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趁我还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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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骁噙着一脸的暴戾握住秃鹫的手腕,用另一个胳膊肘击了秃鹫半边脸,两人各自退开,秃鹫抬手示意手下别乱动后,才道,“上面那帮老家伙,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早被弃了,你觉得我会替他们背锅,还是你觉得我回来自首的?”

    秃鹫这么着,退到墙边,开了电闸开关,一瞬间,这个房间连角落都亮了起来,徐至堪堪偏过头,发觉他身边隔着一两米距离的地方,和他一样被绑着六七个男人,各个被伤的不省人事,再朝前看去,徐至才明白,这里其实是一个硕大的仓库,而在他判断自己位置的空档,忽而听到了一声枪响。

    枪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震耳欲聋,徐至已然开始耳鸣了。

    “你疯了!”

    徐至顺着谭骁的声音看去,最左边的一个男人已经倒下了,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也是这会,徐至听见了警笛声,秃鹫大概也听见了,只是朝门口看了看,回身便朝下一个男人开了一枪,是行刑,也是虐.杀,徐至企图从这些男人的穿着上分辨出他们可能的身份,可这些人的衣裳都已经被撕烂了,一个个在他眼前倒下,连谭骁也挨了一枪,腿被穿,跪在了地上。

    “徐先生,不着急,我没子弹了。”身边这个倒下后,秃鹫问手下换了把枪,但很快将枪别到了身后,到了徐至这里,掏出的还是那个火机。

    “警察已经到了,你跑不了了!”

    “嗯。”秃鹫弯下腰,拎起那壶酒精,悉数浇在了徐至身上,火机开盖声刚响,烟雾弹和警犬一同进来了,仓库里很快被白色烟雾充斥满,警犬的低吼声就在身边,徐至动弹不得,紧张的有些崩溃。

    也是这时,枪声再起,徐至恍惚间看见了一缕火苗,那火机破开烟雾飞过来,不远不近,坠落在徐至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那里,是酒精液体淌去的尽头,下一瞬,徐至眼前起了蓝色的火焰,如同被点燃的引线一般朝他袭来。

    “徐至!”

    叫声,水声,对讲机指挥的声音,徐至都能听见,但他没有任何精力去理会,他只觉得疼,原来灼烧和割裂的区别这么大,原来火烧到身上是这么疼,它太狠了,狠到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他被解开,从仓库被运出去时,浑身上下湿透了,烧伤的伤口和消防的灭火水交杂在一起,徐至看见自己两条大腿都在肉眼可见的化脓。

    “林当,林当!周建明呢?”

    林当就在旁边,徐至抓住他的手腕,“周建明呢,我刚刚明明看见他了!”

    “你先去医院,你伤的不轻知道吗!”

    “我要周建明,叫他过来!”

    林当还没回话,肩上的对讲出来一个声音——

    “嫌疑人已被击毙,嫌疑人已被击毙,平队,周建明中枪了。”

    对讲机刺啦了两声,平伯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放医护过来救人,3队散开搜查,4队保持警戒。”

    “收到。”

    “收到。”

    林当刚要什么,徐至已经从担架上下去了,几个医护去抓他也被他掀开,林当只好拦住那些人,“让他去吧。”

    这里是码头,身后是堆积成山的集装箱,徐至颠簸的走到平伯宽身后时,周建明还在桥廊上站着,医护到了他身边,可他看见了徐至,血染红了大片衣服,他掀开那些医护人员朝徐至去,徐至踉跄着也朝他那走,刚到了他面前,徐至伸手捂住他伤口扑进他怀里,又被他握着后颈死死抱住,“徐至。”

    “我没事,我没事,我们去医院,周建明,你给我挺住了。”

    江边,警方将已经死透了的秃鹫裹进了尸袋。

    “抱歉啊老师,我杀人了,”周建明松开他,低声道,“一会儿我倒下了,趁我还热乎着,亲我一口。”

