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冷宫 皇上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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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虽不相信安嫔的话, 可既然她这般了,怎么着也得走走过场。

    他正欲话时,初瑾却是跪了下来, 正色道:“皇上,太皇太后, 太后娘娘, 嫔妾看不必多此一举了, 嫔妾与图灵,阿灵阿大人是清清白白的,没有做过的事情, 嫔妾自然不会认。”

    “可避子汤之事,嫔妾……认!”

    皇上一愣。

    不光是皇上,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觉得初瑾是不是疯了?

    花无百日红,紫禁城里什么都不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想当初荣妃、德妃、宜妃哪个当初不是极得皇上喜欢?可喜欢过后了?随着新人进宫,皇上也就看在当初的情分上多过去瞧瞧你。

    在寂寥深宫之中,有个孩子比什么都强, 哪怕是个公主也是好的。

    皇上一愣,继而是勃然大怒, 冷声道:“敏常在,你可知道自己在些什么?”

    初瑾抬头看着他, 看着这个上辈子喜欢到不能自已的男人, 微微一笑:“皇上,嫔妾知道自己在什么,其实嫔妾在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一日的。”

    “还请还请皇上不要怪罪成贵人, 是嫔妾跪在成贵人跟前哭着求她替嫔妾买下避子汤回来的。”

    “至于旁的,嫔妾没什么要的。”

    安嫔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甚至还想将成贵人拉下来。

    初瑾扫了她一眼,抢在她前头开口:“嫔妾知道自己罪不可恕,还请皇上降罪,嫔妾绝无二话。”

    她知道皇上是个明君,这件事与成贵人关系不大,皇上冷静下来之后并不会为难成贵人。

    她担心的是在安嫔的挑唆下,皇上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

    皇太后见状,也为初瑾起好话来:“敏常在,你……可是有什么隐情?”

    一时间,皇上与太皇太后的目光都落在了初瑾面上。

    初瑾摇摇头:“嫔妾并没有什么隐情,只是……单纯因为怕疼,不想生孩子而已。”

    这是她能想到最合适的理由了。

    好歹她实际上也是现代人,知道女子生产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想当初元皇后就是因为难产才去世的。

    可这个理由对皇上来却是有些站不住脚的。

    皇上冷冷看着初瑾,似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又什么都没。

    最后,他更是转身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来——这件事,皇祖母与皇额娘看着办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态度森冷,与过来时候的模样是鲜明的对比。

    太皇太后看着跪在地下的初瑾,微微叹了口气。

    她老人家对初瑾印象很好,人与人之间那是要讲究眼缘的,第一眼见到初瑾,她老人家就很喜欢。

    不光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那都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女子若是不喜欢那个男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替他生下孩子的。

    太皇太后沉吟道:“敏常在做的虽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事,却也是有违宫规,即日起就好好在冷宫里闭门思过,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再出来。”

    她老人家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老人家清楚的很,方才皇上面上带着寂寥之色,可见是对初瑾真的上心了。

    佟佳皇贵妃却正色道:“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道:“怎么,佟佳皇贵妃是觉得哀家罚她罚的太轻了?”

    着,太皇太后慈和一笑,摇摇头道:“你啊你,叫哀家怎么你才好?”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老人家并没有把话的太明显,她是看着佟佳皇贵妃长大的,她知道佟佳皇贵妃容不下初瑾,可很多时候不能操之过急,人的野心表露在脸上那就会让旁人觉得不喜。

    也正是因此,皇上不大喜欢佟佳皇贵妃。

    太皇太后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她年轻时也不算是个十足的好人,像那等胸无城府之人,早就被人啃的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女人堆里的恩恩怨怨,太皇太后经历过,也见的多了,优胜劣汰,一贯如此。

    她喜欢初瑾是真的,可也得要初瑾有本事留下来才行。

    太皇太后没算插手。

    佟佳皇贵妃也不敢再言语。

    初瑾则起身,算收拾收拾去冷宫,她刚走出慈宁宫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皇太后的声音——初瑾,等等。

