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绣花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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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慎自幼中毒,时常头疾,他很难沉睡下去。故此,素来警觉,无论他身处何地,稍有一点动静,他就会醒来。

    然而,今夜风影与风烈就在屋内,他却是毫无所觉。纵使唤了他一声,也是唤不醒。

    风影身子一晃,立刻上前,双膝跪在了脚踏上了,伸手去探萧慎的气息。

    “如……如何?”风烈忙跟过来,低声问道。

    那村姑是药王后人,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就这么走了吧?!

    风影紧绷的身子一软,指尖探查到了萧慎鼻端气息的瞬间,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脸看着风烈:“殿下还活着。”

    风烈:“……”这不是废话么?谁死了,殿下也不会出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兄弟两人对视了一眼,用眼神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风烈指向了壁橱,整间屋子也就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躲人,他二人动作迅速果决,立刻行至壁橱前,然后躲了进去。

    虽然挤……但尚且能忍。

    晓芙推门而入,她刚刚在地窖忙了一会,身上还带着地窖里的寒气。

    她走到床前给萧慎把脉,又查看了他的腿,兀自嘟囔:“夫君,我之所以不给你麻沸散就直接接骨,是为了极大可能护着你的右腿筋脉。不过,夫君也没让人失望,竟是生生忍了下来。夫君莫要担心,只要有我在,一定会治好你。”

    “夫君,我知道你现在醒不来,我给你换下亵裤,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烈、风影:“……”

    殿下!

    恕我二人眼下无法搭救!

    风烈与风影很是清楚,眼下外面都是杀手,朝廷的人亦不知几时会寻过来,且太子殿下的右腿暂时不宜挪动,权衡利弊之后,他二人觉得,唯有让太子接受暂时的委屈,才是唯一的出路。

    不幸中的万幸是,太子殿下现在是昏迷着的,不是么?

    他二人一定会对今夜的场景守口如瓶!

    晓芙倒也没有直接给萧慎换衣,她毕竟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饶是梦中经验丰富,但到底没有真正试过,她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这才摸索着脱/下了萧慎的短亵/裤。

    脱/完之后,这才给萧慎换上了兄长以前的亵/裤。

    办好这一切,她摘下眼睛上的纱巾,歪着脸看着榻上人,含羞一笑:“夫君,其实你我两年前开始就认识了。”在梦里。

    风影、风烈:“……”太子殿下两年前并未离开过京城,几时见过孙家人?这药王后人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晓芙离开屋子之时,又对榻上人道了一句:“夫君,既然老天安排了你我的缘分,我定会好好珍惜你。”

    风烈、风影:“……”

    丢下一句,晓芙带着萧慎换下的脏/亵/裤,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屋子。

    天知道,若是有人能在现实中遇见自己梦了两年的情郎,她该是怎样的欢喜。

    当然了,这种欢喜唯有晓芙自己能够理解。

    就像是寻寻觅觅了许久的人,突然来到了自己面前,她唯有相信,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待晓芙走出屋子,风烈与风影从壁柜里走了出来。

    风影看着他家太子殿下只能平躺着,任由那村姑胡作非为,不由得愤慨,殿下是云端上的人,几时受到过这种屈/辱?!

    风影:“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那女子。”

    风烈提前一步找到了萧慎,对眼下的状况已经有了一些适应,沉吟一声:“不可,她是药王传人,正是殿下之前寻找之人,何况殿下眼前的伤势还需要她医治。”

    此话在理。

    风影又:“可……殿下从不喜人碰触的!”

    风烈也知道萧慎喜洁,却劝道:“今时非同往日,二弟,你怎么就不能明白?!”

    风影不服:“我、我就是替殿下……”委屈?

    那村姑也是个美人,殿下似乎也谈不上委屈?可他为何就如此介意殿下被女子“玷/污”了呢?

    此刻在看着他家太子殿下,仿佛不再……冰清玉洁?

    啊呸!

