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也是上辈子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朋友。

    姑且就用朋友来称呼吧！

    夜昙去看过艾希里，但是他似乎并不想理睬自己，始终对夜昙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甚至连面，都不想见夜昙一次。

    无论什么时候找上门，艾希里只会高喊着喊她滚，声音也从一开始中气十足，到后面就像是破旧的风箱，话的声音含糊不清，时不时带着咳嗽声，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直到这一次，夜昙来敲门的时候，艾希里答应让她进去了。

    破旧的房门口是铁制的，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许久没有修葺，早就已经长出了绿色，红色的铁锈。

    里面的人早已没力气整理这些了。

    艾希里自顾不暇。

    因为推过门的缘故，手上不免沾染了一些红红绿绿的东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走到屋里面，另外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传来，取代了上一种，萦绕在鼻尖处。

    夜昙强忍着，走了进去。

    只看到一个老人，躺在床上，沉闷的呼吸声响彻在一个的房间里，连带着夜昙的这颗心，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从五官和脸型中，夜昙勉勉强强分辨出那个“老人”是谁。

    ——正是艾希里。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爬满了奇奇怪怪的纹路，皮肤褶皱在一起，很可怕。

    “谢谢你来看我。”艾希里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这个力气，随后只能重新躺了回去。

    再怎么，艾希里名义上都是机甲学院的学生，又是在格斗场倒下的，学院必须对他负责。

    但是所谓的负责，也只是每天定时给他送个三餐，保证他饿不死而已。

    没有人来照顾艾希里。

    他曾经厚着脸皮找过埃瑞，想让他伺候自己每一天的饮食起居，但是埃瑞盯着艾希礼看了很久，眼里似乎充满着嘲讽，随后，便是干脆利落的拒绝，“我很忙，没空。”

    会不会是埃瑞知道了上辈子的事情？

    艾希礼这才回忆起来，似乎也是在自己重生回来后的那几天，埃瑞的态度，神色，语气，都很不对劲，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薄纱，看不到，摸不着，平日里很容易忽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正在这时，清脆的脚步声由轻到重，慢慢靠近，艾希礼回过神来，苍老沉重的声音响起：“夜昙，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的一切都很顺利，干什么什么都很好，甚至，最后还到了一个我现在想都不敢想的位置。”

    “那个梦很真实，真的很真实，身临其境，我现在还能回想到那种大权在握的快乐感觉。”

    艾希里眼神恍惚，就像是在一座陈年的，废弃的雕像，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去辉煌的岁月。

    夜昙紧随其上，道：“然后，你开始沉迷于享乐，找了各种各样柔顺，美丽的Omega，甚至为了他们，将自己的妻子推下了楼梯，我也身临其境，真的好疼，碎片扎进肉里，直接扎出了血。”

    夜昙补充完了这些事情，冷眼旁观，“你信吗？这是上天在惩罚你。”

    所以，这就是自己带着记忆重生的原因，还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礼物——后来分化。

    虽然，自己还是一个底层alpha，但好歹有了实现梦想的脚踏石。

    夜昙陷入了回忆当中，也不顾正在痛苦喘息着的艾希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脸庞，“其实，我是真的有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胡，你只是为了利用我，我被架空了权利，被摆在吉祥物的地位上，只是你一把用来进攻的剑……”艾希里突然来了力气，就像是回光返照，挣扎着坐起来，没有成功，一头栽下了床。

    ——很是狼狈。

    就连夜昙也不忍心看下去了。

    她低垂着眸，“可是，这是你答应我的啊！你知道我的意图，为了上位，答应配合我的一切，我给了你想要的一切，可是你呢？给了我什么，很多个年轻漂亮的情敌？”

    就像是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揭开，艾希里怒不可遏，“是你心里先没有我的。”

    “可是我没背叛过你啊！”夜昙的声音很低，像是呢喃。

    艾希里猛的咳嗽起来，“我没错，我怎么可能有错……”

    “对，你只是想软饭硬吃而已。”夜昙趁机补上。

    艾希里已经很老了，在系统的祸害下，亦或是，在他贪心的作用下，浑身的肌肉干瘪，只剩下皮肉，勉强支撑着一副骨架，像个覆着一层皮肉的骨头。

    看上去就让人瑟瑟发抖。

    隐隐约约间，房间里已经有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窗外，三两只乌鸦停在枝头，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艾希里，就像是看着即将入口的美食。

