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湿透的他 姐姐,我喜欢你。
来人是温知礼。
或者更准确地, 是湿漉漉的温知礼。
他没有带伞,被暴雨摧残过的模样像极了一朵不堪一折的娇花。
从猫眼望出去的窄视野,颜不闻仅仅只能大致地扫一遍他的上半身。
细软的黑发还在不住地淌着水, 透明的圆珠顺着他柔软的侧脸缓缓没入若隐若现的锁骨之中。
颜不闻连忙将门开,包含着一丝怒意的眼眸直直瞪着一脸无辜的温知礼。
“你是傻子吗,出门不看天色的吗!”
“浑身湿成这样又发烧了怎么办!”
“快点进来, 还傻站着干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凶, 手却已经下意识地要去牵住温知礼, 将人往屋里带。
可温知礼却有些异常的拘谨,行动迟缓。
“我...一身都是水。”
他怕将颜不闻好不容易扫干净的地面再度弄脏, 因而踌躇不前。
可温知礼望着颜不闻的温软眸光分明就是在, 好冷。
“别装了赶紧进来。”
哪知颜不闻压根就不去配合他的可怜无助, 手一伸一拽,就把毫无抵抗之意的温知礼关进屋里去了。
“你先去浴室把湿衣服脱下来,我去找套衣服给你换上。”
“浴室架上有干净的毛巾, 你记得身上头上的水都擦一擦。”
“不过你这衣服里藏着什么东西??”
温知礼完完全全站在颜不闻跟前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温知礼的双手一直紧紧地环在腹部偏上的位置。
他的衣服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温知礼垂眸看她,颤了颤沾满了水汽的睫羽,腼腆一笑。
“是茶茶。”
“我把它带回来了。”
话落, 他心翼翼抽出一只手,拉下外套的拉链。
一颗毛茸茸的白色脑袋探了出来, 茶茶漂亮的猫眼一看到颜不闻,立刻软软地喵了一声。
茶茶的毛发看起来依然很干燥,温知礼应该是将它护得很好。
“行了,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颜不闻一把将茶茶抱进怀里, 连催带赶地将温知礼推进浴室里去。
哈皮看到许久未见的伙伴,直接嗷嗷嗷瞎扒拉着颜不闻的裤管,想和茶茶玩。
而茶茶看到依然热情活跃的哈皮,也弯着腰伸长了前肢要去触碰哈皮。
颜不闻翻了个白眼,狠狠搓了两下茶茶的脑袋,将它放下了。
得了空的她进房间翻箱倒柜了一番,结果基本都是温知礼无法将就的衣衫。
颜不闻犯了愁,转眼却是看到一件年少不更事时买的男友风衬衫。
宽松且长,尺码无敌大。
估摸着温知礼那个窄瘦的腰,穿这个绝对不成问题。
又找了条松大的裤子后,颜不闻捞过支架上一件巨厚的长款羽绒服,走至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门咯吱一声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悄悄探了出来。
“先把衣服换上,外套出来穿。”
颜不闻将衣服递过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一顿折腾温知礼那虚弱的身板受不受得住。
可惜她的居所不像他那样会特意安装暖气系统,冬天即便温度再低,颜不闻也能全凭着一身正气扛过去。
突然想起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好像还剩一些她去年买的暖宝宝贴,一会儿干脆都给温知礼贴上得了。
半晌,磨磨蹭蹭的温知礼终于从浴室里出来。
颜不闻坐在沙发上,掀起眼皮上下量了一番温知礼。
裤子短了些,不过上衣倒是意外的合身,只不过当年买的是偏性感风一些的,因而就算温知礼将扣子一颗颗全都系上了,也难免会露出大片玉白的脖颈和诱人的锁骨。
颜不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他过来坐。
温知礼乖乖坐下,可浑身弥漫着熟悉的清冷香味,令他根本无法做到从容淡然。
“晚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颜不闻一边问他,一边拿羽绒服给他紧紧裹起来。
温知礼缩着冰凉的双脚抱膝坐在沙发上,任由颜不闻将他包成球。
