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Part11
第二天天刚亮,一抹人影飞速地钻进了柴房。
角落里,零落正缩在柴火堆里睡得香甜,嘴半张着,嘴角还有口水的痕迹。
“砰——”
“哎!……唔……”
零落被敲醒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捂着脑袋,一扭头,看到了身边的沈若许。
柴火堆真是不舒服,她使劲地活动着筋骨,还是觉得浑身都疼。
“让你去盯梢,竟然躲到这睡大觉?”
零落委屈,“我盯了啊,盯了一晚上呢!这不看他们没什么情况,所以才休息一会儿嘛……”
沈若许揪着她的衣领往外走。早起来干活的人碰见他们,愣愣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沈阁主和婢女从柴房出来呢?
“沈若许!你松开我,本女侠不要面子的啊!”零落像条泥鳅似的动来动去,沈若许终于松手。
“我问你,昨晚慕四爷找素袂谈话,何时离开?”
“他……应……该……”零落支吾。
“戌时?”
“不不不!是亥初!一刻!”零落赶忙纠正,生怕自己被沈若许带偏了,眼里还透着些得意。
沈若许轻笑,点点头,“那好,我再问你,冬傀是何时出门?”
零落一愣,“冬,冬……他什么时候出门了!你别又诓我。”
沈若许轻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挡酒你不会,骗人也不行,盯梢还盯不明白。你你还能做点什么?”
零落挠了挠胳膊,嘟囔着,“我本来就不会。本女侠以前哪做过这些事。”
“什么都不会,留在本尊身边有什么用处?”
“我!”零落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又不是她要留在他身边的,“没用你可以让我走啊,我还不想待在这呢。”
沈若许点点头,“好,那你走吧。”
完不等她动作,沈若许先转身走了。
零落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连挽留都不挽留。心里不禁也开始嘀咕:这男人真善变,一会儿体贴温柔,一会儿凶得要命,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知道他这人口是心非,零落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主动追上去,“那四爷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
沈若许看她一眼,似乎是有意嘲笑,“戌时啊。”
零落捏紧拳头,真想给他一拳。
沈若许好像能读懂到她心里的想法一样,威胁道,“怎么,你得过我?”
“哼!”零落瞪他一眼,抱着胳膊,扭头看向别处。
“再‘哼’就变成猪了。”沈若许伸手扯她的发尾。
“哼!哼哼哼!”零落使劲推开他,“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的轻功一向好,转眼就跑没了影。沈若许看着她离开,并没有跟她一起回住处,而是走向不远处素袂的院子,佯装路过。
来回溜达了足有三趟,素袂公子终于急匆匆地出来了。
“这不是素袂公子吗,昨夜睡得可好?”
素袂见到沈若许不意外,甚至非常客气地对他行礼,“多谢阁主相助。”
沈若许微微抬起下巴,“要谢就谢本尊的婢女,是她让我给狗扔骨头的。”
素袂对他的不礼貌似乎习以为常,没有介意,“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阁主尽管开口,此恩没齿难忘。”
沈若许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突然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巧了,眼下正好有一事用得着你。”
……
接下来几天,为了找出更多时间跟慕绒相处,素袂特意让冬傀借来马车,每天假装外出,深夜才回来。而这段时间,其实他全都跟慕绒在一起。
有了接连的见面基础,慕绒越来越习惯素袂的出现了,不过大多时候她都不理他,还是把他当做花草树木之一。好在素袂性子本身就清冷一些,不善多言,便只在一旁饮茶、赏花、读书,还有……看她。
这天中午,慕绒的娘亲来的很早,似乎是有意突袭,想跟素袂见一面。
素袂见她来并不惊讶,起身行礼,“初次见面,在下素袂。”
只不过慕绒的娘亲并不给面子,神情冷漠,“何必惺惺作态。”
虽然扮相不同,但这话的语气还真是难改。那天夜里,她以天峰寨慕四爷的身份现身,而现在,她却是慕绒的娘亲,那个消失在世人眼中的慕五娘……
“伯母何出此言?”素袂装傻充愣。
“绒儿,洗手,我们吃饭了。”慕五娘拉起慕绒脏兮兮的手。
“素素,”慕绒在门口突然停下,扒着门往外看,“你吃饭吗?”
素袂的眉眼中顿时倾满温柔,“我不饿。”
慕绒乖乖地点点头,进屋去了。
慕五娘黑着脸,似乎对“素素”这个称呼十分不满意。
过了一会儿,她空着手走了出来。看来慕绒还没有吃完,是她先坐不住了。
“你既然已经不受天问所困,何必纠缠!绒儿配的药方,至少可保你不受毒发之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慕五娘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这句话。
“伯母不必惊慌,”素袂给她斟茶,请她落座,“绒儿并没有认出我,她叫我,不过和叫这些花花草草是一样的。”
慕五娘恨恨地坐下,放在桌上的右手捏紧,“呵,素袂公子这些年过得可好?”
