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假面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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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禾。”拍摄片场负责人跑过来问:“门口有个人是你朋友,过来探班的,不是圈内人,你去看看?”

    朋友?以安禾朋友身份自居的,着灯笼也找不出两个来。

    安禾问:“叫什么名字?”

    那人回:“姓叶。”

    “叶敏敏?”

    “不是不是。”现场负责人连连摇头,叶敏敏算半个圈内人,大部分人还是对她有印象的,他:“是个男的,长得挺帅,寸头,戴了一副眼镜,还……”

    “我知道了。”安禾断他,:“是我约的医生,让他进来吧。”

    叶青川,吃饱了撑的来这地方!

    不大一会,安禾就在片场看到了叶青川。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保持着一手插兜的姿势,温和的笑着走过来,是他一贯的风格。

    安禾仰着头看他,这个人跟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时候的叶青川清秀的像个女生,架的时候连他妹妹叶敏敏都不过,一动就哭,哭的鼻涕泡朝天飞,而现在的叶青川,他不仅自信、还带着一股子忽视不得的魅力。

    安禾想,一般的女生若是看到这么一个长得还不错,家庭条件又好,又有一份得体的正当职业的男人,总会脸红的。

    可惜,安禾脸皮天生厚,愣是红不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问。

    “看看你,怎么,不欢迎?”

    安禾:“不欢迎。”

    叶青川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受击,什么时候安禾若是愿意正常跟他话了,那才是真的惊讶。

    “最近怎么样?”他问。

    “哪方面?”安禾仰头看着他,问:“生活?感情?还是疯的程度?”

    “都可以。”叶青川道:“你愿意多一个字,我就烧香拜佛了。”

    安禾偏过头,漫不经心道:“活的很烂,感情不顺,疯的很彻底,还……”

    “还什么?”

    安禾双眼盯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罗付军身边的刘君阳和彭城,这两个人,怎么又来了?

    是她上次的还不够重?

    还是这个人是专门来气她的?

    “安禾?”叶青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上了彭城的目光。

    那感觉,不上来的不友好。

    就好像,两个人的初次见面,早已博弈了很多场。

    “你认识?”叶青川问。

    “嗯。”

    “朋友?”

    “不是。”

    叶青川低头看着她,突然就不认识安禾了。

    她的眼眸之中,少了干脆,多了不舍,跟她完全不搭。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

    安禾收回视线,:“是我避之不及的人。”

    完,不等叶青川有所反应,转身进入了拍摄场地。

    今天这场,是整个全剧的高潮,也是徐安洋迈出成长的一大步。

    她的妈妈来到了学校,一个守了十多年活寡的唯唯诺诺的连话都不利索的妇女当着一群混混的面为女儿讨公道。

    她的声音是发颤的,却莫名的铿锵有力,捶在地上敲击于心脏。

    “你有女儿吗?”她转过身问身后的一名年长的女老师,“如果你也有,每天看着她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你会作何感想?你也会信了一个孩子的一番胡话,放学路上摔跤摔的,不心磕的碰的,你信吗?”

    女老师耐心十足,准备将这个胡搅蛮缠的发疯妇女赶出学校。

    “徐安洋在学校里没有受到过任何不公平的待遇,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我们学校是市重点中学,从来没有哪位学生反映过自己有遭受校园暴力的法。这么大的孩子走路都喜欢穿道爬高坡,磕磕碰碰很正常,这种事情,家长不能记到学校的头上,学校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了任何一个学生,这事是要计入档案的!”

    “磕磕碰碰?”妈妈颤抖的厉害,她一把拽过徐安洋,将她肩上的书包扔在地上,扯着女儿的校服,想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脱下来。

    一个女生的尊严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妈!妈你别这样,别扯我的衣服……”

    她的妈妈近乎疯狂,尊严在活着面前,一文不值!

    她一把将徐安洋推倒在地,指着不远处看热闹的上千人吼:“你,是哪个?找出来,找出来那些欺负你的,我今天就要一一跟他们算账!究竟是谁,是谁这么教他们去欺负我女儿的!”

    妈妈在徐安洋的记忆里,永远温和,这么多年,她几乎连脾气都没有。

    这个样子的妈妈她没见过。

    徐安洋怕极了,她不敢看妈妈,更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同学老师,她只敢把头埋在膝盖。

    “话呀!”妈妈声嘶力竭的吼,她撕扯着她的头发,苍老的脸上全是泪痕,徐安洋用余角瞥到妈妈这幅样子,她突然觉得厌恶极了。

    “,是谁!”

