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面影后
第二日傍晚六时整,安禾驾车自家通往老旧城西区,她没走直路,像是漫无目的的特地绕了好大一圈背对着来时的方向穿进了一条千米隧道。
原本好好行驶在右侧的银色保时捷突然在中途临时换了道,像是颇有预谋的直直的冲着从对面驶来的一辆黑色大众车撞去,出奇的是,这个时候黑色大众竟然也不减速,而是猛踩油门,临到最后还在提速……
千钧一发之际,银色保时捷后面紧跟着一辆黑色宾利,宾利车如同一把离弦的箭别到保时捷左侧,使出全力将保时捷逼停,然后一头撞上了前方的黑色大众……
剧烈碰撞,三车尽毁……
车上三人,两死一伤……
娱乐新闻在那一刻仿佛炸了锅。
事故现场视频不知是谁传了出去,明明是三车相撞伤亡惨重,可从现场来看这三车完全均有余力保自己不受牵连,奇怪的是,就像鬼上了身,谁都没想着要躲。
更奇怪的是那辆黑色的宾利,他在逼停保时捷后还往后看了一眼,直到相撞的最后一秒他还在往保时捷的方向看,这诡异的一幕令众多网友百思不得其解。
市区中心医院,错综杂乱的脚步声于慌乱中逼仄……
“医生,医生!”
“快!”
“……”
现场护士边跑边道:“车祸,初步判断腹腔内出血,病人没有意识,呼吸很弱……”
前前后后将近十来个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冲进手术室,“啪”的一声,冷色调的灯光开,安禾半睁了睁眼,只一下便又重新合上了眼。
与此同时,连接她身体的仪器各项指标直线下降,近乎成了一条直线。
“血压跌破正常值……”
“血氧严重不足!”
“心跳……停了,没有呼吸……”
半刻之后,急诊室的门“哐”的一下被拉开。
“谁是家属,病人家属是谁?”
叶青川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半步。
“家属哪位?”大夫吼。
“我签。”叶青川的声音发颤的厉害。
“是家属吗?什么关系?”
“不是……”他嗓子干的冒烟,“朋友,她可能没有……”
“不行,医院规定,没有家属在吗?”
鸦雀无声。
主治大夫看似已经快要放弃了,他刚转身,只听身后突然传过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同时配合声音响起。
“等等!”安美玲喘着气,一张脸白的可怕。
“我签。”她。
“什么关系?”医生问。
安美玲似是犹豫了半秒,继而才道:“我是她妈妈。”
安美玲三个字她生平第一次一笔一划的写,写出来丑的厉害,活像一个调皮的幼儿园字体。
“她……”安美玲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问:“安禾……我女儿情况怎么样?”
“请家属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完,转身进了手术室。
安美玲怅然的盯着手术室的那扇门,她突然感觉到了冷,冷的渗骨。
那年,自安禾扬言与自己断绝关系后,她就再也没在旁人眼前承认过这个女儿,即便,她非常优秀,甚至,可以骄傲。
她看着她领奖,看着她越爬越高,看着她,跟自己越来越像……
往往在那个时候,她总会想,断不掉的,血浓于水哪那么容易割舍,可谁想,顾亦挚的死让安禾铁了心与她划清界限。
她知道,安禾不欠她。
她突然想,如果还能重新再来一遍,如果那些年她没有游走于奔溃的边缘,她没有那么嫌弃这个女儿,那么她们母女俩是不是也可以好好相处?