    殿下是男子。像殿下这个岁数的京城贵公子早就是妻妾成群了,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风影立刻晃了晃头,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风烈望了一眼窗外的下玄月,提议道:“你我二人且先找个地方安静的等着殿下醒来吧。”

    这座农庄亦不知到底哪里设了陷阱,他二人亦不敢四处乱走。

    杀手已经找上门了,他二人猜测,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不安全了,遂就从窗户潜了出去,两人靠着墙角,暂且憩片刻。

    *

    翌日,日晒三竿。

    萧慎是被外面的蝉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过了片刻才适应了刺目的光线。

    他鲜少睡到这个时辰。

    而且,此刻倍感清爽,一夜休憩,浑身舒坦了不少。

    不愧是药王传人!

    到了这一刻,萧慎难得在晓芙身上发现了一丝丝优点。那女子虽是喜欢孟/浪、意/淫,但医术也是真才实学。

    且不昨晚的汤药之中到底放了什么,他在数日粒米未进的情况下,此刻尚且能够保持如此清醒,已是奇迹。

    萧慎身上的痛楚也减缓了不少,他尝试着支起身子,他这样的人,但凡尚且可以呼吸,都不会允许自己平躺着不动。

    然而,就在他的双臂支撑着身子,稍稍抬起头来时,被下半身那条粗布亵裤给惊了一下。

    他浑身一僵,几乎是刹那间忘却了呼吸。

    萧慎:“……”罢了,他半点不想问,更是不想知道细节!

    晓芙推门而入。

    她端着托盘,清媚的面容上挂着笑意,从萧慎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这女子今特意扮过,两条垂肩的麻花辫上还绑上了鹅黄色丝绦。

    她的装扮完全不同于京城贵女,明明简洁到了极致,却让人眼前一亮,给人灵动活泼之感。

    萧慎收回视线。

    他一定是孤身了太久,从未碰触过女子,否则岂会觉得此女眉清目秀呢。

    晓芙见萧慎气色大好,对他的体格甚是满意,遂上下量了一番,这样的体格一定可以让她生下健全的孩子。

    晓芙:“夫君,你醒了?正好,我给熬了粥。”

    萧慎尽量去忽视女子在他身上不断量的目光,他现在可以勉强坐起身来,不动声色抓起床榻上的中衣,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下……终于遮体了……

    浓郁的幽香扑入鼻端,唤醒了萧慎的味蕾与肠胃。

    有几日不曾进食了?他自己也记不清。

    萧慎看了一眼晓芙端着的碗,有些心有余悸:“这是……”

    “蛇羹。”

    “……”

    晓芙在床沿边落座,用瓷勺舀了一勺,先放在自己唇边吹了吹,这才递到了萧慎嘴边:“夫君放心,这蛇肉羹,是我拿药蛇做的,蛇毒都被取走了,这蛇肉可食用。”

    萧慎:“……”他真的不想听见任何细节。

    晓芙见萧慎迟疑,道:“不信的话,我先吃一口给你看。”

    眼看着瓷勺又要递到女子粉色的唇边,萧慎制止了她。

    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他眼下急需进食,他半点不想与该女子同用一根勺子。

    “娘子,我岂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觉得你辛苦了。”喝过昨晚的汤药之后,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亵裤被人换下了,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了。

    晓芙莞尔一笑,越是长得好看的男子,就越是体贴入微:“夫君,照料你,我半点不觉得辛苦。”

    萧慎也配合笑了笑,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皆笑得如暖风拂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对如何恩爱的夫妻。

    蛇肉羹香软可口,几乎瞬间激活了萧慎的/食/欲,他很快吃完一碗。

    其实,如果能再来一碗,那是最好不过。但萧慎不太好意思开口。

    晓芙:“夫君,你的身子才开始慢慢恢复,不宜吃太多,且慢慢来。”

    “好。”

    晓芙亲自给萧慎擦嘴,又用了清水给他漱口。

    萧慎喜洁,这阵子流落在外,早已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倒是此刻终于舒坦了几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萧慎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他会被这女子拿捏的死死的,总之感觉并不是很妙。

    且罢,眼下走一步算一步。

    晓芙给萧慎擦手时,发现他掌心布满茧子,与精致俊美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她忽的拧眉,想起了兄长在家时,因着兄长每日练武,导致手心都是茧子。

    她虽然不知道萧慎的身份,但基本上可以猜出,他出生富贵,眼下看来还是个会武功的。

    但晓芙没有表露出来,她并不想让萧慎想起曾经的任何事情:“夫君,你这手心……好生粗糙。”

    萧慎心头一跳。

    他当然不能让晓芙猜出他的身份,遂故意装模作样,“奇怪,我之前是农户么?怎生了这么多茧子?”

