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行(六)
李月来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当…然”。
陈暮雪低下头继续翻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心里,轻飘飘道:“谁也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
是的。
人只能向前看。
李月来暗自叹气,扯开话题:“好困,我先眯会儿”。
“嗯”,陈暮雪吸一口凉气,牙齿愈发疼。
听罢,李月来闭上眼假寐,一路都没再睁开过。
二人抵达酒楼,陈琼老早就看见陈家的马车了,早早儿在门口等陈暮雪他们。
“公子,你回来啦”,他高高兴兴把先下车的陈暮雪扶住:“我一个人在楼里待着,也不踏实”。
陈暮雪把龙须糖递给他,只点了一下头,没话。
“我跟着在,有什么可担心的”,李月来跟着下车,看了一眼陈琼。
陈琼盯着陈暮雪,没回李月来的话,见陈暮雪脸色不好,右脸颊鼓鼓的,关心的问:“公子,不舒服么?”。
李月来一听,快步上前拉住陈暮雪:“你怎么了?”
“没事”,陈暮雪拉开李月来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路走过大堂,直接上二楼回房。
李月来一悻,站在大堂门口看陈暮雪上了二楼,才恍然大悟连忙跟上去。
上楼时,房门已经关上了。
李月来站在门口,手举起来半晌没敲。
他觉得陈暮雪生气了。好像知道是为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有些模糊,似乎一下午他们都不太愉快,他能感觉到。
思绪没飘多远,门又被从里面开。
李月来抬头去看,见陈琼开的门,忙问:“他怎么样了?”
陈琼扒拉着脸:“公子牙疼犯了,我去药铺买点雄黄回来给公子镇痛”。
“雄黄?有用么?”李月来第一回听用雄黄缓解牙疼,当然,他很少牙疼。
陈琼点头:“再加点葶苈,舀一勺猪油加热,一起敷到牙齿上,公子每回都这样弄,能缓解一些”。
一听药方,李月来连连摇头:“这方子不好,葶苈得少用,用之不节,乃反成病”。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公子干疼着”,陈琼着急道。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闲书时的一个方子,不妨一试。
“你先去买药,多买一些淡竹叶回来”。
“是,姑爷”。
陈琼虽奇怪,但着急给陈暮雪弄药,点头答应着飞快下楼去。
门没关严,李月来顺着缝隙看陈暮雪坐在床榻上,心情不大好,估计是牙疼的。
他原地默了会儿,转身往厨房去。
浓茶泡一盏,撒了一把盐巴。
李月来端着瓷杯子速速往二楼去,哄哄他家阿雪还是可以的。
李月来叩一下门,没等里面陈暮雪回应,直接走进去。
“阿雪,牙疼好些了吗?”他慢吞吞移到床边,语气和眼神颇为委屈的看着陈暮雪。
“嗯”,陈暮雪微微侧身,没看李月来。
李月来一屁股坐到床边,一手扯住陈暮雪衣袖,放下茶杯:“等陈琼回来,我有法子让你的牙不疼”。
陈暮雪望着一旁浓色茶汤,牙疼得没心思搭理李月来。
……
幽州繁华,药铺随处可见,陈琼就近找了一家,买完药后匆匆回到酒楼。
“公子,药来了!”陈琼推开房门,收了声。
只见李月来搂着自家公子亲嘴亲到床上去了。
他的脸顿时一热,背过身去:“…公子,我先出去端热水”。
李月来瞧了眼身下微微喘气的陈暮雪,直起身来:“不必,淡竹叶买回来了吗?”