一点点,只需要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就好……
安禾到底没有再睁过眼睛,她像是极度厌恶这个世界一般,沉沉的一直睡着,就连医生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睁眼之后她看不到彭城,又也许是她并不想听到安美玲迟来的歉疚,她到底还是原谅不了。
半个月之后,安禾转院去了国外。
半年之后,就在大家几乎快要忘记安禾这个人的时候,被积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电影终于被搬上了大荧幕。
她是鲜活的,甚至,可以就像是从一行一行的文字里抠出来的人物,徐安洋这个人她诠释的太成功了。
没有人比她更懂她,也没有人在懂她之后还能如此丝毫不吝啬的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跟厌恶。
彭城带给她的好,被她捂在了胸口,没让任何人看见。
一年之后,徐安洋从荧幕中退了下去,安禾代替她重新站在了领奖台。
再次封后,她的逆风涅槃用了还不到两年的时间。
诺大一个娱乐圈,没人敢接她的班……
以前的安禾,如同一个冷冰冰的物件,没有棱边,也不圆滑,她浑身带刺,见谁扎谁。
现在的安禾,她将那些刺悉数蜷进自己□□,表现得不痛不痒。
甚至,在看到一两个能叫的上名字的同行时还能赠以微笑。
就连讨人嫌,她都懒得做。
参加这次颁奖礼的,还有刘君阳,最受欢迎编剧,她在她的领域内亦做到了极致。
安禾跟刘君阳的碰面,一如她此时这个人,蜻蜓点水,丝毫不越界半分。
“安禾?”
安禾冲她笑,:“好久不见。”
她的笑依旧假惺惺的,却又不同于以往,仍然假,却少了攻击性。
过去,她丝毫不掩饰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与憎恶,而眼下,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安禾的经纪人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姑娘,起话来声音很轻,就站在安禾的身后,欲言又止了N多次,愣是半个字都没敢出来。
安禾觉察到了,她转过身问姑娘:“有什么事?”
“那个……那个有一对夫妻,在休息室已经等你很久了。”
“夫妻?”安禾皱眉,“发了吧。”
“他们不走。”姑娘很为难,“一定要见你一面。”
“抱歉。”安禾对刘君阳道:“你也看到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一步。”
“你去看他了吗?”刘君阳突然问。
安禾的脚步生生顿于此,她维持着一副半转身的姿势,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她转过身直视着刘君阳,:“没有人告诉我他葬于何处。”
身旁的姑娘很明显的颤了一下,屏住了呼吸,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我现在告诉你。”刘君阳看着她,:“他在……”
“不用了。”安禾断她,“没有必要,我不想知道。”
“没有必要?”刘君阳提高了音调,“安禾,你告诉我没有必要?他连心都挖给你了,换来的就是你的这般薄情?”
安禾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这句话。
她想戏子薄情又不只是一句谚语,但她懒得张口,随她去了。
她依旧是那副生态,没有半点的变化,她将不痛不痒表现的淋漓尽致。
半晌过后,只听安禾轻声道:“活着的人,总得找个办法去活着。”
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姑娘紧追着安禾,吓得有点口齿不清:“那什么……那对夫妻……”
“发了。”安禾脸色很不好,“别让任何人来扰我。”
“可那对夫妻他们……”
安禾转过身看她,姑娘瘪了瘪嘴,慢吞吞道:“是为一个人来的,叫……叫彭城。”
姑娘跟着安禾将近半年时间,她第一次在安禾的脸上看到真。
是真的惊,也是真的哀……
在提到彭城这两个字的那一瞬间,安禾的脸色刷的一下雪白。
姑娘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刘君阳,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用的也是“他”这个词。
从她睁眼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彭城这个名字。
她不是要把这个名字抹掉,而是烙刻在了某一处,每次提起,如同刮心一般的痛!
“那……如果真不想见的话,我……”
“在哪里?”安禾问。
“什么?”
“那对夫妻,在什么地方?”
“休息室。”
安禾转身进了休息室,连深呼吸都忘了做。
彭城总他的父母是很好很好的人,安禾信了那句话,因为她对这对夫妻的初印象就是那两个笑容。
安禾僵在门口,她左手握着右手,笨拙的略微鞠了鞠躬,颤着音调喊了一声:“叔叔阿姨。”
毕生全部之教养,都用在这一刻了。
女人连连点头,上前握着安禾冰凉的手,笑道:“多好看,你比电视上还好看!”
罢,还转过身问自己老伴:“你是不是?”
