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假面影后
一直到酒店门口,安禾都没有想要醒的意思。
彭城晃了晃怀里的人,:“房卡。”
怀中的人睡意明显,哼唧了半天才从兜里摸了一张卡出来。彭城开了门,捂了捂她的眼睛,将卡插上,直到亮光透进来他才松了手。
安禾环抱着彭城的腰,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双脚都是离地的。
彭城低头看了看,颇显无奈,柔声喊:“安禾。”
不动。
“醒醒,到家了。”
仍旧不动。
彭城叹了口气,:“别装了。”
安禾睁开了眼,仰着头看他,眼睛像一只鹿。
颇为不满:“真没意思。”
着就要从他身上退下来,彭城却出奇的搂着她的腰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安禾眨了眨眼问:“什么意思?”
彭城想了想:“当我没发现,你再装会。”
安禾想笑:“你学生?”
彭城松了手,:“我手机没电了,手机借用一下。”
安禾不动反问:“你要跟刘君阳报平安?”
“不是。”
“那你要联系谁?”
“我妈。”彭城。
安禾突然就愣了。
她自己情感匮乏的严重,所谓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只是普通的两个字而已,心脏从不会为这些琐事而跳动,潜意识里,她把彭城当成了自己一类人。
但其实不是。
彭城是个正常人,跟她安禾不一样。
当刘君阳问他,是不是爱上安禾的时候,其实就连安禾都愣了。
她从未想过“爱”这个词,于她而已,“爱”不是一个温暖用语,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莫大的负担。当初对温煜,最多只是欣赏,后来对彭城,是在找一种人生乐趣。
她不会爱人,她也知道,彭城不会爱她。
但面对刘君阳的问题,他却沉默了。
那一瞬间,突然有点喘不过气,安禾猛然惊醒,自己怕是越界了。
“哦。”她别过了眼不看彭城,将手机塞在了他怀里转身进了浴室。
她洗澡一般时间很长,有的时候甚至能泡上一两个时,脑子空空的,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如同一尊烂肉,丢弃了思考的能力。
她粘着彭城,仅仅是因为一个好玩,她不需要谁的回应,更不需要所谓的真心,她给不起,也要不起。
安禾以为彭城已经走了,没想到当她出浴室的时候他还在。
安禾穿了一件浅棕丝绸睡衣,头发没有吹干凌乱成一团披在半腰,看见彭城的时候明显惊了一下。
“你还没走?”脱口而问。
“嗯,还手机。”彭城将手机放在桌子角,突然觉得两个人有点相对无言。
她带着面具的时候跟任何人都能是相见恨晚,她总是胡搅蛮缠、张牙舞爪的往人身上凑,可一旦摘下那副面具,却又生疏的可怕。
就像现在,她看着你,面无表情。
“我先走了,早点休息。”
彭城转了身,手刚摸到门把,身后声音响了起来。
“删的这么干净?”安禾皱着眉翻着手机,没有最新的通话记录,她问:“你不会是怕我给你妈妈电话吧?”
“不是……”有点解释不下去,彭城根本就没有电话给任何人,那只是他的借口,他拿安禾的手机只是为了查那个所谓的顾亦挚的号码,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这么乐此不疲的去玩这个变态的游戏!
“不是什么?”安禾问。
可在这一刻,彭城却突然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他:“我父母都是很好的人,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
安禾看着她,坚硬的壳连血带肉被剥的干净。
她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疼的后背都开始冒汗。
她撇过了眼,:“没有人会喜欢我。”
“安禾……”
“我连我自己的母亲都取悦不了,难道还指望旁人的爸爸妈妈?”
彭城一愣,僵在门口动弹不得。
安禾抬头看着他笑:“可笑吧,时候为了让安美玲多疼爱我一点,我什么法子都用到了,我故意摔跤滚把自己搞得一身伤,期待着她能假装出一点点心疼的样子,可是那个女人,她连装都不想装。”
她:“彭城,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期待。”
如此直白,不留后路,对自己是,对彭城亦是。
她推他于千里之外,悄无声息的给对方叛了死刑。
“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他总觉得自己语言苍白无度,对安禾来讲,没有任何止痛作用。
“对你们来或许不是,可我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它没有任何颜色,早已褪成一片灰色,彭城,我一直在焦急的往前跑,我期待着能在路途之中看见一点不一样的,我期待过下一秒、下一年、下一个阶段,下一个人生……可是,有些东西是会用尽的,你不会明白。”
这是第一次,他们用这种方式话。
没有戏弄,句句里没有属于安禾的乐趣,但她就是这么做了。
彭城终归,是与旁人不一样。
彭城问:“你还记得你曾过,愿意为了我跟这个世界和解休战,记得吗?”
