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敦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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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上酒!”

    裴志一行人自文斗酒出来,到了寻春楼,一问,雅间已经全部订了出去,只好在一楼拼了个大桌。

    上好的酒端上来,大家先给裴志倒了一杯。

    “阿志,别太郁闷,咱们几个也没想到陆家能出这么个人。”

    “就是就是,我刚才问到了,听那个人是陆七他四叔,最近才回来的,这次咱们不成,下次咱们再去就是了。”

    裴志轻抿一口酒,继续沉默。

    见他这样,几个人也不约而同闭了嘴,他们这群人一直以裴志为首,话做事也都听裴志的,现在领头的不讲话,他们也不敢再开口。

    “无事,他比我多读十几年书,我就算再努力也赶不上,点菜吧。”裴志仰头把酒杯喝空,招呼二点菜。

    郁闷是有,任谁输了文斗酒都会郁闷,他为了这次文斗酒准备了很久,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陆……

    “那个陆家的,叫什么?”

    他得问问,好知道自己输在谁手里。

    一伙人举着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阿志,这人刚来建元,咱们都没听过叫什么。”

    “罢了——”

    裴志话还没全,就听见隔壁一个武夫吵吵嚷嚷,的就是今天文斗酒的事。

    “今天去参加文斗酒的可是有眼福了,据上次见到这景儿,还是从前陆季棠陆遥川那次。”

    “听这人,是陆家刚刚才认回来的,你这一个陆季棠,一个陆家老四,怎么就全扎堆进陆门里去呢?”

    “唉,也是可惜,要不是帝师周保庸……”

    话没尽,但后头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从前他们骂陆季棠狼心狗肺,后来他们骂周保庸狼子野心,骂着骂着也渐渐淡去,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好议论的。

    裴志听的出神。

    陆季棠在文斗酒一鸣惊人时,他才不过七八岁,那时帝师府每年只选十个学生进府学习,他第一轮就落选,第二年,帝师府便直接落锁关门,到现在都没开。

    陆季棠早逝,周保庸畏罪自杀,建元年轻一代有些青黄不接,近些年科举也是每年都办,却没再出过像陆季棠这样的人。

    自这场文斗酒,陆季棠又成了建元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主角。

    陆季棠把佛像端端正正摆在桌案上,没忍住用指甲扣了扣,在佛像底座上留了一个指甲印子。

    陆家辈们你挤我我挤你,几个人扒着门框朝里头看,又不敢进来。

    陆七戳戳陆九,陆九又戳戳陆八,陆八又戳回陆七。

    “咳,那个傻——”陆七一开口就要叫陆季棠傻子四叔,被陆九手快拍了一巴掌赶紧刹住车。

    “四叔,之前是我们辈们不懂事,今天你帮我们赢了裴家跟方家,我们心底敬重你的,从前你傻,我们认错,也认罚,四叔尽管罚我们便是。”

    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他这四叔是傻的,谁家傻子能拿文斗酒的头筹?要让他再遇到四叔人傻的,他一准把那人脑袋拧下来。

    “你们的道歉我接受。”陆季棠完,陆七几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但你们的学问做的实在是差,今天回去一人抄一遍诗经罢,明日交来。”

    直到出了陆季棠的院,陆七几个人还像做梦一样。

    “四叔让我们抄什么?”

    “抄诗经。”

    “哪一篇?”

    陆七目光怜悯的看了一眼老八。

    “每一篇。”

    陆八倒吸一口凉气,诗经有三百来篇,几万字,他们一天怎么抄的完?

    陆家辈伏案抄诗经时,李云谏带着奏折进了陆季棠的院,一进屋就狐疑的盯着桌案上的佛像看个不停。

    “师兄就这么喜欢这尊佛?我瞧着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就长了三个脑袋六只手。”

    李云谏眼花的毛病还没好,但已经恢复了些,之前看人有十个重影,到现在只有三个重影。

    陆季棠不得不给他解释一遍,“这叫敦伦佛——”

    李云谏眼睛不好使,耳朵倒是灵敏,一下子就听到了陆季棠的话。

    “敦伦?”

    “……”陆季棠毫不费力就听懂了李云谏话里的意思。

    敦伦,又有夫妻欢好之意。

    一句话只捡着想听的听,李云谏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可怜巴巴,“师兄,你不能学他,你若是剃度出家,我也同你一起剃度出家,天天在佛祖前面同你敦伦,同你欢好,叫你六根不净。”

    陆季棠诧异的看他一眼,“谁跟你我要出家?”

    “那你这么宝贝这尊佛像做什么?怎么不见你把画也挂起来?”

