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狗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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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一眨一眨,让人看了心软。宋平安别开目光,咔哒一声扣上门,把胳膊从她臂弯里抽出来。

    他将那套淡黄的三件套推回姜长乐怀里,径直去厨房看鱼做得怎么样。姜长乐见他不言语,抱着一灰一黄两套被单紧随其后,脚跟踩到厨房玻璃门的滑轴就不再前进。

    她踮了两下脚尖,嘴唇磨动着考虑再次声明冷暴力不可取的措辞。不等她想好,面前沉默的背影忽而冒出一句:“我不睡没洗的床单。”

    如获重刑满释,姜长乐欢快作答,不出五分钟把被单塞进滚筒洗衣机,倒了适量的洗衣液,再添一盖子消毒水。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味道,姜长乐嗅了嗅,回想起宋平安风衣上乌龙茶的香气,原来他是这么洗衣服的。

    姜长乐按照宋平安告知的配比调制洗衣剂,洗衣液和消毒液都是他点名要的牌子,她对这些东西没有固定爱好,反正以前在家的时候,逢买洗衣液,季晓芸都会买折的那份,他们家的衣物床单也就无所谓什么香味儿。

    那些或俗或雅的味道在姜长乐闻来,都比不上乌龙茶的香气。她为跟宋平安合租的好处又添上一条,整个人愉悦得想哼调子。

    她从降噪洗衣机旁移开脚步,洗衣机搁在与客厅相连的阳台上,姜长乐才走出三步就瞥见茶几上摆着一束从未见过的雏菊。

    多毛还在沙发上疯狂撕咬玩具,嗓子中不时发出呜噜呜噜的怒音。

    姜长乐伸指掐了掐洁白的花瓣,若有所思一会儿,回房把所有灯都点亮,沿着每一片地板搜寻项链的踪影。

    她找了十五分钟,上窜下跳,翻箱倒柜,就差把床垫子掀起来看。宋平安系着黑围裙过来敲门时,姜长乐正凭一己之力抬起大半厚重的床垫。

    “进来吧。”她额角挂几滴汗珠,希望门外人能进来搭把手。

    推门而入,宋平安被眼前的景象诧异得顿住脚步。

    房中所有的柜子门都大开,桌上散落着她背包中的零碎物件,行李箱摊在一边,箱内散着乱七八糟的衣物,满地还掉几件化妆品、洗漱品。最匪夷所思的是,她举着床垫四处看什么呢。

    宋平安滚着喉结,大概在抑制杂乱无章所带来的怒气。

    姜长乐保证待会儿一切都会井然有序,但是现在要请宋平安来帮帮忙。

    他一面骂着房间里像有土匪扫荡,一面挑空地走到姜长乐床边,单手撑起床垫垂眼扫着她床下能有多金贵的家伙。

    同一时间,两人的视线锁定住某团亮晶晶的东西。姜长乐欢呼一声,弯腰拾起那条雏菊项链在宋平安眼前晃了晃,“我就知道在这儿!”

    宋平安听她像机关枪似的输出推理过程,例如吃瓜吃得太兴奋,在床上了几个滚儿,项链从裤兜里滑落,又教她踢动的腿震到床缝里。

    她十分得意,整张汗津津的脸上洋洋溢着雀跃。宋平安从她桌上抽来一张纸巾,柔和地拭去姜长乐额角处细密的汗珠。

    三下两下心跳异常,姜长乐找起话题破空气里暧昧的寂静,“晚饭好了吗?”

    “这个时候,你该点儿别的话。”

    他语意模棱两可,目光却和平常一样清冷。姜长乐察觉几分微妙,但是不敢深入思考,只装作若无其事,抬一道弯眉问眼前人应该什么。

    宋平安教她坦荡的眼神蒙骗,转瞬之间败下阵来,随口扯了句她怎么不问项链的材质。

    姜长乐向他瞥去无语的眼光,寻思这人多少有点毛病。

    他们俩一前一后来到餐桌旁边,姜长乐手心里攥着项链,黑眼珠随着宋平安盛饭的动作乱飘。

    “坐下吃饭。”

    她闻声落座,不远处的多毛循着饭香顶一只耸动的黑鼻子,仰着脑袋蹭到姜长乐腿边。

    它在自己家的时候,妈妈从不喂它人类的饭菜,但是这和多毛想吃那些香气四溢的东西并不矛盾。

    姜长乐怕多毛吃了盐伤肠胃,坚持不理会它活跃的爪子。

    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宋平安用余光揽着桌角处的雏菊项链,不时往姜长乐脸上扫一瞬目光,又低眼夹一口白饭。

    整顿饭持续了二十分钟,宋平安和姜长乐间或谈一谈日后的家务分配和她对未来事业的规划。

    姜长乐提出家务一人一半,比如今天宋平安做了饭就由她刷碗,姜长乐扫了地,就让宋平安拖地。他并无太大异义,只是在问及姜长乐能否偶尔胜任大厨之职的时候,她笑一笑,委婉地表示,如果宋平安想英年早逝,她也不介意舍命陪君子。