    初瑾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可在看到皇太后那一瞬间还是觉得眼眶发酸。

    她想到了自己的祖母,想也不想她就知道当初自己被封为妃嫔的消息传回老家,只怕家中众人都高兴坏了,一时欢喜,一时忧,当初有多高兴,如今就有多难过,还惹得家中众人替自己担心。

    皇太后见她眼眶泛红,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只道:“你这孩子,真是个傻的。”

    “从前哀家见你聪明伶俐,可当着皇上的面,怎么就犯糊涂起来了?哪怕是方才几句好听的哄哄皇上,皇上都不会那般生气的。”

    她觉得自己是很理解初瑾,更觉得初瑾应该是不喜欢皇上的,像宜妃是爱惨了皇上,哪怕皇上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便是满脸不痛快。

    可对初瑾来,不论皇上去谁宫里过夜,喜欢谁,她都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初瑾鼻子一酸,低声道:“嫔妾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厚爱。”

    “如今还这些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皇太后眉里眼里皆是惋惜,柔声道:“冷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更何况你去冷宫身边也就只能带一个宫女过去,平素吃什么穿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更不必宫里头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原先你风光时人人都凑了过来,如今你落魄了,人人都想上前踩你一脚……更何况有些人还想趁这个机会将你置之于死地,要心些才是。”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哀家一句话,只有人活着才会有希望,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也不要放弃自己。”

    怨不得皇太后出这样一番话,自她入宫开始,冷宫每年都要折损不少人,有人是疯了傻了,有人是受不了冷宫中的孤寂悬梁自尽,还有的人是死的不明不白……

    初瑾点点头,正色道:“多谢太后娘娘。”

    又了几句话,她这才离开。

    皇太后见她那消瘦的背影,心里是不出的滋味儿,她心里更是想好了,以后明里暗里肯定是要多照顾她的。

    初瑾回去之后,永和宫里已是乱了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已经有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初瑾倒也没藏着掖,直自己今日就要搬去冷宫,像有些宫女太监,她肯定是不能带着走的,唯独只剩下雨竹、梦竹和全子,按照规矩,她在他们三个当中选一个带进冷宫。

    初瑾看着他们三个跪在自己跟前,摇摇头道:“我也不是那等没有良心之人,分着我进去冷宫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原先你们跟着我也没享过什么福,没道理还要跟着我一块吃苦受罪,宫里头是有规矩妃嫔进冷宫可以带一个人,可我却想过了,你们当中我是一个都没算带进去的,以后放聪明些,自己找个好下家吧!”

    想当初这三个人都是蠢笨的很,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不聪明起来,起码多了几分心眼。

    雨竹一听这话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主子,奴婢要跟着您一起进冷宫,要不然您在里头连个话的人都没有,奴婢实在是心里放心不下。”

    梦竹也跟着道:“是啊,主子您让奴婢们进去吧,奴婢去求求皇贵妃娘娘,让您带着雨竹和奴婢一起进去,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过了这么久,到时候连口热菜热饭都没有。”

    着,主仆几人簌簌落下眼泪来。

    连全子都别过头胡乱擦眼泪,嘴里也着要一起进去。

    初瑾听完这话心里只觉得十分宽慰,忍不住道:“好了,这话你们当着我的面也就算了,如果是叫旁人知晓以后你们还不算在宫里头当差了?宫里头的规矩大过天,更何况佟佳皇贵妃如今本就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们求到他跟前去,这不是把话头拿给她吗?”

    “好了,我心意已决,你们也不必再劝了。”

    着,她便开始收拾东西起来,雨竹与梦竹陪着她一起收拾东西,雨竹嘴里是絮絮叨叨要跟着她一起去。

    到了最后,一直没话的全子却道:“你们都别争了,奴才跟着主子一块进去。”

    “奴才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怕!况且,就算是奴才着主子进冷宫,以后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着,他更是可怜巴巴道:“还望主子给奴才一条活路,免得让奴才在外头受他们作贱。”

    “雨竹与梦竹好歹还有成贵人照拂,日子不会太难过,主子难道您愿意见到奴才过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

    在他来初瑾跟前伺候之前,过的那简直不叫人过的日子,后来是他拿出全部家底来,才换了一个在初瑾身边挡拆的机会。

    初瑾想了想,到底还是点点头。

    到了傍晚,初瑾便带着全子去了冷宫。

    饶是初瑾早有心理准备,可跨入冷宫之后还是被吓了一跳。

    上辈子她是来过冷宫的,探望那些疯疯傻傻的妃嫔与太妃,想必是因着她要过来的缘故,冷宫上下被扫一新,那些妃嫔与太妃们好歹也是穿戴整齐。

    可是今日……初瑾刚走进来,就有个痴痴傻傻的妃嫔冲到她跟前去:“你是谁?你是不是奉皇上之命接我过去侍寝的?”

