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阮辞,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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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乡野路上, 微风阵阵,忽而拂过面颊,忽而又拂过面颊, 像追赶玩闹的朋友,在周围绕着跑,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旁边有几家炒店, 烟囱上满是污渍,老板裹着泛黄老旧的围腰, 一手颠锅一手掌勺, 虽和三五老客唠着嗑, 一会儿兴奋地着国家大事, 一会儿又忍不住聊起哪家的伙子娶了个漂亮老婆, 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懈怠,熟练自如, 连熊熊的大火都只能乖乖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饭菜的香味不停飘散,窜入阮辞的鼻间。

    一辆简陋的公交车停在她的面前, 车门开,有孩儿欢快地跑下车, 回头迫不及待地对还在车上的妈妈喊道:“妈, 我要吃蛋炒饭!”

    多么真实生动的烟火气儿。

    可阮辞却像处在另一个空间,满脑子都只有甘泫的那句话。

    “容弋一直都知道你是词意, 买了你出版的所有书籍,而且每一本都翻得泛黄!”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词意, 怎么可能买她出版的所有书籍,又怎么可能将每一本都翻得泛黄?

    “不可能吧。”阮辞。

    声音很,语气轻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不可能!”甘泫急急忙忙地, “我亲眼看见的!就放在井泱房间的保险柜里!”

    像是怕阮辞还是不信,甘泫放缓了自己的语气,得认真:“阮辞,我看得出来,容弋他从高中开始喜欢你了。而这些书,就是他不仅喜欢你,而且从来没忘掉你的证据。”

    阮辞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她的呼吸很慢很慢,没有任何开口的欲望,只是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边完,也没再开口,两边都是久久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阮辞在甘泫看不到的地方莞尔一笑,声音平稳:“谢谢你,甘泫。”

    电话挂断,阮辞将手机放回布袋里,双手提着放在身前,头低着,思绪仍旧不停地发散和飘远。

    他看到了她七年前写的情书并给出了回应,她知道了他这七年认真看过她所有的出版书籍。

    可是那又怎样呢?

    她已经当着他的面把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情书撕掉了。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她从来都有很多不会做的题。

    有关于爱情这道题,更是无解。

    阮辞再回到家已是一个时后。

    视线不受控地搜寻一圈,庭院里早已没有了容弋的身影。

    心里莫名地一阵失落。

    你有病啊,阮辞。

    怎么会心里还有这种可笑的期待。

    她走到自行车旁看了看。

    地面干净,没有一张碎纸片,甚至连一根掉落的头发丝儿都没有。

    神奇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个悲伤却现实的梦。

    他应该也是准备和这可笑的缘分和荒唐的婚姻再见了吧。

    曾经他是有傲气的少年,现在他是有骨气的男人,被她三番五次地冷漠相待,终该是冷了心。

    连一张与过往相关的碎片都不愿留给她。

    阮辞回了屋。

    开门,关门,脱衣服,上床,闭眼。

    灵魂像是出逃。

    也不知何时,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整个世界孤寂黑暗,她仿佛被扔进了另一个可怕且虚无的时空。

    她是被饿醒的。

    家里的存货都吃完了,她也没有精力去做饭,在阮子佑的房间好一阵翻找,才找到了一盒边角被压扁的牛奶。

    可吸管袋刚撕开,吸管还未擦上,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点开来看。

    是一条短信,没有文字,却有一张写满字的照片。

    没有备注,可电话号码却是她于无数个日夜里在心里默念千万次的那串数字。

    「阮辞:

    今天又被你狠狠拒绝了,可是我还是想要再次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我也喜欢你很久啦,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把你偷偷放在了心底,你是不是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所以才不够自信,总是疏远我呢?对不起,是我不够优秀不够坦荡,做不到和你平和地沟通,偶尔还有很大的脾气,让你生气,让你怀疑自己。

    能和你成为同桌,其实是我的幸运。你,我们就像两条离得很近的平行线,看似很近,却永远不会相交。没错,我们的确是两条离得很近的平行线,并且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相交。别人的暗恋苦在不确定,不确定对方是否也喜欢自己,我也一样,即使轻狂如我张扬如我,也无法确定你一定会喜欢我。就算是隐于人群的女孩,也值得被人喜欢,而你从不是隐于人群的女孩。

    暗恋是感性,你不需要理性,而我一直感性,所以七年前不告而别了,对不起。有人,最理性的暗恋,是在合适的时候表白。而我,最感性的暗恋,是哪怕已经被拒绝多次却仍旧要表达我的爱意。