    李云谏一着急,自知失言,连忙闭上嘴。

    “你怎么知道我还得了副画?”陆季棠微微歪着脑袋,目光审视的略过李云谏,落在花缸里唯一一卷画轴上。

    李云谏吭哧开口:“你先把画挂起来,我就告诉你。”

    陆季棠走过去,把了死结的画轴拆开,找了一处画钉挂好,还没等李云谏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画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字,却在角落里印了一方的私印。

    是李云谏的私印。

    “这样的画,我那里还有一百幅,一千幅,一万幅,全都是师兄,师兄若想要,就跟我回宫去取。”

    陆季棠摸了摸画纸上的桃花,仔仔细细巡过画的每一寸,最终得了结论。

    “我就怎么画的如此丑,还以为是添宝所画。”

    李云谏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陆季棠的话。

    “我……我也是用心画的,师兄不能不喜欢。”

    然后指着画语无伦次的比划道:“你看,我把师兄画的丰神俊朗,还有这朵桃花,我故意画在了师兄肩头……”

    陆季棠静静听着,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李云谏的手垂下来,“但都是我想象的,师兄去文斗酒那次,我没在场,我也是听旁人的,但我觉得师兄就该是这样的。”

    很多年前,他错过了陆季棠的文斗酒,但这次他偷偷去瞧了,他以为陆季棠看到画会很开心,可陆季棠却把画随意卷了,丢给后头的人,反而更加宝贝那尊佛像。

    甚至在看见佛像时,陆季棠的眼睛会放光。

    难道他的画,居然都比不上一尊佛像吗?

    听明白李云谏在纠结什么,陆季棠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没再装几天傻子。

    他若是装傻子,李云谏便是心智成熟的,他一旦变好,李云谏就成了傻子。

    “师兄,跟我回去吧,我还给你穿鞋袜,晚上吃糖醋排,和酱肘子,好不好?”

    “你不喜欢我锁着你,那些链子我就全丢了,我还给你写好多保证书,一天一张,往后你什么我都信,从前是我脾气不好,不愿意心平气和跟师兄讲话,以后我要是——不,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他昨天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一遍遍的问自己,师兄为什么不愿意同自己回宫。

    想到天亮,罗列好自己的所有罪名,兴冲冲的往陆府赶,却得知陆季棠去了文斗酒。

    结果到现在,他一早罗列好的罪名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知道以后不会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

    陆季棠叹了口气,“我现在是陆府的人,跟你住在宫里算什么?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李云谏急了。

    “你是我的师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后,为什么不能同我住在宫里?你有什么事要做?我吩咐人帮你去做就是,哪用你亲力亲为?”

    “你听好了,”陆季棠板起脸来,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现在是陆家人,陆季棠早就死了。”

    且他要做的事,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做,旁人代替不了。

    一句陆季棠早就死了在李云谏心里生挖了一块肉,仿佛比那时给陆季棠放心头血还要难受。

    眼前陆季棠的三个虚影交错缭乱,就好像是他做的一场梦,若是梦醒了,会不会发现,陆季棠压根没有回来过?

    用力抓住陆季棠的手腕,李云谏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低头寻了很久才寻到陆季棠的双唇。

    一下嘴就是一口牙印,陆季棠的下唇瞬间冒了几个血珠出来。

    他在性.事上向来有些暴躁,偏爱厮磨陆季棠的下唇,然后再去吮陆季棠的耳垂。

    陆季棠没有推拒,声喘息着,任由李云谏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你不想回去也罢,我明日就搬到你这里来,你不能不同我好,我只想同你一个人好,你不能同别人好。”

    李云谏的想法出来让人发笑,他只想同陆季棠一个人好,陆季棠就不能同别人好,只能同他好才行。

    古往今来也没有这样霸道的法。

    且在他心中,只有两个人的结合才能证明他跟陆季棠的感情。

    只要陆季棠还愿意同他亲热,就证明陆季棠心中还有他,若那天陆季棠不愿意同他敦伦欢好……

    占有欲作祟,李云谏把人压在榻上就去拽陆季棠的腰带。

    亲热一下陆季棠尚且能接受,但这青天白日的就要做这档子事,这怎么能行?

    陆季棠把人推到一旁去,站起身来整理自己的衣裳。

    李云谏面如死灰。

    师兄不愿意同他好了。

    作者有话:

    昨天有好多姐妹为啥子大家都认不出画像上的就是陆季棠,emmm,因为一开始写这里的时候,我脑海中跳出来的是唐宫仕女图哈哈哈,就是那个画中所有人物共用一张脸,可能发髻装饰不一样,但脸上神情都是一样的,中国人物画其实是很写意的,不同于西方油画写实,而且李云谏这幅画画幅是大的,他画的是整个文斗酒的情景,面部细节就会弱化一些,嗯就是这样(不断服自己哈哈哈)

    今天捕捉到一个姐妹的评论我好喜欢!所以贴到作话里啦!如果这位姐妹觉得不合适可以告诉我,我会删掉,嘿;-)

    来自【河豚有毒】的诗:酒泼十殿金身醉,挥灭三千烦恼灯。纵使神佛多笑我,入此凡俗亦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