男人个子很高,与彭城有几分相像,鬓角几缕白发,看样子是个不爱话的人,只点头不出声。
安禾想,若是彭城有老的那天,应该也就这样吧。
她什么话都不出来,奉承或者场面,又或者抱歉之类。
“阿城之前答应我们要带你回来的,那孩子总喜欢一拖再拖,拖到今天只得我们俩自己来了,见一面总是好的,了我一个心愿。”
“不是这样……”安禾想,那次,其实是自己逃了,不关彭城的事,但她不出来,话到嘴边就只剩下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安禾哽咽,“对不起叔叔阿姨。”
“孩子……”女人红了眼,道:“我们想办法来见你一面,主要是要告诉你,你的人生还很长,那事不怨你。阿城的性子我知道,旁人是挡不住的,如果还有下一次,他仍旧会那么做,他自己选的路,我能怨你什么。是我们没福气,娶不进你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您应该恨我!您我骂我都可以,不要这些……”
被恨,有的时候可以消减一个人的罪孽。
太多的好堆积在一起,她只会无所适从。
“我儿子那么爱你,我何必去恨!”女人抹了两把眼泪,“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服我们接受你,他要带你来见我们的时候是那么开心,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大家怎么评价你,我儿子要的那就是最好的,旁人什么都不行!”
原来,是彭城,提前心翼翼的为她圈起了一个的世界。
他总,要带她去看看,看看那个不一样的世界,现在,她看到了,她感受到了被爱,她在这个善恶参半的世界走走停停。
一直找一直找,没有下一个彭城出现。
她仍旧没去看他,她想,他应该是要怨的。
她辞了姑娘,彻底退出了那个圈子,退出的猝不及防,走时,仍旧鲜花簇拥。
她很郑重的跟大家道了别。
有始有终,也是彭城教她的。
她去了彭城从到大长大的地方,她去参观了他的母校,她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设想十七八岁的彭城,沿着他所有可能经过的路细细的走了一遍。
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世界。
她在穿过他的母校走廊处的时候,在一座老旧的综合楼的墙面上看到了一面荣誉墙,是这所学校自创办以来辛勤付出的老师的名单,她在那面墙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叫何军义。
这个名字,曾听彭城提起过,每每提到他,彭城总会笑,他怎么怎么欺负老人家,怎么怎么不成器,彭城在这个人的时候也用了“很好很好”这四个字。
安禾从在校学生那里听来,何军义已经退休很多年了,眼下就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户人家里,闲忙时分还会给他们辅导辅导功课,基本来者不拒。
既然来者不拒,安禾想,装一个学生模样对她来讲应该信手沾来。
但她终究还是以安禾的真面目去拜访的老先生。
何军义对安禾的到来显然表现得很吃惊,他先是摸摸索索的拿起放在书桌一角的老花镜带上,等真的看仔细了才出声问:“你是安禾?”
安禾略感诧异,问:“您认得我?”
何军义笑:“我那孙子喜欢你,家里到处都是你的海报画像啥的,瞅着眼熟,应该没错吧?”
“没错。”安禾规规矩矩的躬了躬腰,:“我叫安禾,何老师好。”
“你这是……”何军义略微迟疑,指了指安禾手中大包包的各式营养品。
“给您的。”安禾道:“初次上门拜访,也不知道应该带什么,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之那商店老板各样都给我推销了一遍,那我就都要了。”
何军义笑:“孩子你怕不是上当被老板给骗了!”
“骗了就骗了呗。”安禾满不在乎。
“我可没带过你,你来看我干什么?”
安禾笑:“老先生你再想想,不定带过呢?”
“没有没有。”何军义连连否认,“我的学生我都记得,一个都没忘。”
安禾问:“那您还记得彭城吗?”
老先生的笑瞬间被抽了去。
安禾道:“我是替彭城来拜访您的。”
“你是他的……”
“女朋友。”安禾,“很遗憾,只能这么介绍了。”
老先生站起来,从书桌后缓缓走出来,上下细细盯着安禾,半晌道:“他的葬礼上,我没见过你。”
“是,我缺席了。”安禾表现得像个没事人,轻飘飘道:“我当时受伤严重,没能到场。”
何军义怎么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跟彭城之间的关系都不应该是“男女朋友”这种亲密的称呼,因为,她太无所谓了。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好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笑着,只是那笑,有的时候却又好像只是浮于表面,她那张面容跟她这个人是完全脱离的,没有任何关系。
“彭城之前总是提起您,您在他心中位置不同于旁人,我今天误误撞闯进家门里来了,没有事先通知,实在是抱歉。”安禾道,“总想看一看他成长的地方,也想看望看望对他而言特别的人,老先生还请多注意身体。”
何军义颤颤巍巍的,走起路来总是拖着“沙沙”的脚步,他慢吞吞的给安禾倒了一杯水,请她坐下。
“彭城是个好孩子啊……”何军义长长的叹了一声,“对他,我总是很遗憾。我带过的学生无数,如今要数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一个彭城!”
