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头尸体
晋国公只得压下满腔的火气,撤兵时经过沈辰安身边,他眼中泛着森冷的光,道:“沈大人今日威风得很,不知令尊会不会认为他生了个好儿子?”
沈辰安微低了下巴,不咸不淡回道:“不劳晋国公操心。”
直到晋国公带来的府兵撤出清禾王府,沈辰安才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来得及时,否则今日景似姑娘就危险了。
晋国公若只是来清禾王府抓一个平民女子,还能用爱子心切的理由应付过去,但一旦与大理寺起冲突,便会上升到朝政,因此,晋国公权势再大,亦有所顾虑,不敢与大理寺正面抗衡。
“景似姑娘得罪了。”沈辰安抱歉道。
律法难违,他职责在身,刚才对晋国公的话是真的,景似姑娘他是必须要带走的。
景似并不介怀,温和一笑道:“多谢沈大人今日相救,景似愿意跟大理寺的人走。”
“姑娘!”春儿哭着追上来,涕泪横流,“奴婢跟姑娘一起走!”
她伺候在姑娘身边,离了姑娘就算天地再大,她还能去哪?
景似拭去春儿脸上的泪水,“傻丫头,好好待在清禾王府等姑娘回来。要是姑娘回不来……”
她目光转向清禾,歉疚道:“清禾,要麻烦你多帮我照顾一下春儿了。她力气大,可能干活了。”
“你什么傻话?”清禾眼眶通红,上来拉住景似的手,“我不管,你自己的丫鬟你自己回来照顾。”
景似当然也想自己照顾,但此去大理寺,前路一片晦暗,她连自己都无法确保,又怎么去确保别人?
冬日寒风肆虐,又一场大雪飘然降至,擦过景似的脸颊,冰冰凉凉,乱了她的视线。
街上百姓们步履匆匆归家去,前方很快空无一人,只余越下越大的白雪簌簌落地,掩盖了尘土。
景似款步行走。
冷吗?
冷的。
她的发间染上一层白霜,鼻子冻得通红,那双被凉意侵蚀的眸子里,一抹白色身影映了上去,将凉意驱散几分。
风儿一袭白衣夹袄,静立在景似去往大理寺必经的青石板桥上,等待着什么。
离近了,风儿屈膝向景似道谢,或者……也是道歉。
“是风儿连累了姑娘。”
景似虚扶她一把,“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大意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抬脚一踹会好巧不巧踹中苏胜最脆弱的部位,怨不了旁人,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风儿虽是蒲柳之姿,但请姑娘放心,风儿定会想方设法救出姑娘。”
景似笑笑,向她表示感谢:“风儿姑娘的好意景似心领了。外头风大,快回去吧。”
显然,景似并没把风儿的话当回事,毕竟风儿一身不由己的弱女子能做得了什么?
作为犯人,景似在路上耽搁这两句话的功夫已是沈辰安宽容,额外开例了。
景似告别风儿,接下去迎接她的只剩下大理寺阴暗的牢房,和冷菜冷饭了。
她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记得上回还是和花月一起来的,碰上纪山案子的人证被杀,还在大理寺看沈辰安他们一起抓内奸。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她又来了,只是是以罪犯的身份。
景似抬头,仰望上方的屋顶,仿佛那晚赏月就在昨日。
天空明明是阴沉的下雪天,景似却觉得比大晴天还要刺目。
囚衣加身,青丝散落,大牢墙壁上方一扇四四方方的窗口撒了青薄的光进来。
景似坐在光下,本就白皙赛雪的肌肤被照出了苍白之色。
左右闲着无事,所幸身上藏了之前在街市上拾起的香薰球,现下倒是可以用来发无聊。
古铜色香薰球有一个核桃那么大,呈镂空状,做工精细,转动间,内层一颗暗色球滚动。
景似凑近轻嗅。
奇怪,香薰球没有香味,难道是淡了?可依苏胜的财力,不至于这么寒碜,连没香了都舍不得往里加。
景似来了好奇心,纤纤手指一转一拧间,香薰球开了,里面的结构顿时一览无余,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香料。
倒是内部的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了几寸远。
“什么声音?”有狱卒在附近经过问道。
景似忙捡了球塞进衣袖,坐在草垫子上一动不动,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狱卒走过景似的牢房门,没起疑心,随后远去了。
景似心下大松,继续研究香薰球。
结果这一研究,她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内部球由于滚了一圈,中间出现裂缝,露出点点白色来。
景似使了劲就把它掰开了,一个纸团蹦出,被景似捏起展开。
随即,待看清楚纸团上的内容时,景似震惊了。
她赶紧把香薰球的所有零件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发现这些组成球体的片片金属,其内是空心的,需要极细的东西才能撬开。
没想到一个的香薰球里居然隐藏了这么多机关,若非自己细心,外加无聊,又因喜爱香料才想拆开来看看,这里面藏着的罪证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景似手头没有极细的工具,暂时还不开其余金属。
保险起见,她先把一切恢复原状,寻找时机,不定这会是她离开大理寺的机会。
景似安安静静、不言不语地在牢里待着。
许是有沈辰安照拂,狱卒给景似送来的饭菜虽然清汤寡水,好歹不馊不坏。
景似不是个挑食的人,对沈辰安自是无比感谢,倒也安生地过上了些许日子。
这天夜里,风雪已停,城中的各家赌坊与青楼妓馆依旧灯烛通明,热闹得很,各种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嘈嘈杂杂。
在这片嘈杂中,苏胜尤其地闹腾。
他一口气点了好几名轻衣薄纱的女子围在身边,阵阵甜腻的香气将他包围。
换作往日,苏胜必要大展雄威,可是今日,他心里的烦躁一阵强过一阵,怎么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
对着这些女子,就好比梦里的美酒佳肴,看得见吃不着,怎能叫他不窝火?
