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不想吓着周薇，所以受伤过后让白盛楠把薇接回去了，但这段时间，白盛楠那也不安稳，周薇总是在找阿婆，阿婆不在，她的情绪也起伏不定，白盛楠好不容易让她平静下来，她又开始找周建明和徐至，翻来覆去，哭哭闹闹，白盛楠终于是找徐至想办法去了。

    “那带她过来吧，”徐至，“刚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最后见阿婆一面。”

    “薇……这么些事儿，我担心她受不住。”

    白盛楠额头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脑袋上缠了一圈的纱布被摘掉后，只在创口留了一块，徐至盯着她看，白盛楠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听见我话了吗？”

    “听见了，她总是要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

    “那好吧，我明天带她过来。”

    徐至点点头，又指着她额头，“你们医院护士的包扎技术，真的不太好。”

    白盛楠横了他一眼，“你还是昏迷的时候看着比较顺眼。”

    周薇知道徐至受伤，但不知道他伤的很重，又被勒令不许来医院探望，白盛楠带她到徐至面前时，姑娘嘴角一扯，弯腰哭了起来，她也不敢靠近徐至，就蹲在他床边，哭的惊天动地。

    徐至后来是觉得吵，才让白盛楠想想办法，白盛楠便招来了主治医生，跟周薇好歹，总算是止了她的眼泪。

    “徐至哥哥，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

    这是她哭完的头一句话，徐至听了连忙点了下头，“你可算了句中听的。”

    周薇嘴一撇，又要哭，徐至抬手，“别，你哥要是醒了还得怪我，你放心，我哪能不管你啊。”

    周薇呜哇一声朝他扑去，被白盛楠眼疾手快的捞了回来，“祖宗，他可动不得。”

    周薇这才悻悻的退了一步，徐至这会叹了口气，“薇，你想阿婆了是吗？”

    周薇使劲点头，“阿婆很久没来了。”

    “她以后也不会来了，”徐至，“阿婆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先去天上享福了。”

    周薇一下子没搞懂，徐至也没多，病房里很安静，看起来，似乎都在等周薇做出反应。

    等了很久，等来了周薇夺眶而出的两行眼泪，她没有要嚎哭的意思，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一阵，她抬手抹去了，而后朝前迈了一步，到徐至床边蹲了下来，她抓着徐至还在输液的手，“我知道了徐至哥哥。”

    徐至心中一恸，反握住了她的手指，“想哭就哭吧，这里没别人。”

    周薇听着，吸了口气，又擦了擦自己的脸，才，“哭有什么用，阿婆回不来了，徐至哥，我其实想过，阿婆如果离开我们，该怎么办。”

    “嗯……”

    “阿婆走的时候，安详么？”周薇平静道，“哎，她一定无所谓的，她老自己老太婆一个，活着还是死了都是命。”

    “走的很安详，”徐至，“没有遗憾，她只希望你们兄妹往后都能过安生日子。”

    “我会的，我会照顾好哥哥。”

    徐至又抽出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薇，这次的事，我跟你哥哥都受伤了，他可能严重一些，还没醒过来，待会儿白姐姐带你去看看哥哥，你要跟现在一样，让你哥哥也放心。”

    “我知道，放心吧徐至哥，哥哥会好的，我不会添乱。”

    徐至身子明显往床里沉了沉，“跟白姐姐去吧，我睡会儿，困了。”

    白盛楠带走周薇，徐至真的闭上了眼睛，周薇这个样子，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下个月庭审，她上了庭，就意味着她要回忆那几年的事情，刚刚把一个人从深渊里拽出来，又要眼睁睁看着她坠落下去，他不忍，实在不忍。

    阿婆本名王万英，丈夫是军人，上世纪末为了救一个孩，溺死在江中。

    组织发了慰问，给了一笔不的抚恤金，可老太太一分没留，全捐给了大凉山的贫困地区，让徐至觉得惊心的是，老太太连老房子也卖了，搬去东郊的红砖房，一个人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ICU开放探视那天，徐至在周建明身边坐了很久，他自顾自的把阿婆的情况跟他讲述了一遍，之后保持着一个很僵直的姿势，注视着周建明，“你不会以为你睡着，我徐至会成天在你床边哭哭啼啼的吧？别想多了，不会的，我恢复的很好，过段时间出院了，还得花天酒地，犒劳犒劳我自己。”

    周建明回应不了，徐至接着，“麻烦你醒来后话多一点，不然老是我自己念念叨叨，人以为我有什么疑难杂症。”

    仪器的声音规律的响着，徐至伸手摸了摸他手背，“周建明，我托老戚给阿婆买了墓台，过两天会送去火化，我不知道你想跟她什么，就替你敬她两杯酒吧，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看她。”

    墓台是徐至托戚景熠帮忙找的，场馆在山上，徐至送阿婆上山那天天气很好，周薇，白盛楠和戚景熠都在，墓台也就是放置骨灰的格子架，一排一排的罗列在馆中，徐至买的墓台在最左侧，旁边是透明的玻璃墙，从这里看出去，大半个江北市尽收眼底。

    徐至付了看护的年费，每个礼拜，管理人员会给阿婆换一束鲜花。

    徐至让戚景熠放了一壶酒在墓台上，他坐在轮椅里无法动弹，手里端着一杯酒，“阿婆，周建明还没醒，等他醒了我再带他过来，我知道你不会怪他，抱歉，尽管这样我还是要麻烦你一件事，”徐至，“给他托个梦吧。”

    完，将酒液洒在了脚边。

    周建明完全脱离危险是在一个礼拜后，医生告诉徐至，再过半个月，各项指标都还正常的话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再来是徐至自己，给他换药那天，白盛楠特地过来听医嘱，医生，“伤口愈合的不错，植皮部分也很好，可能全部恢复好需要的周期比较长，不过不用担心，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老刘，他这个，估计多久可以出院？”

    “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再住两个礼拜可以回家养着，定期过来换药就好。”

    “行，辛苦了老刘。”

    白盛楠跟他讨论着什么，一同走了出去，徐至目光落在戚景熠身上，“快开庭了吧？”

    “嗯，大概你出院那两天。”

    “平伯宽来过信息吗？”

    “前几天，问薇答应没有。”戚景熠完，掏出手机，“我还没回复。”

    “我跟薇吧，今天，”徐至思忖着，“帮我接她过来。”

    戚景熠应下，接了人过来也没离开，跟白盛楠一起守在病房外头。

    周薇坐在椅子里，在这样的氛围里和徐至对视，她总感觉有些害怕，至于怕什么，她也不清楚。

    徐至没什么铺垫，开口便道，“薇，关于你被囚禁的事，过些日子，法院要对那些混蛋的罪行做出判定，检方需要你出庭，作为受害者，也作为证人，去佐证他们的行径，”他完，接着道，“你害怕是不是？”

    周薇埋下头，让徐至看不清她的神色。

    “薇，你算算，徐至哥哥陪了你多久？”

    周薇动了动，似乎真的在盘算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过了会，才，“快一年了。”

    “是啊，快一年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从那种境地里走出来有多困难，可我还是想让你上庭。”

    “徐至哥哥……”

    “嗯，你看，”徐至想了想，突然指向窗外，外头天色昏沉沉的，徐至，“起了好大的雾。”

    周薇看过去，还是没话。

    “薇，其实这段时间你见到的太阳，只是因为我们躲开了雾霾，但太阳很快会再次被雾霾挡住，哥哥希望你上庭，是想让你驱散掉这片雾霾，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感受到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