    阮辞,我喜欢你。

    ——容弋」

    泪水在眼眶里积蓄,在某一个瞬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往下落。

    虽然有一句话她看不懂,可她仍旧觉得那封情书得到了认真的回应,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哪怕来得如此之迟,好像都不重要了。

    突然好想出去走走,吹吹田野的风,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收起手机,开门,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里。

    还未来得及反应,她的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可偏就是这薄薄的信封,让她的手开始晃动,竟有些拿不稳。

    “你看到了吗?”容弋问。

    那双眼里满含期待,却又有藏不住的急切。

    阮辞眼睫微颤,视线躲闪,往别处移,“看到了。”

    容弋松了一口气,微勾唇角,“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希望我们永远不会相交。”阮辞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平稳淡定,隐隐有韧劲,“是后悔和我结婚吧。”

    “不是。”容弋就在这等着她,“烟花绚烂,可绽放一下子就结束了,两条线相交亦是如此,在短暂的相交之后面临的就是分别,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的距离。”

    他悄悄地观察着阮辞的神色变化,继续道:“我希望我们永远不相交,而是一对平行线,朝着同一个方向无限延伸,并驾齐驱,并肩而行。”

    “可永远不能在一起。”阮辞。

    容弋笑着摇头,“傻瓜,可以平移呀,平移了就永远在一起了。”

    着,容弋的长腿就轻松跨过了门槛,站在了阮辞的面前,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阮辞眼里的光在一瞬间亮得惊人。

    她的心早已化成一滩湖水,没有任何防备,不带一根尖刺。

    她只是直直地盯着容弋看,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靠近,感受着他呼出的鼻息。

    他个子高,却弯腰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处,双手环抱着她,在她的身后交错。

    “你瘦了。”他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却仍旧带着诱惑人心的磁性,“这锁骨硌得我有点疼。”

    阮辞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像是还在生气,却更像有底气的怼人:“那你起开。”

    “不起开。”容弋敏锐地察觉到阮辞软化下来,心里有甜意滋生,还抱紧了点。

    阮辞没有话,透过开着的门,看向浩瀚无垠的天空。

    她终究还是在他面前认输了。

    被别人藏起来的纸条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信纸上“永远都是”的回应太迟。

    可七年来你认真阅读我所有的出版书籍,还是撞碎了我的心墙。因为只有它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现在你所有的挽回都不是因为任何除喜欢之外的枷锁和镣铐,只是因为喜欢。

    而现在这封跨越两千多个日夜回应的情书,更是将堆成心墙的所有砖头都砸成了粉末,大声地在我耳边——你真的喜欢我,喜欢到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男人还会这样认真地去写一封信。

    阮辞突然好后悔。

    她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被我撕烂的那封情书呢……”

    容弋松开她,语气随意:“不知道,可能被风吹走了吧。”

    阮辞的心一沉,瞬间被懊恼和后悔充斥着。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却在下一秒看见容弋从大衣的兜里抽出一个粉色信封。

    阮辞迷茫地眨眨眼,呆呆地看着容弋从信封里掏出一张信纸。

    上面有非常明显的撕裂的痕迹,碎片被艰难地粘贴在一起。

    容弋看出她的难过,笑了笑,安慰道:“伤心什么?这信纸不就跟我们一样么,虽然被撕碎过,可现在不仍旧完整地拼凑在一起吗?”

    阮辞看着被他拿着手里的那张信纸,突然笑了。

    容弋见她笑,也跟着笑。

    无声的欢愉在两人之间滋长。

    就在这时,容弋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看了眼,眉头蹙了蹙,接起,“喂,宛白。”

    阮辞全身一僵,但很快又舒展。

    她选择离开,想要离婚,陈宛白是起因,却不是原因。

    陈宛白的出现,只是让她意识到这场婚姻的荒唐,意识到自己对这场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抱有期待和希冀的荒唐。

    到底,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底气罢了,这让所有很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

    而现在,她万分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是把她放在心上的。

    所以,她什么都不介意了。

    “我现在有事,我给温医生个电话,他来陪陪你。”容弋完,挂断了电话。

    阮辞问得直接:“你不回去陪她吗?”

    “我陪不了她一辈子。”容弋低着头在手机上翻找通讯列表,“她要自己学会长大。”

    阮辞深深地看着那头乌黑茂密却干净清爽的短发,嘴角笑意柔和。

    虽然这样很不道德,可是……谢谢。

    谢谢你这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