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Part5
沈若许只觉得她可爱,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我也不清楚。”
段重越老实善良,不像沈若许两口子一肚子坏水,见钰叶如此悲凉的模样,忍不住安抚她,“钰叶姑娘,我们并没有想杀你的意思。”
钰叶此刻已经对他们没有信任了,以泪眼倔强地瞪着他们,丝毫不肯示弱。她的手隐隐捏紧,是想冲破沈若许的点穴,妄图逃走。
“看她胳膊。”沈若许出声提醒。
零落和段重越皆看向她的胳膊,只见那薄薄的衣袖下,纤细的玉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甚至露出青筋!零落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和宋阿宁一样吗。
随着她在体内运功,右手虎口处终于再次显现出一枚花纹。
一半罂粟一半莲,双枝并绕同根生。
“这就是万香谷的花纹吗?”零落不太确定,转头问沈若许。
沈若许观察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是那个花纹没错,但……应该不是万香谷。”
“不是万香谷怎么会有万香谷的花纹?”
“看来你误误撞,帮我们找到了头绪。”
零落茫然,沈若许抬手一挥,已经将钰叶晕。
沈若许客客气气地对段重越,“大舅哥,劳烦你把钰叶姑娘带上,我们回去客栈稍作歇息。”
段重越真是好脾气,当真老老实实地把钰叶扶起来,跟着沈若许回客栈了。
重新回到方才下马车的地方,沈若许一眼就找到了老王留下的暗号。
顺着暗号来到订好的客栈,沈若许等人直接从二楼上去,翻进老王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并没有惊动二。
钰叶被放在榻上,沈若许借着明亮的光火,拉着钰叶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看够了没有,别占人家便宜。”零落将钰叶的手抽回来。
“若我没记错,素袂他们的花纹在左手。但是钰叶还有宋阿宁都是在右手。花纹同样一半罂粟一半莲,但位置不同,图案自然也反了过来。”
“那她到底是不是万香谷的人?”
“不好。”沈若许走到一旁坐下。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万香谷么,有什么不好的。”
“还真被你猜对了。自古毒医不分家。万香谷最初也有两支,分为回春莲和毒罂粟,每一代的谷主都有两位,是两支的优秀弟子各凭所学,根据实力夺得。历年来,万香谷也有谷主毒医兼管的情况,比如素袂和千诀的师父就是这样。不过……”
“不过什么?”零落最喜欢听他讲故事了,立马坐下给他倒茶。
“不过记载中,第一个将毒医兼管的谷主却一心想将万香谷分家,分割成毒谷和医谷,毒谷做恶,医谷行善,壮大两方势力,以混迹于邪正两道。他叫姜迎,曾帮宴融寻求长生不老药,是不被万香谷所承认的人。宴融死后,他也疯了,被万香谷逐出师门,不知去向。”
“那……钰叶和宋阿宁是姜迎的后人?所以她们既有见夜妖群的特征,又有万香谷的花纹?”
沈若许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异变的族群是大量的百姓经过长期试药,淘汰和筛选后活下来的人,并非一朝一夕便成。如果姜迎当初真的又找了一批人试药,不可能在江湖上不留下一点风声。”
“要不就是……她们背叛了族群,投靠了姜迎势力?可是投靠自己的仇家,那不是傻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姜迎参与过制药,虽然药不可能真的达成什么长生不老,但他是制药者之一,最了解那些药,也最了解这个族群的体质特征。钰叶和宋阿宁平日里都很正常,唯有用武功的时候,身体才会显露异常,极有可能跟姜迎做了什么交易。”
五百年前,万香谷自姜迎所做之恶事大白天下后,选择隐匿江湖,闭谷重振,中立于世,不问是非。那姜迎离开万香谷,是不是也隐匿起来,闭门重振,另创门派了呢。
如此起来,十五年前的江平乐是如何得知慕成雪体质特殊,又如何认得天问……确实非常突然又离奇,就像有一个人,在暗中指引他一样。
……
秋夜,云轻,月远。
烛火摇摇晃晃,钰叶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却被眼前的场面吓到了。
她侧躺着,被捆在榻上。旁边三张椅子,分别坐着段重越,沈若许和零落。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正等着她醒呢。
钰叶心慌不已,想往后躲,但动弹不得,只能像被钉住的蛇一样原地摆尾。
“你们要干什么!”
“钰儿姐姐,”零落翘着二郎腿,像个流氓一样笑着看她,“你是见夜妖群的后人对吧?”
