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御史中丞
花月用折扇勾了勾风儿的下巴,“堂兄莫要这么。吃喝玩乐,我也就这么点爱好了。”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景似实在是没眼看。上回去了个繁儿妹妹,今日又多了个风儿。
花月好像心有所感似的,移目瞅向景似,“阿似,跟清禾郡主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又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景似:“???”
花月想做什么?
大皇子脸色阴沉下去,“怎么?你也认识清禾的这位远房妹妹?”
花月这就明白了,远房妹妹应是清禾应付大皇子的辞,顺话道:“自然,还是我和大理寺少卿一起护送的她们回京。”
回京当日街市偶遇苏繁儿,随便听就知道是实话。
一时间,大皇子真不好拿景似怎么样了。
大皇子不得圣宠,偏偏花月圣眷正浓,怎么闯祸都有大皇子的皇帝老爹护着。
来实在可恨。谁家老爹不护儿子去护个侄儿?
要是花月一心想带景似走,大皇子能有什么办法?闹开来最后被责骂的只会是他这个大皇子,平白惹人笑话。
《怜女悲》唱到精彩处,戏台上的名角们被灯火照得亮亮堂堂,投下的阴影之中,景似顺利跟随花月离开平乐坊。
同行的还有清禾与两个丫鬟,外加珠翠阁的头牌风儿姑娘。
五女一男,画面绝美,惹得旁人频频侧目,大叹其中的公子艳福不浅。
而当事人花月早已一个头两个大。这种艳福他并不想要,但多年下来竟也习惯了。
“世子留步。”景似后退,跟花月保持两步距离,“多谢世子出面解围。我与清禾先行回去了,就此别过。”
“且慢,生想与姑娘几句话。”花月道。
景似不知花月想什么,暂留片刻,让清禾先上马车。
清禾领着绿桐还有一步三回头的春儿走了。花月也吩咐叶风,让叶风把风儿送回珠翠阁。
四下无人,向来能会道的花月突然就舌头结不会言语了。
他了好一通草稿才道:“先前唤你阿似实属无奈。大皇子心思极深,唯有这样才能将你带出,以后需得离他远些。”
景似再次道谢:“多谢世子。”
花月噎住,这冷淡疏离的态度,明明一路他们已有些熟稔了。
他干脆转移话题:“百花镇的案子皇上前两日把它移交给了刑部。生想着姑娘对这起案子了解颇多,可否请姑娘帮个忙?”
“世子有话尽管吩咐,景似能帮的一定帮。”
帮了忙,算不算花月欠她一个人情?那她想进刑部查十年前江南水患受灾人口的登记案卷,会不会容易些?
想到阿弟的下落,景似先前提醒自己要离花月远些的话被她抛诸脑后了。
不管怎么,花月帮了她不少忙,现在花月有需要,景似自当什么也要回报一下的。
“姑娘嗅觉灵敏,生需要姑娘找一找这盛安城中哪里的方糖香与百花镇死者身上的相同。”
这任务难度不。
盛安城那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景似愿意一试,哪怕没结果,好歹尽了力,她必须要让花月欠她人情。
正事要紧,旁的东西都无足轻重。
“我尽力而为。”景似点头应下。
只是她前脚才答应,翌日,花月就名正言顺地来清禾王府找她了。
依旧是素净的衣袍,印着竹叶暗纹,玉带束腰,立在秋色撩人的院中,当真是位俊美的翩翩少年郎。
景似微低了头,不去看花月,维持着清心寡欲的境界与他一同外出,辗转于城中各家糖铺。
为方便行事,景似没有带上春儿,只她与花月两人。
认识花月的都知道花月的性子,身边不出现女子才叫奇怪,便不会对景似过多揣测,只当景似也是花月众多红颜知己的其中之一。
再者,景似没有名门贵女们所要承担的家族声望,维护闺誉,要自由得多。
闲逛半日,方糖香味的线索没找到,糖倒是被花月买下不少,边吃边嚼边逛街甜蜜蜜的。
景似都快被今日份的快乐迷失了,抬眸提醒花月,亦是提醒自己:“香味这一线索找起来有所难度,世子可以同时走访城中的铁匠铺,细长又坚韧的针不是一般铺子能造的,或许会有收获。”
从景似的角度只能望见花月清俊的下颚线,听对方怡然自得道:“已经派下面人去查访了。”
景似:“……”
合着所有活都有人干,花月倒是落得个闲散。
花月怕景似误会他在故意消遣,解释:“香味就不同了,不是谁都有景似姑娘的鼻子。”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景似反而有种自己被当成了狗的错觉,就荒唐。
这时,人群骚动,周围百姓脚步急促地让开一条道,有人不心要踩到景似,幸亏花月眼明手快,扶着景似的肩膀帮她灵巧避开。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花月闻着景似身上幽幽的木质香,近到景似的脸差点就要贴上花月的胸膛了。
一行大理寺官差匆匆赶来,领头的正是穿着官服的沈辰安。
沈辰安也注意到人群里的景似和花月了,目光一亮,拐个弯过来,却发现他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反应过来的景似和花月忙放开彼此,保持距离。
沈辰安急道:“景似姑娘你在这真是太好了,快随我们走。”
这架势景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是有案子啊。
她把抱着的一包糖塞花月怀里,赶紧跟上沈辰安。
花月哭笑不得。
别的女子听到命案有多远躲多远,会主动凑上去的整个盛安城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了。
当真是与旁人很不相同的女子。
景似随沈辰安来到一座府邸,门口写着“纪府”二字。
起初她以为是城中的某位富商,结果进了府,沈辰安声告诉她死的是御史中丞纪山。
御史中丞,御史台的官员。
御史台都是言官,他们的职责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朝纲,得罪的人不会少,不知纪山的死因是什么,背后又有怎样的势力。
景似不由脚步加快,越了沈辰安。
沈辰安傻了。
景似姑娘实在是……太敬业了!若是个男儿身该多好?