不过在看到颜不闻甚至拆起了暖宝宝,他连忙伸手拦住颜不闻的动作。
“别了,这个不用,我还不至于冷到那种程度。”
颜不闻噢了一声,却没完全听温知礼的,她将暖宝宝弄热之后,折成一块,让温知礼拿在手里焐着。
温知礼无奈地看了眼颜不闻,唇角却是缓缓上扬。
“我本来想明天过来的。”
“但是用一个晚上想清楚你的那些话之后,我便一刻都等不了。”
“将茶茶从朋友那儿接回来之后,我就来找你了。”
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温声慢语地完后,整张脸竟是开始渐渐漫上红晕。
温知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竟是可以回暖得如此迅速,心都滚烫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颜不闻有一点意外。
她还以为温知礼若是要想明白一些从不曾想过的事情,至少也得等一段时间。
掌心变得温暖之后,温知礼悄悄伸手,勾住了颜不闻的手指。
他摩挲着她的指腹,眸中是缱绻缠绵的细碎微光。
“我想和你很多话。”
“但比起那些没有意义的陈白,我还是想先回答你的一些疑惑。”
颜不闻面色不改,手指却也偷偷勾了回去。
“你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去靠近你。”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你还记得去年你在游乐场和我讲的那个故事吗?”
“你遇见的那个男孩,是我。”
温知礼稍微侧过一些身子,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颜不闻还尚留着浅淡疤痕的手臂。
他覆在她的身侧,一点一滴耐心地和她讲述着那些过去。
大多数人可能会不相信,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生活能有多不堪。
可惜这世界上永远都会存在着一些人们想不到,却偏偏真实存在着犹如戏剧般夸张的人生。
温知礼本就不是在温家的期待中降生的,因而,和完全被管控教导,生活轨迹机械冰冷的温知求不一样,他在无人关心疼爱的情况下,竟是像一株有血有肉的野草般肆意成长。
然而终归没有一个孩子,会不渴望长辈的关怀。
可任由他使尽浑身解数,也得不到半点温家父母的目光。
甚至于他在温家后来的唯一用处,就是代替长子被仇敌绑架威胁,免去温知求的一切灾祸。
仅仅八岁就被强迫着读懂人情冷暖的温知礼,在一次次的偏心冷眼下,扭曲的叛逆渐生。
直到那次温家为了在公众面前做戏,带着温知求和温知礼一同前往W市的游乐场,中途无人照顾的温知礼被丢下,迷失在了人海中。
被伤害过的温知礼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刀,防备地看着每一个妄想靠近他的人。
直到颜不闻的出现。
“屁孩。”
她笑得那样热烈明媚,他却拿刀划伤了她。
可她不计前嫌,不仅将大熊送给他,还带他去广播室寻人。
他那个时候没有勇气开口询问颜不闻的名字,只能拼命地用眼睛去记住她的模样。
他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件对常人来普通的事情,竟会成为他无数个痛苦难捱的夜晚里,令人眼眶湿热的美梦。
然而那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大熊,被温家父母当成垃圾扔了。
那时温知礼便知道了自己的渺,在温家面前,他什么也护不住。
因而他学会讨好,学会虚伪,学会笑得让每个人都目露欣喜之色。
他游刃有余,他毫无漏洞,可曾经一次次帮着他撑过多少灰色时光的梦,最后竟是被分不清现实的他扭曲成了噩梦。
英雄成了恶鬼,渴望成了偏执。
后来再也撑不下去,濒临崩溃的温知礼被温知求一脚踢开,踢去了他心心念念的W市。
他满心怨恨着那个让他深夜难眠的噩梦,妄想找到心结解开。
可直到一眼将颜不闻认出来,他才发现。
所谓噩梦,不过是万念俱灰时得不到解救的泄愤埋怨。
或许还了这份多年前的情,他就可以再也不用受梦境困扰。
但随着关系不断的加深,温知礼开始变得贪婪。
他要她爱他。
“......”
