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形影单只 姐姐,男生身上的味道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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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接近傍晚, 街道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原家的馄饨虽是这南夕路吃街一绝,但数年春秋往复, 却始终只坚持着做这么一样东西,即便看着最初来客众多,到如今的生意平平, 偶尔惨淡, 原爸仍然死也不肯加点新花样进去。

    照他的意思来讲, 他开这店,还一开多年, 不过是为了图个温饱, 顺便怀念某个已经再也无法相见的人。

    来客喜欢, 那便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若是不喜,也不强求。

    钱不钱的, 没了那个想要一起享福的人,倒也没什么意义了。

    总算闲下来的原放,终于得了空来陪温知礼他们坐坐。

    颜不闻有些好奇地问起这间店铺的事情,她无意间扫过墙上贴着的价位表,就看到两行字。

    碗馄饨, 5元一碗。

    大碗馄饨,8元一碗。

    这吃街各个店铺对外出售的价格虽不算极昂贵, 但也不便宜,而原放他家的馄饨就定个这么低的价格,属实清流。

    原放对此只能无奈耸肩,稍微拣了些有趣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秋日里太阳落山得早,外头的天光慢慢地就暗淡了。

    颜不闻下午闲适放松得很, 便也懒得去在意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并没有完成,毕竟老城区随时可以逛,特别的时光却难得。

    “我带你俩去看电影吧,去吗?”

    她先站起身,双手叠在一起探过后脑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温知礼没有异议,原放闻言后则是立刻嗯嗯嗯地点头,但随及他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汗味,又有些为难起来。

    “要不然,不闻姐你和知礼先去吧,我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汗味有点重。”

    他扯了扯衣服下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嗯?会吗?”

    颜不闻挑了挑眉,她绕过温知礼走到原放身边,靠近他,而后屈身吸了吸鼻子。

    “还行,没什么味道。”

    她一举一动都坦荡磊落,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给原放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原放身子微僵,动都不敢动。

    他将视线挪开,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那...那我去,去后厨洗把脸!”

    罢,他飞似的大步跑走,只留下一道别扭的背影。

    温知礼站在一侧看着,无动于衷。

    眸色却是渐深。

    “姐姐,男生身上的味道是不能乱闻的。”

    尤其是对你有心思的。

    温知礼站在墨蓝交接的天色前,窄的店门透着外头璀璨的灯光。

    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顺道送来了他的一丝嗔意。

    “啊?我只是怕他真的回去洗澡。”

    “好歹人家今天辛辛苦苦请我们吃了碗馄饨,哪能真的丢下他。”

    颜不闻跟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过交道,只要不越线,一些异性间的微妙顾忌,她早已看淡不少。

    温知礼静静看着她,没再话。

    而后他走过来,忽然学着她先前对原放做的动作,也在她身上闻了闻。

    他靠得很近,细碎的发丝擦过脖颈的痒意让颜不闻心颤了颤。

    温知礼起身后,目光清亮。

    “你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他问道。

    颜不闻身侧的拳头紧了紧,差点就要把温知礼当成颜不问一样,一言不合先揍一顿再。

    她好歹比他多吃了九年的饭,这种事还需得他以身作则地来教她?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

    “没大没。”

    颜不闻看起来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大反应,她半分羞涩也无,只是无奈地轻瞪了温知礼一眼。

    温知礼垂下眼眸,乖巧地笑了下,那笑意却是不入眼眸。

    等原放出来后,三人正式出发。

    颜不闻走在前头,若无其事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但其实,她心间的颤动才堪堪平复。