“为什么?”安禾问:“难道是他不学无术整日不着调当年气着您了?”
彭城曾过,他时候的确很混,准备退学那年老先生三次登门相劝愣是没劝住,后来,他每每去看望老先生的时候吃了好多次闭门羹……
他还,他当时成绩一塌糊涂,好的不学,什么坏就学什么,没把老先生气的差点吐血……
原本,安禾当真以为的确是这样。
却不料……
“你什么?”何军义有些受惊,不太确定的问:“你他不学无术不着调?”
安禾一愣,问:“不是吗?”
“胡!”老先生气的脸都绿了,“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我带过的可以称得上天才的学生,他代表学校参加过各种竞赛考试,为学校争得了不少荣誉,什么不学无术,我不允许任何人这么他!”
安禾愣了半晌问:“那他怎么……”
“气我是吧?”一起这个老先生脾气就大,过了这么些年他好似还没有完全放下,道:“是因为他耳朵出了问题,第一年高考考的不像样子,我要求他复读,耳朵可以慢慢治,总会好的,可这个孩子倔的很,偏偏不肯!”
“后来我才知道啊……”老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耳疾在那时候就治不好了,那孩子却什么都不,我骂他他他却什么都不,现在想起来真叫人后悔!”
一股没来由的疼痛瞬时由脚底而生,顺着她的脊髓攀爬而上,安禾这才知道,那根刺一直都在,它的周边早已溃烂结疤,稍不留神结痂被撕裂而下,血流不止……
彭城倾尽全力为她预留了一个世界,他将所有的伪善屏蔽在外,以孤身一人替她挡下所有。
她应该早点听他的话,早点原谅这个世界的诸多不好。
只是如今,她跟全世界握手言和,却没有一个人再摸着自己的脑袋,你做的好,安禾,你做的很好。
“你怎……怎么了?不舒服?”何军义瞧着安禾苍白如纸的面庞,吓得声音都有点颤,“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
“没事。”安禾怔然抬头,笑的比哭的还难看,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她终于走出了戏剧的世界,她演不下去了。
“我先,我先走。”安禾踉跄的站起来,一旁满杯的白开水被她用胳膊肘撞的溢出来半杯,“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
安禾站起身就走,以往无论多糟糕的事情,咬咬牙都能过得去,只是这次,她连脚都抬不起来,全身力气在那一刻突然用尽……
“哐当”一声,绊倒在门框处,再也没有爬起来……
疼,浑身都疼,比刀架在脖子上还疼!
疼到抽搐!
“怎么了?安禾!”老先生急得跳脚,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安禾身边,有点语无伦次。
“疼……”安禾捂着胸口,死死揪着自己衣领,歇斯底里的喊,“疼,我疼!……”
老先生乱了阵脚,一向严谨一丝不苟的老人这会翻箱倒柜的在找手机,找来找去找到最后还是从自己裤兜里摸出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这世间有一种痛,断然是吞咽不下的。
她尝到了血腥味,舌头被咬破了一处,这还不够,她哭喊出声.
叶青川到的时候,大老远的就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不像安禾,他从未见过安禾这般,可这声音,却又偏偏是安禾。
期初在美国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她没哭,回国的时候她没哭,甚至在面对刘君阳的质问时仍旧能笑着活着的人总得找个法子活着。
没人知道安禾所谓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唯独,她一次都没去看过彭城,一次都没有。
这是她最后的怯弱。
她不知道应该什么话给彭城听比较好,我活的还不赖太不要脸,我活的太糟糕又辜负了他的期望,索性,什么都不,什么都不见。
急诊室的大夫一个个都手足无措,这个病人太奇怪了,除了喊疼之外她一个字都没有,搞了半天就连哪里疼都没弄明白。
还是叶青川,直接了一针镇静剂……
她又回到了那个不喊救命的安禾。
永远都等不到下一个彭城的出现。
落日余晖,夕阳正好,竟一时之间想不起这是彭城离开之后的第几个秋。
那日她写信,信中依然写:愿你不后悔曾遇见安禾。
现在她希望,愿你下辈子别再遇安禾。
她披了一件大衣,难得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天台上的景□□人,总是让人心神向往。
听,那年她出国后,范斯于就辞了唐婧经纪人的身份,也许,他是觉得有愧于安禾,又也许,一腔热血往往既好笑又无用。
兜了一圈,他又回到了最初,继续做起了端茶送水的生意。
“死鱼?”安禾拨通了电话,语气轻柔,问:“还好吧?”