    “不许胡,”徐至悲戚的抓住他身子,“你不会有事。”

    周建明轻轻发笑,徐至听见了,但他人从面前滑落下去时,徐至没来得及将他扶住,腿上传来灼烧感也让他自己没站住,后来只听见平伯宽大叫了一声,便再没了知觉。

    一个月后。

    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此次代号‘暴风眼’的专项整治行动,由纪检委主办,公检法三方协办,历时四年,将连同前副市长朱信阳在内的八名违纪违法干部连根拔起……”

    戚景熠调了电视音量,拉了椅子在徐至床边坐下,又拿了柜子上的苹果和水果刀,边削皮边道,“我跟护士要了轮椅,傍晚可以带你出去走走。”

    徐至脑袋动了动,“他醒了吗?”

    “没有,”戚景熠,“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烧伤很是痛苦,徐至昏睡了整整三天,醒来的时候下半身全部被包起来了,而这一个月的治疗,疼痛让他产生了无数次想要截肢的想法,真正让他忍下来的,是不久前戚景熠那句‘等周建明醒了再给你做决定’。

    是的,周建明还没醒,子弹穿过他胸口,会好,会瘫,会死,医生连个准确的法都没给,徐至就这么躺着,看着他们用那些不明不白的药水和仪器折腾自己,尽管白盛楠每天都会过来,徐至也只有一句,他醒了吗。

    平伯宽是下午来的,那会戚景熠在护士的帮助下正把徐至往轮椅上放,平伯宽就站在门口,护士给他做了消毒才放他进来。

    “新闻看完了?”

    徐至没做声,又听他,“庭审在下个月,人是死了几个,案子还得走程序才能结,到时候,周薇可能要上庭做证人。”

    “好,知道了。”徐至一张口,嗓子哑的连一句话四个字都模糊不清。

    平伯宽又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手边的柜台上,“老太太还在法医那儿,这是她的资料,她没有亲人了,她的身后事,你们来定夺吧。”

    徐至视线落到那文件上,片刻,又了个‘好’字。

    平伯宽走后,戚景熠推着徐至出了病房,他被护士用无菌服包裹着,头上还戴着一个防尘面罩,只不过他们没下楼,而是走横桥去了隔壁那栋楼,在ICU门口停了下来,戚景熠,“他顶着那个人的枪口把人掀了下去,之后万一要辩护,你有没有想过用什么法。”

    “老戚,”徐至似是想什么入了神,答非所问的跟他,“秃鹫用酒精在我脸上画了张狗脸,”是动物的脸,徐至回想起来,难免心生寒意,“他知道周建明是我的狗,他怎么知道的?”

    戚景熠答不上来,只叫他别胡思乱想,徐至没再多话,不久后,有护士出来,看见徐至,又回头看了眼里面,“这周不能探视啊。”

    “护士,周建明,怎么样了?”

    “体征平稳,目前我们在密切观察,家属不必太紧张。”

    “好,辛苦了。”

    等护士离开,徐至才接着,“老戚,让平警官回来一下,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当已经被纪检委带走了,”平伯宽在电话里跟他,“他的事法院会秉公判断的。”

    “那就好。”

    电话被挂断,平伯宽坐在车里点了根烟,在徐至这通电话前,平伯宽都没有真的相信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的孩子会做这种事。

    那天他让林当去接徐至,可秃鹫的人偏偏早到了一步,秃鹫刚回内地,就算是长了天眼,要找到徐至和周建明也得耗一番工夫,起初也只是怀疑,他并没有跟其他人谈及,可当姜绪忠把林当和那八个人当中的一个画上关系线时,平伯宽还是亲手给他戴上了手铐。

    周建明家的地址是他给林当的,周建明是徐至养的狗林当是知道的,那还有呢,平伯宽没有问,他也不想问,他更不想看着纪检委把人带走,因为从那往后,林当和他平伯宽就真的算桥归桥路归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