    长得好看,真是要命。

    --

    上车时,原放主动提议要坐后边。

    温知礼跟他来回拖拉一番,最后抵不过原放的坚持,只能再次坐上副驾驶。

    原放也不是不眼馋颜不闻身边的位置,但他还是担心身上会有汗味,熏着颜不闻。

    即便她刚才否认没有,但谁知道是不是为了维护他的颜面而刻意隐瞒。

    系好安全带后,颜不闻将车启动。

    驶入车流,沿街各色明亮的灯光杂糅在一起,汇聚成一副夜间旖旎的景象。

    三个人各自安坐在一角,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话题好聊。

    来也是奇怪,三个最不可能凑在一起的人,今天却是和谐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诡异到微妙。

    颜不闻倒是还好,相反她甚至是挺喜欢深夜的寂静,每至这个时候,都是她头脑最清醒,工作最投入的时间。

    但少年人还处于一个比较躁动的阶段,长时间静坐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难受。

    “你们月考了吗?”

    “不问那臭子这次都没主动跟我讲成绩,估计是考砸了。”

    颜不闻将远在天边的颜不问祭出,以便找个话题来破沉默。

    “这周才刚考,成绩还不知道。”

    温知礼离得近,便先应话。

    “这样啊...”

    “你俩平时成绩怎么样?不问常跟我炫耀他进了重点班,你们都跟他同一个班,成绩应该比这傻子更好些。”

    温知礼垂首,只淡淡了句:“不问已经很厉害了,我平时考得都还可以。”

    提到成绩,原放可就不困了。

    这可是他爸每次要揍他时,一拿出来必然奏效的免死金牌!

    “嘿嘿,我经常考第二。”

    他坐在后边笑得傻兮兮,那求表扬的模样怎么着也藏不住。

    颜不闻透过后视镜看他,有些忍俊不禁。

    “可以啊原放,真厉害,平日里就拜托你帮我多督促点不问了。”

    “没问题!”

    “不过你这么厉害都没考第一,那第一名估计是个学神了。”

    “是呀,第一名是知礼。”

    颜不闻一噎,侧首看了眼宠辱不惊的温知礼。

    【我平时都考得还可以。】

    他似是察觉到了颜不闻的视线,也回头来望着她。

    “虽然是第一,但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他不骄不躁,没有一点春风得意的劲儿,好像真的就是单纯地觉得,考第一,常规操作,没什么好惊讶的。

    常年狗前十狗得累死累活的颜不闻将嘴闭上,对这不公的世界厌了。

    行至半途,前边的车辆不知为何,好好的就突然变道,方向盘得又急又狠,油门也是踩得一个比一个快。

    这情形很像是在避让什么东西。

    颜不闻眉心蹙起,眯着眼睛拼命去张望前方的路况,待挡道的车驶开后,她才看了个究竟。

    有辆大众抛锚在了半路,双闪还在不停地亮着。

    一个憔悴的男人哭丧着脸无助地四处拦车,通红的眼光满是焦急和痛苦。

    然而任凭他如何努力,甚至双膝一软就要下跪求救,却始终没有一辆车停下。

    颜不闻开始放慢车速,她透过模糊的车后玻璃,隐约能够看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神情她看不清,但却可以勉强描绘出一个大致的佝偻轮廓,看这情况,怕是不妙。

    颜不闻磨了磨后槽牙,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寸寸缩紧。

    如果她现在自己是一个人,可能直接就去帮男人了。

    但她车上还有别人。

    “你们,介意我去帮帮他们吗?”

    男人的脸色很苍白,那快急哭的样子也不似作假,但如果这事是社会新闻上所描绘的那种消费他人的同情心从而获取利益的恶劣诈骗行为,那他们将会面临着一个不的麻烦。

    颜不闻将选择丢给他们,心跳得飞快。

    她无法坐视不理已经发生在眼前的求助,现在只等原放和温知礼的一个回应。

    “怎么可能会介意!”

    “不闻姐,我们快过去!!!”