    徐安洋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我教你的,就只剩下懦弱了吗!”

    徐安洋全身冰凉。

    她忍着眼泪抬头看妈妈,咬着牙:“你教我的,从来只有这个!”

    妈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徐安洋这才发现,妈妈很老、很丑、她现在很疯、她已经彻底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跟记忆里的安美玲如出一辙!

    “爸爸不要你,你忍了!从到大邻居明里暗里都我是个没人要的贱种,你也忍了!你只会抱着我哭,蜷缩在黑暗里看不见光亮!同龄孩子欺负我,你只会带着我转学,一次又一次!你教会我的,只有忍!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徐安洋哭着喊着:“我恨你,比那些人,比那些罪魁祸首还恨!是你的懦弱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恨死你了!”

    妈妈抖的厉害,母女俩十年如一日紧绷的那条线突然就断了。

    恨?谁又不是?

    妈妈也恨,为了这个女儿,她放弃了自己的人生。一开始,徐安洋是她挽回丈夫的赌注,但这个赌注太不值钱了,没什么用,该走的人一样会走。可到后来养着养着,就成了自己割舍不掉的牵绊。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可如今,她却,我恨死你了!

    但她此时没有多余的情感放在这个“恨”字上,妈妈像个变戏法的丑,转而又语气轻柔的不像话。

    “告诉妈妈,是谁,是哪些孩子在欺负你,洋洋,你告诉妈妈……”

    徐安洋抬起头,看着妈妈,:“没有。”

    “没有人欺负我。”她:“我自己磕的碰的,我自己不心……”

    “你自己磕的?”妈妈终于没了顾虑,她“嘭”的一声跪倒在地,不顾徐安洋的哭喊,按着她将她身上一件校服连带校服下面的衬衫撕了个干净。

    她的身上青青紫紫一大片,就连站在她们身边那位冷静过分的老师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简直惨不忍睹。

    “你告诉我,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你磕的碰的?”妈妈狠狠一巴掌甩向徐安洋的左边脸,大吼:“话啊!”

    徐安洋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低到了尘埃里。

    她觉得自己眼下跟妈妈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丑。

    学校正在组织进行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看台上桌椅板凳早已准备就位,每个班级都穿着自己有特色的应援服,原本那几条跑道上此时应该是有运动健儿在争第一的。

    徐安洋想,今天,原本或许她也会开心的。

    可是,全毁了。

    偌大的操场熙熙攘攘,孩子们一个推着一个,立于看台之上悬空的一面旌旗被熊孩子们撞倒,压着旌旗底端的一块石头晃着晃着滚了下来,连带着一旁的桌椅板凳悉数散落下来。

    原本,是妈妈不顾自己危险将徐安洋护在怀里的戏份,可就在那一刻,剧中人却又偏离了戏剧本身,抽身寄托于当下。

    衣柜倒了,被锁在衣柜中的孩子放开了声音在哭……

    这么多年了,安禾没有听过比那更响亮的哭声。

    她应该冲上去的,她应该拼了命的挡住衣柜,她原本可以,不去见识那场漫天的血腥。

    安禾想也没想的往回冲……

    “安禾!”

    现场人员一声吼,众多人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别往下放,吊起来,下面有人!”

    罗付军喊了一声,可是来不及了,连着桌椅板凳腿的线已经被剪断了。

    “安禾,心!”

    “安禾……”

    “……”

    “嘭”的一声,板凳散了架,扬起一片灰尘。

    没人看到,在那最后一刻,有一道黑影直直冲过去,用身体先行撞飞了安禾。

    就在众人还沉陷于表达哀痛的时候,他已经冲出去了……

    没有半秒的犹豫。

    “安禾,安禾……看看我,看着我!”

    彭城手捧着安禾的脸,他的指缝中全是血,不经意间粘在了她的脸上。

    彭城抬起半边袖子擦去血迹,不着痕迹的换了另外一只手,喘着粗气喊:“安禾,能看见我吗,我是彭城,安禾!”

    “彭城……”安禾回过神问:“我救下他了吗?”

    “……”

    她红着眼问:“我的亦挚呢?”

    她慌乱的挣脱开彭城,胆怯却又固执的盯着这整个四周周围转了一圈。

    人很多,但都很陌生。

    重要的是,没有顾亦挚。

    时至今日,那个男孩消失了多久,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终于又把当年重演了一遍。

    “亦挚呢?”安禾扯着彭城的衣袖,近乎发狂般的问:“顾亦挚呢!”