记得,那是在经历生命颠簸之后她的大脑产生的最直接的答案。
可是-----
“可是我也过,我没有感情可以给你。”安禾:“我对你过的话,只有这句是真的。”
浑身上下,除了一颗空心,其他都是假的。
“安禾,试着摸一下你自己的心,也许它不会空的,还在跳动呢?”
安禾很听话,真的就伸手摸了。
“我感受不到。”她。
彭城站在门口,看着安禾身后墙上一台大大的时钟,已是凌三点半。
疲倦冲击大脑,他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可以不把那些话当真。
“很晚了,睡吧。”
见他欲转身,安禾问:“你去哪里?”
“回家。”
“开车了吗?”
彭城转过头来看她,安禾继续道:“这里很偏,这个时候是不到车的。”
彭城没动,安禾指了指床:“分你一半?”
“不用了……”
“这个酒店是剧组包的,剧组人员基本都住这,没有空房了,即便有,也不外租。”
她仰着头,抿着唇笑,恢复了固有安禾的面貌。
有戏弄、有得意、有狡黠、唯一没有真诚。
“愣着干什么?”安禾转身,“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彭城一手扶着门框,咬了咬牙:“你最好不要耍我安禾!”
安禾笑:“放心,今晚我不算勾引你。去洗澡,我先睡了。”
……
彭城洗完澡仍旧穿着他那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安禾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已经睡着了,她只占了一张床的一点点位置,彭城轻轻的躺在另一侧,他半坐着,借着一点昏暗的床头灯侧头看着她。
她的长发散着,遮住了大半只眼睛,他伸手轻轻拨过那一缕头发,盖在头发下面的额头处有一点点的擦伤,应该是拍戏的时候不心撞到的,因为安禾实在是很白,所以那一点点红色的伤疤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被子滑到了半腰,两只胳膊很不安分的伸在外面。
彭城侧了侧身,帮她将被子拉了上去,心翼翼将她两只胳膊塞进被子里。
突然,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吓了他一大跳。
“彭城。”
彭城手一钝。
安禾睁开了眼,看着他,:“别爱上我,这是忠告。”
彭城还保持着倾身过来的姿势,一只手捏着被角,一动不动。
床头灯并不明亮,柔和的光线洒下来,房子里的两个人却并不友善。
他问:“为什么要招惹我?”
“有趣。”她的眼睛亮亮的,丝毫不懂怯弱。
“玩我?”
“不全是。”安禾眼神向下盯着他的喉结,,“还有欲望。”
她伸手轻轻摸上他的喉结,很轻,指尖很凉,沿着喉结一点一点向上,用大拇指轻轻刮了刮他的嘴唇。
性感。
安禾微微扬了扬头,吻上了他的喉结,这处地,让她欲罢不能。
她闭着眼轻轻的吻,偏头靠近他的胸膛,听到了他的心跳。
“安禾,是你先的!”
他的声音很沉,跟往常不一样。安禾伸手环抱着他的脖颈,两个人靠的极近,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布衣紧紧相贴。
安禾抬了抬腿,耳语厮磨。
“你石更了,彭城。”
她听到彭城爆了一句脏话,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开始有所反应的时候,两个人早已换了位置,换了角色。
她被彭城紧紧压在身下,他的眼神很凶,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袭来,安禾突然发现,自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她不喜欢被人玩弄于鼓掌,她讨厌这种被禁锢,选择权支配统统均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她没有退路,怎么都逃不开名叫彭城的这道墙。
安禾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厉声道:“松开!”
可是彭城力气很大,未撬动他半分。
安禾看着他,眼神很冷。
他想,至少在此刻,她是憎恶他的。
“我叫你放开!”
彭城不动,“是你先要跟我玩这个游戏的安禾。”
“我现在不想玩了!”
“迟了。”他:“我愿意陪你玩。”
“你……”
她的后半句话被淹没于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落下的吻里。
彭城的吻,丝毫不温柔。
他两只手捏着安禾的手腕,仿佛要被捏断一样的疼。
“你松……松开!彭……唔……”
安禾被吻的窒息,彭城不给她丝毫喘气的机会。
她真的怕了,止不住的颤抖。
彭城也发现了,他停下来看着安禾,眼睛很红。
“我不想玩了彭城。”
彭城咬了咬牙,:“我想玩。”
“你松开,游戏结束了!”