还未靠近,就闻得一声比一声高的哭泣,全堵在书房门口。看来死者是死在书房内。
“大理寺办案,让让,都让让!”官差们提前将堵在门口的妇人们清开。
景似下意识慢下脚步,让沈辰安走她前头,再跟着沈辰安进去。
踏入死者书房,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出来,首先见到的就是一名穿白色中衣,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侧趴在书架前,身下淌满了鲜血,还有不少零散的书落在地上。
“等等,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出去!”一白衣中年妇人哭红着眼睛质问景似。
沈辰安不客气道:“她是我大理寺的仵作!再妨碍大理寺办案以罪论处!”
别被凶的妇人害怕了,景似也是第一次见沈辰安这么严厉,心下稍安。
这次身上没带手套,景似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上手验尸。沈辰安则在旁边盘问纪府的下人。
“发现尸体的是谁?何时发现?”
“大人,是民。”一年轻厮对沈辰安微弓着腰答道,“老爷从昨晚开始就进了书房,等到早也没出来。老爷忙起来就会这样,忙到深夜直接在书房睡下。我们便当老爷还在睡,没去喊人。但是日头越升越高老爷还是没出来,夫人这才察觉不对劲,让我们撬开了书房的门,结果……”
“案发现场没人动过吧?”
“没有,一直在等大人来。”
景似那边拉下死者的衣领,露出胸膛的剑伤,又翻了死者的腹部和背部,再扒开死者的嘴巴。
可惜死者官职在身,无法再细致检验,否则那个一直死死盯着她的死者夫人该不依不饶了。
“怎么样?”沈辰安问景似。
景似半举着两只手站起来,“死亡时辰为子时三刻,致命伤在前胸。此外腹背都有瘀伤。我大胆推测,应该是死者发现凶手,连忙起身朝门口跑去。凶手拔剑刺来,死者侧身避开,结果被凶手一脚踹中腹部导致后背撞在书架上,再被凶手一剑贯穿胸膛,毙命。”
完,景似特意指着死者腹部和背部的两处瘀伤,“大人你看。”
沈辰安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问纪府的下人:“子时三刻,你们有没有听到书房有动静?”
众人皆是摇头。
“那就奇怪了,死者为何不第一时间呼救?”
“因为死者中毒了。”景似此言一出,在场人都愣了,连哭泣声都有刹那的凝滞。
景似去到书房的桌案前。
桌案上附着了歪歪斜斜的墨迹,顺着墨迹往下,一支毛笔掉在地上。
边上的笔筒和砚台仍旧规规整整。左手边放着一盏茶杯。
景似托起茶杯,里面还有半杯茶水。
她手扇了扇,有茶香伴着另一丝苦味飘出来。
“是茶。”景似,“茶中被人下了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暂时不知,需让大夫检验一番。”
沈辰安趣道:“原来还有姑娘不知道的东西。”
景似默然,世上毒物千千万,她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
不多时,大夫进来检验了茶水及茶叶,确认里面被下了毒。这就更离奇了,又是下毒又是剑杀,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
沈辰安有了定论:“凶手是两伙人。”
只有这个可能了。
“大人你看。”景似拾起地上的毛笔,“死者死前应该在写字,但是……写的纸张却消失了。”
沈辰安脑壳疼,最怕这种官员被杀的案子了,牵扯的东西太多。
他命人抓了厨房负责掌茶的相干人等先带回大理寺审问,再把案情报给大理寺卿,让那老头揪头发去吧。
下人来水给景似净手。
净了手,景似就和大理寺的人一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