    ——惊悚又可怕。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夜昙转身走出了那个的房间，连同房间里的那个人，还有那股死亡的气息，连同那段肮脏的过去。

    系统一向是很老实地待在夜昙的脑子里，不是特殊时刻，一般不会出来的，但是在夜昙双脚迈出房间门口的那一刹那，系统又久违地活了过来。

    【哎，艾希里真惨，这是我的第一个宿主，没想到啊！】

    系统叹息道。

    “如果，我是如果，艾希里没有这么频繁地用到你，那么他的下场会怎么样。”夜昙突然很好奇，问了一句。

    【不会怎么样，这个星球上的人的寿命特别漫长，三五百年是常见的，最多少活个五六十年，依然能活蹦乱跳的。】

    “但可惜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就连我，也不能保证，尝过一次便利以后，能控制着不去尝试第二次。”夜昙慢吞吞地走着。

    【是啊！有些事情，一旦有了开头，就不能停止下来了。】

    系统表示赞同，接着到。

    【以后，我们多来看看艾希里吧！他也挺可怜的，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是你想看吧！”

    夜昙一句话，就破了系统内心的九九。

    系统其实来自于一个未知的星球，那里生灵涂炭，唯一的生物是一种木头。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木头，在没有时间的情况下，他会自发陷入沉睡，但是有了时间这种东西，它们可以活过来，以各种形式活动，像个真正的人一样。

    对他们而言，时间并不会凭空产生，为此，为了活着，能够像人一样行动自如，它们只能去掠夺其他星球上的人的寿命。

    作为一个工具，系统就这样应运而生。

    系统的发明者，创造者有着一个聪明的脑瓜子，但缺少的，是人类才有的感情，他们整个人都像是木头做的，冷眼观察着这个世界，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审判，批评，而不是全身心地去投入，去感受。

    ——很可怕的存在，冰冷无情又强大。

    但是在艾希里身上，它却知道了主人身上从来不存在的东西。

    ——野心，渴望，贪婪……

    这些感情虽然算不上很优秀的品质，但它是那样炽热，那样生动，甚至温暖了自己冰凉的身躯。

    好几次，系统都想提醒他要克制，可是艾希里跟它，没关系，代价我付的起，尽管给我。

    这是主人从来不会对自己的话。

    他们只会穿着统一的制服，理着统一的发型，对系统讲，“人要学会克制，不该要的东西，不能乱要”。

    冰冷，克制，古板……

    两相对比之下，更加显出艾希里的特殊。

    【就当我求求你了，不想见到他也没事，等他死了，看看那个装着他骨灰的盒子。】

    “好。”夜昙答应了。

    不仅是为了系统，还是为了自己，毕竟是上辈子的夫妻，两个人之间虽然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但还是相互挟持着，走了一段的路。

    和夜昙想的一样，艾希里活不了多久了。

    终于有一天，在有人送饭的时候，许久没有见到那个颤颤悠悠的手，于是便推开门一看，艾希里死在了他的床上，身上盖着的一条薄被依然已经开始发愁，上面嗡嗡地飞了很多苍蝇，无端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那人走上前去一探，连呼吸都没有了，只有一股恶臭，有些皮肉已然已经开始腐烂。

    “啊啊啊啊，死人了！！！”

    他毕竟只是个学生，没见过什么大的场面，会慌乱也是正常的。

    学校立刻派人过来，将艾希里的尸体火化，简单地放进一个木盒子里。

    尤为讽刺，艾希里拼了命地想要从这间破旧的房间里出去，去到一个更加崭新，广阔的天地，可是他没能成功，反而是一直以来，只想待在这个地方，和艾希里好好过日子的那个人成功了。

    火光熊熊燃烧，火舌翻滚着，把每个人的脸都照的无比清晰，红光晕染了一大片天际。

    的，阴暗的房间里，只站了少数几个人，黑白的照片上，艾希礼还那副风华正茂的样子，头发被高高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含着笑意。

    夜昙百无聊赖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砰地一声，脑海中似乎有一团烟花炸开，有那么一瞬间，夜昙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又从那一团漆黑中，泛出丝丝的白光。

    脑海中似乎空了些什么。

    夜昙在心中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

    没有什么声音。

    【离系统自爆还有十秒……】

    【九秒……】

    ……

    【一秒……】

    随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彻底消失不见。

    夜昙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油盐不进，因为可能是因为……殉情？

    总之，一切开始平定下来。

    的木质盒子被埋进土里，也代表着所有的一切彻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