颜不闻听着温知礼将自己的过去简短地完后,心情一时之间格外复杂。
她明白这种时候不论什么都不太合适,因而颜不闻只能伸手,紧紧抱住他。
温知礼动了动脑袋,轻轻枕在颜不闻的肩窝,垂着长睫目光柔和。
“这个疑问为你解答之后,第二个疑问我想你应该也能明白。”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否则为何我会在十年里反复梦见你,甚至十年后一眼认出你。”
他口中轻吐出的热气有几分滚烫,颜不闻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
“而所谓的将你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这件事。”
“虽然很夸张,但你的的确确是我活着的时候,留下的唯一念想。”
“我没有正常的亲缘关系,没有深厚的友谊关系,甚至没有崇高的理想,没有想做的事情。”
“别人夸我聪明,夸我相貌出众,夸我今后定有震惊世人的光明未来。”
“可这些口头上的话,还不如你的一双手来得让我心动。”
“我怕冷,唯独只有你能焐热我。”
这些话,大抵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温知礼过的最为朴实无华的情话。
但颜不闻听着听着,这心里就愣是有点不是滋味。
“所以你离不开我,就因为我是个人形大火炉?”
她完美避开温知礼的所有温柔,一句话直接击中要害。
温知礼愣了下,双眼透出一丝触不及防的茫然。
他支棱起一点上身,扭头有些委屈地看着颜不闻,勾人的眼尾晕染着霞红,昳丽得迷人。
“不是你让我坦率一点的吗,我都将话的那么直白了。”
“你怎么可以听不懂。”
温知礼咬着唇,清隽的脸颊红得不像话。
颜不闻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她松开温知礼,掀起他的刘海后拿手背触了触温知礼的额头。
很烫。
果不其然,这脆得掉渣的身体,冷了这么久不发烧才怪。
“我听不懂什么了我听不懂,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乖乖坐着别动,我给你拿退烧药去。”
颜不闻满脸嫌弃地看了眼温知礼,起身就要走。
可谁知不依不饶的温知礼毫无预兆地猛扑上来,将颜不闻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他火红着一张脸,目带迷离雾气,可怜巴巴地看着颜不闻。
“你我骗子,你才是骗子。”
“因为我不够坦率,你就丢下我,还骂我恶心。”
“现在我终于向你表白心迹了,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你居然还瞪我!”
温知礼居高临下地看着颜不闻,满腹苦水都要溢了出来。
可惜了颜不闻早已见过他发烧的样子,虽然反应是会迟缓一点,但还不至于到这种直接软了性格撒泼诨的地步。
装,接着给我装。
“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
颜不闻话还未完,却见温知礼半合着眼眸,垂眸落下轻轻一吻。
“喜欢。”
他长睫颤抖着,气息灼热。
“姐姐,我喜欢你。”
没有预兆的告白,直接让准备蛮力压制温知礼的颜不闻怔住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知礼,不知道他昨天夜里到底是想了些什么,怎么进步速度如此神速。
“...你不是分不清喜欢是什么吗。”
颜不闻斟酌着开口,人还有点恍惚。
温知礼淡淡一笑,垂眸又亲了一下。
“想亲吻,想拥抱,想在一起,还想做运动。”
“所有的事情都只想对你一个人做。”
“你教我的,这就是喜欢。”
颜不闻哑口无言,只是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
“虽然我现在可能依然无法明白某些情绪的存在。”
“但是我相信,你以后都会教会我的。”
“对不对?”
温知礼轻轻趴在颜不闻身上,话时唇瓣对着她,时不时会蹭过颜不闻的下巴。
她下巴有些发痒,连忙侧过脸去不让温知礼折磨。
可温知礼却不紧不慢地追过来,鸡啄米一样地亲着她。
“对对你的都对。”
“所以乖乖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姐姐喂你吃药药好吗?啊?”
颜不闻故意捏着嗓子膈应温知礼,还不惜自毁形象叠词。
然而她低估了温知礼的心理素质是有多强大,他听完她刻意的话语后,甚至是低低笑出了声。
温知礼双手搭在颜不闻的肩膀上,眸色深深。
“姐姐,我现在不想吃药药。”
“我想要你教我做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