那头的人,久久没有回音。
安禾轻笑:“怪我么,不愿话了?”
“没有……”范斯于特有的哭腔传来,“安禾你在哪里?”
“正峰大楼。”安禾问,“离你远么?”
“不远,很近……”
“那帮我个忙吧。”
在挂电话的前一秒,安禾还:“死鱼不要再哭了,大男人哭成这副德性,叫我你什么好。”
她仰着头追着落日走,黄昏近在眼前,她就也不着急,脚步很缓,嘴边哼着不知名的歌。
这首歌,据是彭城母校的校歌,曲调很简单却很好听,安禾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想来,彭城应该也会哼。
天台上有一对情侣相拥而立,安禾静静的看了他们很久,仿佛要从这俩人的身上瞅出一点旁人的影子来。
直到那俩人感觉到了冷,回过头来,安禾才朝他们走过去。
“安禾吗?你是安禾?”女生的兴奋喜于言表,一个劲的揪着男朋友的袖子。
安禾轻笑,丝毫没有架子,承认的坦荡:“是我。”
“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女生低头翻自己的包,翻出一张纸一支笔,心翼翼的问:“可以,签个名吗?”
“如果可以,能不能写一句祝福语?”女生仰头看自己男朋友,有点不好意思的问:“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余晖很美,面前这个女生很善,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好。
“当然可以。”安禾接过纸笔,问:“你希望写什么?”
女生想了半晌,估计没想出来什么新鲜词,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两把头发,:“就写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安禾点头,很快落笔。
安禾两个字落下,她突然觉得旁人的愿总是那么简单又幸福。
如果可以,她也想在这张纸上留下安禾的愿,安禾的请,安禾的祈……
于是,她在下面又赘了一句:
——请将我与彭城葬于一处,我想告诉他,我爱他。
女生接过纸笔,连连道谢,安禾了不客气,两人擦身错过。
当错开一段距离,女生才将那张纸翻折开,不免被安禾好看的字体惊讶住。
她对男朋友道:“没想到安禾的字这么好看,咦?她还写了一句?”
“请……将我与彭……彭城葬、葬于一处?我想……我想告诉他,我爱……”女生转过往安禾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一声划破天际的“啊!”响彻……
她继续哼着那首歌,走她未走完的那半点路,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踏空……
范斯于刚走到大厦楼底,随着周遭人的一阵轻嘘声,他抬头去看,就看一个人影直直垂着掉落下来。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那个人,是安禾。
简短的一个多时内,范斯于一滴眼泪都没落,他处理的非常好,在场那么多人,现场照片一张都没传出去,他在拼尽全力,留住了安禾最后的体面。
当一切尘埃落定,鲜花泪水堆积满屋,放都没处放的那个时候,范斯于才偷偷躲起来,哭成一滩水……
日后,当他再深陷噩梦的时候,他总是自嘲。
安禾的脾气多少是知道的,敌伤我一分,我还他十分。
他曾背弃过她,她又怎能饶你半分?
只是,只是……
他站在一座墓碑前,失神的盯着墓碑上刻的“彭城及安禾之墓”的字样,一次又一次的问:何须对我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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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完结啦,这个故事最开始在我脑海中成型的时候就是这个结局,在我看来,这就是我最想要的结局,热衷于不完美文学的我,常常因为一些事哭的稀里哗啦,生活在童话之外站住了脚跟。
安禾因为彭城的到来而选择原谅这个世界,到最后,她唯一原谅不了的,就是自己。
仓促结束了,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