    闻言,晓芙心头也是一惊。

    糟了,自己错话了。

    晓芙立刻解释:“夫君,你之前……擅长绣花,就连我的衣裳都是你绣的。拿绣花针久了,难免会生茧子,无妨的。”

    萧慎:“……”他拿绣花针?

    见男人明显怔然,晓芙继续转移话题:“可惜了,夫君眼下失忆,只怕是不能再像此前那样疼惜于我,你我夫妻感情终是生疏了。”

    此刻,萧慎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呵呵,这所谓的夫妻感情,几时熟过?

    他只能佯装宽慰道:“娘子,你我夫妻之间岂会生疏呢,我虽然失忆,但会待你如初的。”

    少女的含情眼突然发亮:“当真?那夫君还要给我绣/衣么?”

    萧慎的一口气的堵在了嗓子口,差点没有上来,但考虑到自己的右腿、头疾,以及接下来需要休养的日子,他又拿出了万二分的忍耐心,强颜欢笑:“会!”

    晓芙狂喜。

    她只是随口一,不成想夫君竟然答应了。

    当天上午,晓芙就给萧慎拿来了绣绷,以及一些衣料与花样。

    女子的衣是贴身之物,萧慎第一次碰触,如同抓着烫手的山芋。

    晓芙还宽慰男人:“夫君,我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实用就行,我一会要去地窖研制药物,你一人无聊,就先绣绣花,发时辰。”

    萧慎还能什么呢?

    面对衣食父母,他有“不”的权利么?

    晓芙是个药痴,又因为新得了几具药人,她急着尝试新药,对萧慎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屋子。

    孙老爷子的身子已经日薄西山,全靠着晓芙用药吊着。他老人家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来找萧慎。

    吱吱守在农庄的院子里,寸步不离。

    *

    屋内,萧慎坐起了身子,靠在了床柱上,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尝试着去挪动自己的右臂,痛感十足,可见并没有伤及筋脉。如此甚好!

    风烈与风影二人潜入屋内时,就看见太子殿下正在掐着绣花针,姿势有模有样。

    他二人像见了鬼一样。

    殿下,成为贤夫了?

    萧慎见到这对兄弟两,面色一沉,把手上绣绷搁在了一侧,宛若不当回事一样。

    只要他自己不尴尬,那么旁人也就不会觉得他难堪。

    风烈与风影不敢多问,亦不敢多言。

    太子殿下一定是有苦衷的!

    风烈颔首,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那只绣绷,给足太子殿下颜面,如实回禀道:“殿下,孙家的事情查清楚了。”

    萧慎靠着床柱,点头:“嗯,你。”

    风烈:“孙家的确是药王后人,药王当年退隐之后,就一直住在桃花坞。孙家长子——孙长乐于五年前莫名失踪。好巧不巧,麒麟卫沈颢也是五年前开始横空出世。我昨日在这间屋子里看见的医书笔迹,与沈颢的笔迹正好吻合。”

    “故此,属下推断,孙长乐与沈颢之间恐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更加确切的,这二者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萧慎拧眉,他与沈颢过交道,此人心机颇深、心狠手辣,他与孙长乐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眼下也只是推断。

    看来,那女子是关键人物。

    只要让她去见沈颢一面,就能确定沈颢与孙长乐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萧慎幽眸微眯,嗓音低沉:“孤知道了。”

    风影问道:“殿下,您算如何……对付那孙晓芙?”

    萧慎直言:“药王后人,如果不能为孤所用,那就杀了她。”

    “……”

    殿下这话不厚道啊。

    药王后人,当然有很大的用处。看来,殿下根本不会杀了孙晓芙。

    风烈与风影退下之后,萧慎拿起了绣绷,照着花样开始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