    好在全子将她拦了下来。

    初瑾对这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哪位太妃,前朝时因谋害董鄂妃被先皇关了进来,没想到变得封魔起来……

    初瑾没再多看她一眼,径直回到了自己那院子。

    好歹初瑾也是有些家底的,点之后也分到了一个算是不错的院子。

    初瑾想的很明白,以后吃穿用度皆不劳烦外头的人送,毕竟那些人一个个算将她除之后快,只与全子了以后自己拿银子买吃的喝的,哪怕日子过得清贫些,起码要保住性命。

    进来之前,初瑾想着在冷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可进来之后,她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

    但如今,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能过一日就算一日。

    接下来,初瑾的日子自然是难过的,她在内务府送来的棉被里发现过毒针,半夜有野猫和蛇被丢进过她的屋子里,甚至连内务府送来的炭都是那普通的黑炭……至于吃食,那就更不必了,光是看一看,都觉得难以下咽。

    初瑾向来心谨慎,屋子里能不要的东西都没留下,怕有人下毒,吃喝上的东西都是由她或全子亲自动手。

    一晃几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待看到天上那缤纷的烟火,初瑾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除夕夜。

    这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辈子她是身份尊贵的皇后,这辈子她先是宫女,接着又被送到冷宫,若换成上辈子,只怕她就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场景。

    初瑾索性自娱自乐起来,搬了锦凳坐在院子里看起烟火来。

    全子候在一旁,忍不住道:“主子,如今这时候怕是皇上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一起赏烟火了!”

    有句话的好,快乐是别人的,他们是什么都没有。

    一想到今晚上送来的依旧是清粥菜,全子就觉得一阵恼火,好在豆子偷偷送了些米面进来,两人这才吃上了一顿饺子,也算是难得美餐一顿。

    初瑾也忍不住道:“是啊,难得热闹一次,估计大家伙儿都高兴坏了。”

    “特别是佟佳皇贵妃,今天晚上皇上是要歇在承乾宫的,佟佳皇贵妃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还有德妃娘娘,如今她的肚子估计也大了。”

    “不知道成贵人与良常在她们怎么样了……”

    全子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等这烟火结束,初瑾拢了拢身上薄薄的披风,含笑道:“不这些了,让他们去守岁吧,这新的一年咱们不过是老样子,还是回去睡觉的好,可别在外头染上了风寒,那就麻烦了。”

    等着初瑾躺在床上,也不知道难得看到烟火,还是提起方才那些话,躺在床上的她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是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与她一样没有睡意的还有皇上。

    皇上躺在承乾宫的床上毫无睡意,最后只撩开锦被匆匆朝外走了出去。

    佟佳皇贵妃也跟着起身,忙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皇上脚下的步子一顿,淡淡道:“朕闲来无事想要出去走走,你先歇着吧。”

    佟佳皇贵妃也要跟着一起下床,柔声道:“那臣妾陪着皇上一起。”

    “不必了,朕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

    佟佳皇贵妃没有再语言。

    待皇上穿戴整齐后,径直走出承乾宫,冷风灌到他的脖子里,让他更是清醒起来。

    梁九功跟在皇上的身后亦步亦趋,却见着皇上却往坤宁宫方向走去。

    梁九功心中暗道不好,坤宁宫是先皇后的住处,先皇后没了之后,坤宁宫一直空着,便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屡次提起,这皇上也没有让任何人住进去过。

    往日里,皇上去了坤宁宫之后,心都都不怎么好。

    皇上推开门,“吱呀”一声,木门发出了厚重的声音。

    因皇上之前时不时会来坤宁宫坐坐,先前坤宁宫被扫的是一尘不染,可这些日子皇上忙于朝政,已许久未来,下头的宫人也倦怠起来,是以坤宁宫看着比从前更是寂寥萧条。

    皇上坐于寝殿之内,轻轻一摸,便是一手薄灰。

    梁九功见状,连忙跪了下来:“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定是下头的那些奴才们偷懒,奴才一定狠狠惩治他们!”

