是愉快的。”
老狐狸精正向斟酒的嬴舟道谢,一面吩咐女儿,“瑜啊,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还不快把谢礼拿出来,送给神医。”
狐狸被她责备得有些委屈,抿着指头解释,“娘,我哪有。刚刚就准备把所有苁蓉都赠予椿大夫的。”
“”
老太太不知为何,欲言又止地在那儿挤眉弄眼,嬴舟不动声色地朝椿身边靠了靠,低低问,“她现在想什么呢?”
后者喝着清酒,将对方的腹诽听得一字不漏。
“她,这丫头也太死脑筋,苁蓉如此不易挖,干嘛都给了,留点儿不好吗。”
为了避免当年救嬴舟之后被他听去心思的窘迫再度发生在旁人身上,椿对橡果进行了一番改良。原以为只是掐断对方的联系,想不到另有不同寻常的收获。
那边就听得紫瑜补上下一句:“可是椿大夫他们不愿收。”
伴随着老狐狸展开的眉心,后半截顿时福至心灵——诶,那就好那就好。
她表面装得简直天衣无缝,捞起一袋特产,感激涕零地往椿上塞。
“哎呀,这如何使得,神医可是救了老婆子的命呀。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的,您还是收下吧。”
她就听着一迭声的“少拿点,少拿点”,扯着嘴角推辞:“不了不了,真的不了,我用不着。”
“收下吧,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年也挖不到几根。
椿:“”
怪道都言狐狸精心眼多,果然不错。
四十多斤的大白羊,一顿吃不过半,留着还能享用两日。
椿终于将狐妖母女送下了山,临行前,紫瑜到底过意不去,留了条狐狸毛做点缀的穗子,是若有哪天需要帮忙,可随时上西北和田丘寻耳廓狐一族。
“啊,那俩狐狸精走了”
纤细的红桦树搭凉棚,举目远眺。
梧桐眼睛极尖,“我看那只狐狸定是瞧上了咱们姐夫!”
“她一步三回头呢,依依不舍的。”
白栎:“咱们姐夫这么好看,搁谁不喜欢呀。”
“是啊是啊。”
另一个姑娘支楞八叉地拿枝叶捂着脸,“我也喜欢盯着姐夫看,姐夫可温柔了,声音还好听呢”
交谈间,椿牵着嬴舟的从坡下慢悠悠上来,山底没有结界照着,她掌心微凉,便探进他衣襟里去取暖,姿态不甚优雅地有有笑。
“我又有快十几年没出过山了,现在人间多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嗯,有的。”他目光低敛,视线伴着轻扬的唇角,静静落在她脸上,“今年去了京城,买了不少新奇的物件——过来看看。”
“好啊好啊。”
院里有个石桌,桌旁架着吊床,是平日椿午睡偷闲的去处,两人挨在石墩凳上相对而坐。
嬴舟打开他用以收纳的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一只做工精致的大木箱子,一管用途不明的金属制物,还有一套存于盒中,装帧仔细的书,以及无数鸡零狗碎的杂货们,其中似乎有什么在嘀嗒嘀嗒地转动。
椿正拿轻触那透明的木箱表面,就听他介绍:“这是自鸣钟。”
“自鸣钟?”
“对,每日十二时辰,上下四刻,一刻十五分,皆记录在内,比你往日用的更漏还要省事。都不用添水的。”嬴舟在边上教她如何使用,“你看,看这儿——每隔一个时辰能报时,早上叫起也方便。”
椿侧着耳朵体会片刻,新奇道,“声音还很清脆呢!”
“往后你修炼、下厨、午睡就不愁不记得时间了。是不是很好用?”
外面的乔木不甘寂寞,皆探出枝桠跟着瞧新鲜,嘴里一刻不休,叽里呱啦地讨论。
“这个呢?”她拨了一会儿钟上的雕花,捞起旁边的盒子,“一套书?”
椿翻开封页,自言自语地念道:“情僧录好长呀,讲的什么?”
“我也不清楚。”
嬴舟毕竟不大爱看这些话本故事,“但此书近来于人族中广为流传,满城风靡,我想着你不是喜欢么?索性买了一套给你消遣。”
“哦女娲补天石,原来这也是讲的女娲大神造下的因果吗?那不是与我很有缘。”
椿大为喜欢,“太好了,改天我来慢慢读。”
高处拿梢叶窥探的树灵们一边大感稀罕,一边又交头接耳。
“这么多宝贵之物,肯定花了姐夫不少钱吧?”
“嗐,那算什么,咱姐夫有的是钱。”
另一个憧憬地赞叹:“姐夫真好!”
话时,椿端起那根铜管子,眯起一只眼往里看。
漆黑一片,不知所谓。
“此物名为‘鸟铳’,是人族新造的兵器,威力还不不是这样使的。”
嬴舟伸去纠正她。
“来,掌心托稳,指头放在这里。”
他扶起椿的胳膊。
“按下去。”
“去”字刚道出一半,生猛的火药裹挟着迫人的劲风笔直地往前疾射,正好撩到了探头探脑的红桦树,擦着他的头,在身后的树林里打出极凶猛的威势。
那句“姐夫真好”堪堪被枪弹声一举摧毁。
树灵悲哀地喊:“姐——夫!!”
嬴舟抱歉地朝空笑笑,“不好意思。”
林子里的乔木们忙脚乱地帮着给同伴灭火。
“啊,这边还有。”
“那里再拍一下。”
椿倒是甚为震撼地端详起中的破铜烂铁,实难想象如此巧的物件竟能有这般威力。
“如今凡人的武器愈发厉害了,这东西,妖力稍次一些的精怪怕是都不太能扛得住。”
他喝着茶水悠悠道,“往后大家的修炼也不能松懈。”
“否则将来世间百代,人族和妖族谁弱势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