钰叶眼神闪躲,并不看她,“不知道你在什么。”
“你认得宋阿宁吗?”
钰叶垂眸想了想,不知她何意,“什么宋阿宁?”
“不认得吗?她和你一样,平时与常人无异,但是用武功时会变得像妖怪一样可怕。而且她的右手虎口上也有一枚花纹。”
钰叶蹙紧眉头,“什么妖怪,什么花纹,我不懂。”
零落跟她不通,向沈若许求助。
沈若许看了段重越一眼,意思是让他上。
段重越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钰叶姑娘,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见夜妖群的后人。因为见你情况特殊,所以一眼认了出来。你不必隐瞒,我们不是恶人,也不会像那些百姓一样针对你。”
“什么妖群,能些我听得懂的吗?”
段重越刚准备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被沈若许抬手拦住。
沈若许淡淡地看着钰叶,“本尊来些你听得懂的。你想救燕然,但是你背弃了族群,所以没有解药。用族中对外流传的药方,只能将燕然唤醒,无法将他体内的毒彻底抑制或者解除。如今燕然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已经无法在朝廷立足。你想让燕璃月帮他脱身,然后带着这个没有记忆的傻子……远走高飞。”
到燕然,钰叶终于有了波动,“你休得侮辱他,他只是忘了一些事情罢了!”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定以后连傻子都不如,吃了这顿忘了上顿。”
她的气息越来越急切,怒视沈若许,“不愧是阁主,想象力也是一流,可惜,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我们这次来烙明城,目的就是寻找这里的见夜妖群。你嘴硬也无所谓,等我们找到之后,族中人一定会认得出你。”
“你!你休想害我,我不知道什么妖群,你赶紧放开我,不然等我报官,太子也保不了你们!”
“不知道?那你激动什么,带你去见见世面不好吗。”
钰叶拼力挣扎,上气不接下气,狼狈得不成样子,“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见什么世面,我不去!我定要报官将你们都抓起来!”
美人伤神,频频垂泪,如此美景,就算是零落也觉得心疼,可惜沈若许这人,真是铁石心肠,根本没反应。好似对他来,看着别人无力地挣扎,恼怒地呐喊,是多么无所谓的事情。
钰叶挣脱无果,终于崩溃,躺在榻上,头发乱七八糟,发丝贴在她的脸上。额上是汗,脸上是泪,美人嚎啕大哭,让人不忍再看。
“阁主……”段重越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哭她的,你要是于心不忍,可以陪她一起哭。”
“落儿……”段重越又转向零落。
零落也确实是坐不住了,抓着沈若许的手捏了捏,“要不你们先出去吧,我来问问她。”
沈若许知道她心肠软,这一点她和段重越一样。不再多,沈若许起身出门。段重越紧随其后,走之前不忘轻轻将门带上。
屋里少了俩人,顿时变得安静了几分,只剩下钰叶不停地哭嚎,不知道其他住客会不会来敲门骂人。
零落把椅子搬到榻边,离她近了一点,“我好钰儿,你为了烙明王做了那么多,不会想就这么放弃吧。你若真想让璃月帮忙,不让阁主满意能行吗?沈若许这种人,疑心病很重的呀,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都能怀疑这是猪肝!像你这样遮遮掩掩,满嘴谎言,他肯定不会帮你的。”
钰叶哭声渐,依旧嘴硬,“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若不想帮忙,不如直,不必试探我。”
“我们也没什么意思,主要是你藏着掖着,让人不太放心。再了,你想啊,烙明王现在情况越来越不好,不定哪天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他的失忆,可就全完了!到时候别什么七皇子,什么嵩明王,就是舆论也可以压死他!”
舆论……
钰叶捏紧了双手,眼眶通红,声音沙哑,“舆论,可不就是能压死人吗。”
零落见她终于回话,干脆坐在榻边,顺着她所感兴趣的继续往下,“见夜妖群隐匿于世,不与世人争,就是不想面对争议和是非……”
钰叶没有回答,眼里却露出几分怅然。
零落像一条钻进她心里的蛇,幽幽发问,“他们都藏起来了,你为什么不顾世人的眼光……走进人群里?”
为什么?
钰叶鼻子一酸,双眼陡然模糊起来。
……
倘若不曾洛浦见惊鸿,怎会一朝谋面就心动。
在每一个只能藏匿于黑暗中苟且偷生的日子里,睁开眼,都充满着对阳光与温暖的向往。
如果可以坦然地从泥泞里爬出来,洗净身上的肮脏,谁还会愿意再回去呢?
可是她啊,或许真的只配活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