    “罢了,不过是些事而已。”皇上的声音悠远且带着几分疲惫,他环顾着周遭一圈,所有摆置都是先皇后故去时的模样,若细细嗅一嗅,似乎还能闻见屋子里带着几分淡淡的药味。

    起来皇后已经过世快要四年,有的时候若非皇上仔细回想,都快忘了先皇后的模样。

    梁九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道:“梁九功,你这世上有借尸还魂这么一吗?”

    若非皇上点名道姓,又非偌大一间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根本不敢相信皇上这是再问他?

    梁九功讪笑道:“皇上,奴才一个阉人,哪有什么见识……”

    不得不,他之所以在皇上跟前能够如此得脸,还是很有自己一套的,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什么时候该表现自己,什么时候该装糊涂,拿捏的那叫一个如鱼得水。

    皇上其实并不是真要与他什么,而是身侧没有与自己话的人:“但无妨就是。”

    皇上也在思量这件事。

    他不由得想到一年前,他听人贵州有位擅起死回生的老道,当时他听完这话也是将信将疑,他是天子,是大清朝所有臣民的主子,自然不可信鬼神之,可后来听人的是神乎其神,只想着见一见。

    是见一见,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当初先皇后病逝,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这老道擅起死回生,岂不是也能将先皇后救回来?

    等着那老道悄悄摸摸进了紫禁城,皇上只将自己的想法了出来,谁知了老道听闻这话是只摇头——若是先皇后刚故去,兴许还有办法,可如今先皇后的尸身已下葬三年,尸身早已腐烂,就算真能起死回生,□□也无法承载她魂魄,只会让她魂飞魄散。

    皇上一听这话当即只觉得这人是诓骗自己,可谁知道那老道又——虽难得让先皇后起死回生,但却能让先皇后的魂魄覆在别人的□□上。

    皇上当时听完这话是将信将疑,却听得老道的是神乎其神,只让他试一试。

    谁知道那老道正做法事,太皇太后却知晓此事,因为先皇的事,太皇太后对这些道士与和尚十分忌惮,有传言先皇当初就是受了和尚迷惑,执意闹着要出家……太皇太后当即知晓这事后便亲自出面赐给这老道一杯毒酒。

    等着皇上匆匆赶去的时候,那老道只剩下一口气,却这件事情已经成了,魂魄就覆于紫禁城之人的身上。

    其实皇上对这件事情原本是没抱有多少希望的,不过是想着试一试,可不知道为何他今日却是想起了这件事——既然事情已经成了,那先皇后的魂魄又覆于谁的身上?若是成了,那先皇后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他知道这话匪夷所思,可不知道为何,这几日心里总想起这件事情来,若是要太皇太后知道这事儿,肯定会痛心疾首。

    可皇上却巴不得先皇后能早日回来,回到自己身边来。

    皇上看着跪了地上的梁九功,沉吟道:“朕如今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知道什么就什么。”

    听完这话梁九功是彻彻底底放下心来,忍不住道:“这些事儿,奴才从到大听过不少,是有位妇人的儿子淹死在河里,那妇人正抱着孩子哭的死去活来,没想到却有位穿的破破烂烂的和尚经过,不过是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那孩子就活了过来,那孩子也是个命大的,从此是活蹦乱跳。”

    着,他更是忍不住窥探皇上面上的神色,见皇上面上神色无异,这才含笑道:“奴才还听,有位举子父亲没了,等着他回去之后才知晓这事儿,是伤心欲绝,趴在父亲的棺墓前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感动上苍,让他的父亲也是活了,自此之后一直平平安安,活到90岁!”