尤其是对上这些女子努力掩藏却还是会不心流露出来的怀疑眼神,苏胜怒火中烧,“滚!滚!!都给我滚!!!”
伴随着他的吼叫,瓷器砸在地上的刺耳声音更是将楼下的客人们都惊住了,纷纷议论楼上谁在发疯。
得知是晋国公的嫡子苏胜时,大家联想到苏胜前些日子在大街上遭遇的惨状,一个个笑得欢。
瞧这架势,怕是不行了吧?
让他平日仗着老爹的势作威作福,这下遭报应了吧?
众人暗爽不已。
各种风言风语传到苏胜的耳朵里,苏胜可想而知有多愤怒了。
除了愤怒外,他还有深深的恐惧,因为他自己的身体他最了解,好像真的……不行了。
都怪那个臭娘们!都怪她!
苏胜趁着酒意,头晕目眩地穿过大堂,经过各色男女。
那些男男女女仿佛都在看他,都在嘲讽他,他彻头彻尾地成了盛安城的第一大笑话!
杀了那个女人。
苏胜冲出青楼,脑子里充斥着这么一个念头,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他跌跌撞撞朝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途径一条幽深巷,头顶的夜幕漆黑如墨,只有巷口挂着的一盏昏黄灯笼将苏胜的影子拉长在地面上。
“呕……”
苏胜到底喝多了,手抵着墙壁不住呕吐,酸臭味弥漫开来。
在苏胜一心呕吐,对周遭环境失去警惕心之时,他投在地面的影子上压下一道更深、更长的影子。
那影子高举了一柄斧头形状的东西,冲苏胜的脖颈猛然砍下!
热血飙洒在还冒着热气的呕吐物上,飙洒在光影斑驳的墙壁上,鲜红夺目。
某个圆滚滚的物体自断开的脖颈上滚落下来,瞪着惨白的眼珠子,好像不明白自己的头为何着了地,动几下眼皮后,彻底变成死物。
隐在暗中的人影没有立刻离去,对着苏胜的无头尸体翻找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没入巷愈发幽深的深处,消失不见。
清,一名肩挑竹筐的市井妇人如往常一般,穿过巷去前头的闹市赶个早集。
岂料,见到了她此生之中最为恐怖的一幕。
“啊啊啊啊!!!”
妇人甩了扁担和竹筐,哭喊着连滚带爬跑出巷大喊救命。
早上赶集的百姓多,妇人的这一动静瞬时引来了不少百姓的注意,纷纷问她出什么事了。
妇人早已吓得失语,浑身颤栗,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巷子里面。
有胆大的好事者进去一瞧,也被吓得骇然失色疾步跑出来,“死人了!!!”
沈辰安接到报案的时候还在吃早点,心想普通案件有京兆府的人接手,他们大理寺只办牵扯朝廷命官和一些极为复杂诡异的案件,其它可不是随便什么都接手的。
不然,大理寺哪忙得过来?
他刚想问来通报的官差是不是最近闲得没事干,结果官差告诉他,死者是晋国公的嫡子苏胜。
沈辰安眨巴了两下眼睛有点懵。
是不是晚上没睡好,耳朵不好使了?
苏胜?死了?
“是真的大人。”
这下沈辰安坐不住了,随手抓了个馒头赶紧随官差出去瞧瞧。
案发现场由于太过可怖,没有遭到破坏。
百姓们围在巷子口,既好奇想看,又害怕不敢看,见大理寺的人过来,纷纷自觉地让开道。
当沈辰安见到落在地上,熟悉的脸时,不用怀疑了,是苏胜。尽管苏胜的五官已有几分扭曲。
究竟何人这么大胆,敢杀苏胜?
苏胜死亡的消息比西北风还烈,席卷了整个盛安城,包括关在大牢里的景似也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