    宋平安对未来尚且抱有希望,于是转移话题,提及白鹿的招聘截止日。

    白鹿公司自每年五一到六月十号接收求职者简历,六月余下的二十天用以面试通过几轮简历筛查的幸存者。

    百分之一的简历通过率会刷掉大几千的求职者,进入面试这一轮已经尽数精英,姜长乐连闯过简历关的自信都没有,更别提去做那群高子中的巨人了。

    她伸出筷子给宋平安布菜,直到他碗里摞成山,才在这人严肃的注视下,发挥糊弄学特长,连这两天就投简历,请宋平安别操心。

    他当然不信姜长乐低垂的视线,不过来日方长,今天是她来绛城的第一天,可以暂时不扫兴的话。距离十号还有两周,只要她在这几天里投出简历,他们就还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或者恋人,宋平安严谨地定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考虑到了未来的变动。

    姜长乐庆幸于宋平安没有抓着白鹿的相关问题不放,吃完饭麻利地刷碗收碟,出了厨房见宋平安立在餐桌旁,手里捏着那条雏菊项链,一时间不知道开口些什么。

    她其实好奇宋平安为什么平白无故送项链,但是收到礼物的第一时间没有问,找到项链的下一秒也没有问,眼下忽而提起来似乎又沾点奇怪。

    姜长乐晃到他身边,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吸干湿漉漉的手,宋平安身上还套着围裙,问姜长乐怎么不戴手套刷碗。

    她答忘了,宋平安算以后都把手套搭在水龙头上,好让她一眼注意到护手措施。

    没听见他的心声,姜长乐把目光落于宋平安胸口的黑围裙,联想到他俩跟父母公开恋情的那天晚上,宋平安让她帮忙穿围裙。

    现在她的手还有点湿,宋平安恐怕不喜欢这样一双手替他摘围裙。

    姜长乐为自己莫名的念头诧异,正思索何出此想,宋平安从掌心里拎起项链递到她眼前,“戴上试试?”

    才点了下头,又记起脖颈上还戴着张姨送的平安扣,她摸过锁骨处的黄翡,真诚发问:“要是把这个摘了,张姨麻将点儿更背了怎么办?”

    “她差的不是运气。”宋平安中肯评价,心中嘀咕他母亲请的姻缘大师到底靠不靠谱。

    他靠谱,姜长乐倒也没捧住他脸猛亲两口非他不嫁;他不靠谱吧,姜长乐好像也没让别人牵过手。

    宋平安脸上的迟疑让姜长乐垂下了手,她寻思牌技不佳,幸运女神又出走,张姨的麻将生涯铁定会永失光明。

    她预备算了吧,宋平安像是看穿她心思,就手解了白金扣,将项链围到她脖子上。

    分明保持了一定距离,可他话时呼出的暖气还是拂得姜长乐耳朵痒,“就戴一下,不会影响牌运的。”

    他掌侧悬在空中,有时蹭到姜长乐的肩颈,她感受到两人体温的悬殊,宋平安的手发烫,可是姜长乐并不排斥他再靠近一点。

    长久默然,宋平安替她摘了平安扣,戴了半天项链才勾住那么一枚的白金环。一切就位,他没有马上撤回步子,反而低下眼睛瞥着姜长乐纤长的睫毛。她隐隐觉察出这人的目光正在升温,因而不敢抬头瞧他的眼睛,至多以摇曳的眼波抚过宋平安的薄唇。

    他的唇瓣不很干,几条浅细纹有规律地排布。

    宋平安的嘴巴一动不动,而姜长乐却在不自知中抿起下唇。

    半米远的地面上坐着一只柴犬,它观察良久,这两个人类之间过分近的距离让它从脑袋里抽调出类似的记忆。

    它妈妈经常跟一些雄性人类贴得毫无缝隙,他们的嘴巴碰在一起,磨来磨去,不一会儿就要进到睡觉的地方砰一声关门。

    房中会发出妈妈的笑声、哭声、尖叫声,多毛每一次都跳起来挠门,可是妈妈从来不给它营救的机会。

    多毛喜欢它的姐姐,很怕下一秒钟姜长乐也会在房间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因此立马僵着条尾巴发出汪汪汪警告。

    突如其来的狗叫震得两人心房一颤,姜长乐向后挪两步,宋平安抬手捏起自己的红耳朵。

    与此同时,阳台上的洗衣机滴滴作响,姜长乐转着黑眼珠自己要去烘干床单被套。宋平安不大自然地应了一声,视线转向竖起尾巴的多毛。他不在乎多毛想不想出门,撂下一句他去遛狗就嗖一下抓起多毛,顺手牵过放在玄关的狗绳,飞也似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