    原放一拳砸在后座上,焦急的内心并不比颜不闻好多少。

    他将窗户开,探出头不停地去张望男人的情况,看到不少车辆纷纷绕道后,眼睛都气红了。

    得到原放的肯定后,颜不闻看向了温知礼。

    他不会拒绝的,他看起来那么善良,不是吗。

    温知礼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顺从地点了点头。

    只是他自始至终静默不语,平静地注视着他人因为情绪失控而面部扭曲的模样,眸光淡漠。

    他无法换位思考,甚至同理心缺失,别人的难过不安,他统统体会不到。

    如果坐在驾驶位上的,只有他一人。

    他也不会停车。

    颜不闻没有注意到温知礼的异样,她猛一踩油门冲到求救的男人身边,和原放迅速下车帮忙。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你...你们愿意...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老婆快生了,求求你们先带她去医院吧!!”

    男人腿一软差点跪下,原放着急忙慌地将人搀扶住,连忙示意颜不闻去车里产妇带走。

    颜不闻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和后面赶来的温知礼一齐将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产妇用力扶起,咬牙将人送上了车。

    待几人匆匆上车之后,颜不闻沉着脸色一路顶着被扣分的风险,闯着红灯迅速到了医院。

    将产妇送入妇产科生产后,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的男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哽咽地看着颜不闻几人,颤着手始终不出话来。

    “大哥别激动别激动,先等嫂子将孩子顺利生出来了再哭也来得及。”

    原放拍着男人的背,将肩膀借给浑身发抖的男人,挠着头尽力去安慰他。

    “是啊,先安心等吧。”

    颜不闻紧蹙的眉头舒缓了些,松了口气后坐在了走廊的公共座椅上。

    “你们也坐吧,等待生产将会是一个格外漫长的过程。”

    一整个晚上,原定计划出去看电影的他们,现在都将时间耗在了陌生的产房外。

    温知礼双手交握,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甚少同颜不闻他们交流。

    他垂眸看着被保洁拖过一遍,却又瞬间被踩脏的地,出了很久的神。

    直到深夜,产房的门才突然开来。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子!”

    产科医生摘掉医用口罩,笑着朝神情最紧张的那个人道贺。

    男人听闻这个喜讯后,禁不住短促地吼了一声,而后连忙和医生感激地道谢。

    “谢谢你们,太谢谢你们了!”

    “如果不是你们,我和她今晚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在万般绝望之下被人拉了一手的感觉,真的是,真的是....”

    罢,男人又要哭出声来,这回原放他们就不再拦着了。

    最后他们准备和男人告别的时候,将男人想要报答的好意推辞,无奈又感动的男人最后希望他们可以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了名字,以感念他们的恩情。

    男人姓凌,原放和颜不闻搁那儿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温知礼出了声。

    “叫凌如何?”

    “绝处逢生的新生,黑夜过后的黎明。”

    所有人听得一愣,最后齐齐同意。

    --

    返回车上后,原放本来还想往后座去,温知礼却拦住了他。

    “你坐前面吧,我有点困,想躺后座眯一会。”

    一看时间,已经是凌了,原放拍了拍他的肩,去了副驾驶。

    回去的途中因为顾及着后座困乏的温知礼,颜不闻和原放都没有讲话。

    即便有交流,也都是轻轻压着气音,不敢大声。

    但其实温知礼并不困,也没有睡觉。

    他曲着腿静静躺着,视线落在皮椅下的一片黑暗中,复杂晦涩。

    温知礼的脑海中,反复重播着刚才的事情。

    焦急的脸,绝望的脸,无助的脸,重获新生般的脸,如释重负般的脸。

    他不断的去想着他们刚才的神情,那样时时刻刻控制着所有人情绪的紧急时刻,温知礼一点感觉也没有。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个正常人。

    他自私地同情不了别人,也不想帮别人。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温知礼还无所谓,但今天和颜不闻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后,温知礼冷漠的心麻木了。

    吹着车内冷气,畏冷的温知礼双臂环抱住了自己。

    他抬眸看着前座两人温暖安心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好像才是一类人。

    有着一样的三观,一样的热衷,一样正义而向善的心。

    他好像,很难插进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