“开始的是你,什么时候结束该由我了算!”
“彭城,你听我……”
“要玩就玩真的。”
“不是……彭城!”
他松开她的手腕,宽大且温热的手掌沿着腰线往下,安禾全身血液几乎在那一刻开始倒流。
“放开我!”
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一半已经退了下去,她能感受到彭城的温度,连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彭城……”
示弱?
不,她不会示弱,她演的很好,而且,狡猾如狼。
时间好像在刹那之间又退回了以前,她仍旧能看清那两个男人的面目,他们毫不怜惜的扯下她身上仅有的衣物,让一个总是骄傲的仰着脑袋的女孩从此低倒了尘埃里。
这段清晰的印记怎么磨都磨不掉。
她试着跟禽兽谈交易、求饶、喊救命……
“求求你……放了我……”
彭城一愣,他尝到了咸咸的泪水。
他没见过安禾哭,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她不会哭。
“安禾?”
“救命!”她疯狂的推开彭城,近乎声嘶力竭的喊:“救命啊!救命!救命……”
“救他,救救他吧……”
“安禾!”
“别碰我!我求你别碰我!”
彭城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只是……愤怒于她的不真实,他只是一时之间乱了分寸,他只是……太他妈不是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安禾……”他轻轻将被子将她包起来,从后背缓缓抱着她,尽可能温柔。
“对不起,安禾你别害怕,我不是真的要……”
“救他,救救他……”
她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或者,不想听,只是一个劲的呢喃。
她将牙磕在嘴唇上,抖着声音,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救他……”
“求求你们救救他……”
“……”
彭城问:“谁?你要救谁?”
“救救他……”
“谁?亦挚吗?”
“有个男孩,他还在山上……”
彭城后背一僵,再也不出话来。
或许应该有很多的过场词,或许在这个时候他能安慰她。
--没事的,男孩没事了。
--这里没有什么山,男孩得救了,有人救了她。
都可以都可以----
可是对于彭城而言,都不可以。
他不出来。
“那里有坏人,你们救救他……”
彭城松了手。
终于在这一刻,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当年,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她嘴里喊的还是“救人”。
后来,顾烨问过无数次,那晚她喊着要救的究竟是谁,但安禾之后从未再开过这个口。
她查过那场被媒体肆意报道的绑架案,那个男孩被撕票了,女孩心理创伤极大,没了音讯。
当年,沸沸扬扬。
关于女孩的事,各式各样的猜测都有。
有她疯了的,也有她背叛了男孩才得以活下来,还有人,这本就是一场拉锯战,变态要在他们俩人之间只留一个,所以女孩杀了男孩。
毫不犹豫。
法不完全错,唯独,没有人提及在那荒山底下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她知道,是顾烨费尽心机,利用媒体传递假新闻瞒下了所有。
可他试图保全的是安禾的名誉吗?不是,那是顾烨的自我欺骗。
强/奸幼童案被爆出来的时候已经大概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个新闻,在当时仍旧是爆炸性的。
网络看客愤愤不平,语言犀利的恨不得拿把刀捅了那两个禽兽,抛开禽兽终面,他们还想认识那个女孩,表达怜悯也好,仅仅是看热闹也罢,大众从未停止过追寻。
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之后,安禾还像一个逃离黑暗的流浪者,丝毫不得提及当年。
绑架案强/奸案原本就是同一起案子,但经媒体爆出来的却是毫无关联的两起案子。
安禾没有露过面,没有哪个媒体真的知道当年那个被伤害的女孩的名字面貌,她被顾烨藏了起来,带着厚厚的壳。
她甚至,没再过问过。
那起案子的最终结局,全权交于顾烨一个人,而顾烨,从此以后也没有再提过。
她以为所有人都忘记了,媒体忘了,顾烨忘了,安美玲忘了,自己也忘了。
可事实是,只有媒体忘了。
当再起这个案子的时候,估计得查上很久的资料,要从一堆一堆的陈年旧事里翻出来,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去拼凑。它完全可以拼凑完整,和当年一丝不差,互联网的记忆,当真深得可怕。
可对于安禾来讲,它一直都在,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安禾安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仍旧保持着抵御的姿态,双手抱膝蜷在床的一角。她与彭城之间的那一点点信任仿佛一下子消失殆尽,散的干净。
彭城半蹲在她面前,不知该如何开口。
鬼迷心窍,一时失了分寸。他只是迫切的想要揭下她的面具,只是愤怒于她的不真实,并不是真的……
可是他忘了,面具戴久了揭下的过程也是会痛的,甚至,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