“实话,不太好。”
慕五娘没想到他会这么,不屑地瞥他一眼,好似幸灾乐祸一般冷哼一声,“你想利用她制药对吧?”
素袂扯了扯嘴角,勉强算一个笑容,“我想救她。”
慕五娘的脸登时冰冷,怒意染上眉梢,“你救她?你凭什么救她!她为了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的一生已经毁了你知道吗?我犯下罪过,可上天的报应却落在绒儿身上,我无话可,我罪有应得。我愿意陪着她,养她一辈子!至于你,休想再折磨她。”
“如果你真的认了自己的罪过,你至少和她一样勇敢地站出来。”
慕五娘神情有些动容,“你懂什么?你以为当年江平乐救人的药从哪里来?解药,闻灵玉,为了这两样东西,我武功尽失,重病缠身,而我的哥哥更是命丧于此!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弥补一切了!”
天问,毒来自她,解药,亦来自她。
“千诀,曾见到伯母与四爷一同去往后山矿场,以血浸染闻灵玉。天问到底与你有什么牵连?为何慕绒的药方要用她的血?”
慕五娘怔怔地看向别处,沉默半晌,突然起身欲走,“这不是你该管的。”
素袂却上前拦住她,“你不肯,我也不会放弃的。”
“你的执着,源于无知。”慕五娘嘲讽一笑,绕开他。
“那我就执着一辈子,无知一辈子!也不会再把她一个人留下。”
慕五娘与素袂僵持着,那边的慕绒吃饱了饭,听见外面的声响,抓着那只叫“得富贵”的鸟儿不安地跑出来,“娘,娘!”
“绒儿。”慕五娘伸手迎接扑过来的女儿。
慕绒抓着娘亲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后自己在原地转了一圈,“吃饱了。”
慕五娘看了素袂一眼,对慕绒,“娘去收拾碗筷。”
慕绒目送慕五娘进屋,一扭头,这才注意到素袂。
“酥糖,”慕绒把得富贵塞到他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的木制的兔子玩具,“它病了,你能救它吗?”
素袂一手抓着得富贵,一手接过那只兔子玩具。拿来一看,原来是有一个固定的机关坏了,兔子前腿摇摇欲坠。
“我试试?……”素袂在重新落座,开始捣鼓那个兔子。
慕绒在他对面也坐下,双手捧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素袂手里的兔子。
慕五娘出来时,没有惊扰他们,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万香谷精通暗器,但是在暗器制作方面,与天机山庄有生意往来。素袂与天机山庄的大公子从就有交情,对他来,简单的机关很好修理。
不过,素袂没有很快地修理好兔子,而是慢慢悠悠地,就像在逗孩似的,一步一步都刻意吸引着她的目光。
慕绒看得全神贯注,连得富贵什么时候飞走了都没注意。
终于,素袂将兔放在桌台,轻轻一按,它便扑通扑通地跳来跳去,宛如一只真的兔子。慕绒开心的不得了,双手抓住扑腾的兔子就跑,嘴里还嚷着,“飞咯!兔兔会飞咯!”
素袂看着她欢快的背影,不禁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只是笑着笑着,眼眶一红,竟然有想落泪的冲动。
如果她当初自私一点,如今,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以前千诀问他,非要执着地去找慕绒有什么意义。生或死,好或坏,又能怎么样呢。
素袂当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现在他知道了。原来他从来不求什么意义,就像慕绒当初救他的时候,又何曾追求过任何东西。
有些事情,因为心里想,所以便要去做。
有的人志在四海,仗剑江湖;有的人天命风流,不拘世俗;有的人心怀家国,一生沙场戎马;有的人粗茶淡饭,落个一世清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这种执念,何尝不是别人眼里的执迷不悟。
对他而言,慕绒像一粒蒲公英的种子,吹进了死寂又荒芜的泥潭。于混沌之中对他温柔轻抚,造一场美好又斑斓的梦。
不问长生,不问来世,但求眼下每一刻须臾,不再辜负。
如果到最后连心之所想都不得其所,那才真是白活了一遭。
……
傍晚,素袂回屋后不久,冬傀也回来了。
“公子,那个慕三爷已经发现车里没人了。我刚才回来,他的人几乎是毫不避讳地跟着。”冬傀急得团团转,非常自责。
“无妨,剩下的……总要面对的。”
冬傀低着头没有话。
“对了,最近可有碰见沈姑娘?”
“天天晚上都碰见呢,她蹲在树上盯梢,总是盯着盯着就睡着了。”
“难为她了……看来阁主对我还是不够放心。”素袂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公子!她可是玲珑阁的人,咱何必管她?”冬傀压低了声音。
“万香谷中立于江湖,并非不敢惹事。如今时机已到,沈阁主既有意,我自当给这个面子。”
素袂着,在门口端起一个香炉,里面是一种精心调配的香料,乃万香谷研发的驱蚊虫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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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捉虫虫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