    “没有顾亦挚,安禾你听我……”彭城紧紧抱着她,“这是拍摄片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剧本需要不是真的,亦挚当然在……学校呢,阿姨带着他,没事的没事的……”

    “我明明扳开衣柜了呀……”她靠在彭城的肩头,撕扯着嗓子,绝望的喊,“可我,还是害了他……”

    自我欺骗有时候也是会用尽的。

    或者,她比任何人都清醒,至少,要比安美玲强得多。

    安禾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吓的罗付军出了一身的汗。

    “不管有没有事,先叫救护车,快点!”他看着彭城滴血的手有点语无伦次,“这位先生得去医院,一定得去,赶紧去叫,快点!”

    “我就是医生,安禾交给我!”叶青川急匆匆的跑过来,从彭城怀里抱走安禾,转身就要跑,被范斯于挡了下来。

    “你把她放下来,让医生检查检查看看安禾身上有没有伤,有没有被撞到,你这个精神病医生跑这么前抵什么用?”

    彭城突然想起来,这个人的声音他曾在安禾的车上听到过。

    叶青川不着痕迹的往现场其他人身上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个精神病医生抵什么用你最清楚,范斯于,你这职业素养可真是可喜可贺!”

    范斯于抿了嘴,一声不吭。

    他转身朝彭城仓促的鞠了鞠躬道:“谢谢你刚刚救了安禾,你手上的伤麻烦自己处理一下,医药费找我报销,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好意思。”

    他转身就要走,被彭城拽了回来。

    “我跟你一起。”他。

    闻言,叶青川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冷冰冰道:“我那医院没有人能给你包扎手上的伤口。”

    “不用。”彭城:“我自己就是自己的医生。”

    罢,便跟着范斯于上了安禾的房车,一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家医院。

    叶青川先行抱着安禾下了车,彭城跟在他后面,目光被遗留在座位上的一副手机吸引住了。

    那手机很旧,还是很古老的翻盖手机,边缘处碰的到处都是疤痕。像叶青川这样的人,没理由随身带着这么一副手机。

    “等等。”彭城出声,叶青川迟疑的回过头看他。

    彭城捡起手机,:“你手机掉了。”

    他点了点头,接过装回了自己兜。

    安禾其实自始至终均没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她没哭也没闹,恰恰相反,她很安静。闻到医院浓烈的消毒水味道的时候,她还特意的偏过头用袖子捂了捂鼻子。

    而真正觉得天塌下来的,只有叶青川一个人。

    范斯于执拗,非把彭城塞给一个护士去包扎手上的伤,等他出来的时候,安禾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白色的床,白色的墙,苍白的人。

    明明是第一次,这幅场景却又好像见过无数次。

    出乎彭城预料,安禾今日乖的不像话,即便是如此厌恶消毒水的味道,她依旧没有抗拒来医院,这不是她的风格。

    彭城转身出了房门,去找了叶青川。对于彭城的到来,他表现的似乎并不惊讶,一笑起来仍旧是一副儒雅的模样。

    “很感谢你今日能出手相救,得亏了你,安禾才不至于受伤。”

    彭城立在门口,没有往前走的意思,:“感谢之类的话,安禾会自己,没有让旁人代劳的法。”

    叶青川一愣,随即笑:“她怕是天生不会谢谢两个字。”

    “她怎么不会?”彭城反问,“是你觉得还是她自己觉得?”

    彭城的口气并不善,叶青川维持的假笑也没必要再继续。

    “你是她什么人?”他问。

    “朋友。”

    “众所周知,安禾没有朋友。”

    彭城:“那就还有众所不周知的。”

    “我是个医生,除了治病救人,没有与人闲聊的习惯,你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彭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但很遗憾,我的病你治不了。”

    “那还有什么需要帮你?”

    “帮就不用了,我只是来验证一件事情。”

    叶青川不解,问:“什么?”

    彭城低头翻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呜呜”的来电声从叶青川办公桌传来。

    彭城抬头看他:“电话响了,不准备接?”

    叶青川不动,问:“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彭城:“这就是我的事。”

    他缓慢从门口走进去,毫不掩饰的将手机亮在叶青川面前,问:“医生的职责就是装鬼扮鬼玩?”

    “叶医生,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