    “很多事情起来虽匪夷所思,但却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毫无道理可言。”

    他自然能揣摩皇上的心思,选了些好听的来。

    皇上沉吟许久,点了点头,只道一句——如此就好。

    翌日一早,没有睡好的皇上自然没什么精神,太皇太后见了不免要多问几句,皇上只没事。

    太皇太后见皇上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人愈发消瘦,是心痛不已:“皇上忙于朝政,可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弱势,累病了那就麻烦了。”

    皇上点头称是,可依言还是去了御书房。

    只是等到了傍晚时候,皇上却是想起一桩事情来,马上就要到太皇太后的生辰,他得问问太皇太后可想要大办生辰,所以又重新折回了慈宁宫。

    如今他事情多,这记性也差了,不曾想他过来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用晚点。

    平素太皇太后晚点用的简单,没想到今日却是丰盛,皇上见了不由笑道:“皇祖母可真是好兴致啊!”

    太皇太后道:“闲来无事喝几杯桂花酒罢了!皇上可记得这桂花酒是谁酿的?”

    皇上摇摇头,可如今脑海中却浮现出初瑾的模样,她也给自己送过桂花酒,味道一般,他喝过几次,却是每次想念初瑾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尝尝。

    太皇太后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先皇后在世时给哀家送的桂花酒。”

    皇上微微一愣,半晌没有出话来。

    自先皇后去世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受太皇太后所要求,无人在他跟前提起过先皇后,这也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

    太皇太后见他这模样,心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道:“皇上啊,人活这一辈子,难受的事儿不知道有多少,可总要往前看才是。”

    “人人都道你与元皇后伉俪情深,你是哀家的孙子,哀家知道你心里真正惦记的却是先皇后,要不然坤宁宫也不会空着这么些年,你也不会一直不愿意立后。”

    “其实当初就算是没有佟佳皇贵妃那事儿,哀家看你这皇后也是不大愿意给她,还不如就这般空着算了。”

    “可惜你没有想过,若先皇后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子心里也会不痛快的,她是个好孩子,知道以大清为重,以爱新觉罗一族为重!”

    皇上没有接话,他也实在不知道该什么才好,只举起杯子,却是将杯中的桂花酒一饮而尽。

    桂花酒入喉,味道不算好,当即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皇上只觉得这桂花酒似乎十分熟悉,可到底在哪喝过,他却想不起来。

    皇上皱皱眉:“皇祖母,这个桂花酒当真是先皇后酿造?”

    “自是千真万确,哀家还能骗你不成?”太皇太后扫了他一眼,道:“当时先皇后还不算病得十分厉害,哀家指点她酿的桂花酒,里头加了些陈皮,酿的酒味道更有层次。”

    “先皇后酿酒的技术也有限,泡出来的桂花酒晦涩的很,也就逢年过节亦或者她的生辰忌日,哀家才会喝上两杯,估摸着再喝上一年就没有了!”

    皇上突然想了起来,为何自己会觉得这桂花酒这般熟悉,原来初瑾也给他也酿过桂花酒……味道有七八分相似。

    再喝了一口,皇上只觉得这味道越来越熟悉,当即皱皱眉、

    很多事情不细想还好,可若是细细一想,那就是错漏百出。

    为何初瑾会这般笃定阿灵阿会帮她?为何初瑾又会对钮祜禄一族的事情这般上心?又为何当初初瑾会巴巴跟着佟佳皇贵妃去储秀宫……顿时,皇上只觉得自己那杂乱无章的思绪终露端倪,理出了头绪来!

    皇上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下意识觉得初瑾就是先皇后,不,应该是进宫之前的先皇后。

    不想不紧,一想却是越来越相似。

    皇上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来。

    连太皇太后都察觉到他的心情像好了许多,以为自己的话他听了进去,当即也放心不少。

    皇上急匆匆离开慈宁宫,一回御书房就吩咐下去:“去告诉敏常在,就钮祜禄夫人没了。”

    虽圣意难测,可这话……梁九功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是哪一出,犹豫道:“皇上可是要奴才将这话送到储秀宫去?可是钮祜禄夫人不是好好的吗?”

    储秀宫正是温僖贵妃的住处。

    皇上扫了他一眼,声音虽冷,但眉眼里却带着几分笑意:“叫你去,你就去,这么多话做什么?记得,这事儿得做的不叫她起疑心,否则,朕唯你是问。”

    梁九功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转而巴巴下去了。

    ***

    一个时辰后,初瑾与全子侯在角门等着豆子,每三日里他们都会在这里碰面一次,豆子给他们送些吃食与必须用品。

    可如今,初瑾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到豆子,冷风呼呼往脖子灌着,那冷风宛如刀子似的。

    全子哈着气,搓着手,道:“主子,要不您就先回去吧?奴才在这守着就是了。”

    “要是豆子送过来的东西多,奴才就多跑几趟,奴才皮糙肉厚的,吹吹冷风不紧,可别把主子给冻病了。”

    初瑾摇摇头,皱眉道:“不对劲,肯定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几个月下来,豆子从未迟到过……”

    她挺担心豆子的。

    这话的全子也跟着担心起来,可旋即却道:“主子,应该是不会的,豆子是阿灵阿大人的人,那也是温僖贵妃的人,六宫上下,谁敢冲着他使绊子?除非是不要命了!”

    初瑾没有接话,她害怕下手的人就是温僖贵妃。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豆子总算是喘着粗气跑来了,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带,再仔细一看,眼眶还红红的。

    初瑾见了,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豆子胡乱擦了把眼泪,低声道:“敏常在,可真是对不住,奴才有事儿被耽搁了……您放心,奴才傍晚时候再过来一趟,保准给您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如今还惦记这些做什么?倒是你,发生了什么事儿?”初瑾见豆子话时还忍不住掉眼泪,只道:“可是有人欺负了你?还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豆子瘪嘴道:“不是奴才出事儿了,而是大人家里出事了,方才奴才听人……钮祜禄夫人没了。”

    初瑾一下子愣住了,只见着豆子嘴巴一张一合,可却听不到他什么。

    怎么会这样?

    上次见到钮祜禄夫人时,她虽觉得额娘与从前比起来苍老不少,但精气神儿还是不错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了?

    她紧紧抓着豆子的胳膊,扬声道:“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子?是不是弄错了?”

    钮祜禄一族如今并不是什么门户,这么大的事儿,她不会今日才听到动静的。

    豆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敏常在,是千真万确……奴才也是听外头传来的消息,原本今儿大人该进宫当差的,也没有过来,估摸着钮祜禄夫人去世也就是昨晚上的事儿。”

    着,他更是胡乱擦了把眼泪,“奴才先前就听,当初先皇后去世的时候,钮祜禄夫人积郁成疾吐了好几次血,后来请太医调养了大半年,身子骨总算好些了。”

    “想必是今年冬天特别冷的缘故,所以钮祜禄夫人旧疾复发,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她走的这般突然……”

    初瑾只觉得一颗心沉入到冰冷的海底,连怎么走回去都不知道,回去之后眼泪更是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世上最惨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额娘是这般,而她,连她送她额娘的资格都没有。

    全子一看到她这模样只吓坏了,连忙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先前自家主子与阿灵阿走的近,他没多想,但今日这事儿却实在是匪夷所思。

    人在悲伤的时候情绪是会无限放大,哪怕平日里装的再好,可如今也是忍不住了,初瑾的眼泪依旧落个不停。

    全子在一旁是手足无措。

    正当初瑾哭的稀里哗啦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通传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正伤心着的初瑾也是大吃一惊,全子更是如临大敌——皇上怎么会来冷宫?这地方多的是疯疯癫癫,不洁不净之人,皇上继位多年,还从未来过冷宫。

    初瑾顾不上皇上,压根没想过他是来看自己,依旧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宫中从来不缺美人,她觉得皇上肯定已经忘了她是谁。

    可谁知道皇上却是径直走了过来,等着皇上站到房门口时,初瑾这才后知后觉站起身子,冲他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嫔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了。”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似乎比外头那漫天飞雪都还要凉上几分。

    皇上见状,当即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眉里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好端端的,怎么哭鼻子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初瑾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嫔妾并没有遇上什么事儿,只是方才去外头走了一圈,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你还你没有哭鼻子,这眼睛都肿了,难道也是叫风沙迷的?”皇上这话的时候抬起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你啊,向来就是这般,嘴硬的很。”

    他这动作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