陈琼“嗯”一声,背手把袋子递出去:“在这里”。
李月来站起身,大步走到陈琼身后,接过淡柳叶,找出来一只空茶杯,抓了一些柳叶进去,兑上半口水,直接拿汤匙捣鼓。
在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中,陈暮雪撑起身来,脸上微红散了些。
“你先去叫晚饭进来”,他对陈琼道。
陈琼离开后,李月来把柳叶汁也捣好了,倒进茶杯,一股子淡雅清香味。
“给”,他把茶杯递到陈暮雪唇边,:“温的,含进去过会儿再吐”。
柳叶汁闻着香,尝起来却是苦的。陈暮雪抿了一口,皱起眉。
李月来伸手挂了一起他微微鼓起来的脸颊:“有这么苦么?我尝尝”
着低头含了过去。
“唔……嗯”。
陈暮雪眼睛瞪圆了,有些惊讶,想挣开李月来,嘴里却被他搅得一团乱麻,无暇分心。
一杯茶水两人和了半时辰,陈暮雪才得空正正经经含一满口。
虽不知李月来哪里来的土方子,还挺管用。
陈暮雪吐出茶水,擦干嘴,牙齿竟然不疼了。
他侧头看李月来,刚想话,又被李月来揽着往床上倒。
“诶,不行,外面准备吃饭了”,陈暮雪保留一丝理智道。
李月来好笑道:“我又不做什么,就抱着睡一会儿,我们阿雪要哄一哄才好”。
陈暮雪被侧抱着躺在床上,闭眼养神,全身心十分放松。
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儿没:“晚上枯岭杂货铺掌事会过来,你有什么直接和他交涉”。
李月来眼睛一亮,弯腰轻嘬李月来脖颈一口:“还是我家阿雪好”。
到了晚上,屋内点满一桌好菜,陈暮雪和李月来端坐在上位。
枯岭杂货铺的掌柜刘安进来问好:“公子和姑爷好”,着他看李月来一眼,低头介绍自己:“姑爷,的叫刘安,在枯岭杂货铺做事儿”。
“刘掌事好”,李月来朝他点点头。
陈暮雪坐在椅子上喝茶,对刘安道:“辛苦刘掌事跑一趟了”。
刘安面朝陈暮雪一笑:“公子来幽州也该早些,我有处宅院,住着总比酒楼安舒适些”。
陈暮雪搁下茶杯:“不必麻烦,过两日我就走了”。
“那您……”,刘安对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不太明确。
李月来接过话题:“是我想请刘掌事帮个忙”。
“不敢不敢”,刘安弯腰恭敬道:“姑爷有什么吩咐请”。
李月来笑了笑,问他:“咱们铺子在幽州往常都卖什么货物”。
“都是杂物,很多,比如咱们枯岭的桃花鱼、杨木、红枣和蜂蜜等”。
“幽州人最喜欢买的是什么?”
刘安想了想,回道:“依照铺子里的销量来看,幽州这里的百姓最喜欢买咱们的杨木以及杨木开花时节的花蜜,他们很喜欢这种花蜜独特的香气”。
李月来道:“这些东西酒楼能用上么?”
刘安摇头:“酒楼一年到头也只有修缮东西的时候会采买木头,花蜜也用些,但是做菜用的话,其它蜜种也能代替”。
“吃食呢?”
“桃花鱼还可以,周围几个城只有咱们枯岭有这个,实话,枯岭离这儿也不算太近,活鱼运过来成本高些,一般卖干鱼,但他们更喜欢鲜鱼”。
李月来不在意这个,只道:“那要劳烦刘掌事想办法和这家酒楼接上,用杂货铺的名义”。
刘安悄然望了一眼陈暮雪,见他下巴微颔,点头道:“若是成了,姑爷要约在何处见面?”
这是个问题,他还没想过这个,总不能在蓬莱酒家请蓬莱酒家的老板吃饭。
有时候请人吃饭不是真的要吃饭,李月来朝刘安招手,等他靠近后,在他耳边低声问:“幽州最受欢迎的欢馆是哪个?”
刘安被问得神色一愣,不自觉看向陈暮雪,眼里尽是疑惑。
半晌,他弯腰回道:“的听是海棠楼”。
听罢,李月来一拍即定:“就那儿了”。
二人悄悄话,陈暮雪什么也没听清,只是刘安看着神色有些古怪。
李月来和刘安把事情定下来,邀他坐下吃饭。
刘安哪里没看出陈暮雪多次量他们,很自觉地象征性问:“公子,姑爷已经交代清楚了,您还有别的事吩咐么?”
陈暮雪摇头:“先吃饭吧”。
“不了不了,店里还有事忙,您和姑爷先吃”,刘安忙往外面退。
李月来斟两杯酒,唤陈暮雪过来喝酒:“来,咱们喝一杯”。
陈暮雪顺着坐下来,端着杯子没喝:“你和刘掌事约的什么地方?”
清酒干冽,李月来咋了咋舌,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遭,慢吞吞地:“刘掌事他建议去海棠馆”。
海棠馆。
听起来不像吃饭喝茶的地方。
陈暮雪问:“海棠馆是什么地方?”
李月来嘴角一弯:“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他一边瞄向陈暮雪,看着他逐渐皱成川字形的眉头,解释道:“那种地方,好话办事,当不得真”。
陈暮雪见他一脸很懂行的样子,心里不太舒服,但表现的却很大度,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时间约好了记得告诉我”。
李月来以为他不会去这种地方,有些意外:“…嗯,好”。
对话完毕,一桌子大鱼大肉,两人只捡了些素菜和鸡肉吃。
李月来酌几杯,有些晕乎,天旋地转往床上爬。
陈暮雪坐在榻上翻阅《华南经》。
李月来迷迷糊糊的趴在床上,看着陈暮雪不太清晰的轮廓,犯晕道:“你,蓬莱酒家老板能买咱们枯岭杂货铺的账吗?”
陈暮雪指尖一顿:“不知道”。
不买账他们也没办法。
李月来长长叹口气:“我心里没底,借个卖山货的由头,能见到面最好,见不到也叫我死心,反正尝试过也不会后悔”。
陈暮雪低头沉默看书,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月来叩响桌面,吸引陈暮雪看过来:“这趟出来你稳赚不赔,见了心心念念的寒山大师。不过你也不必内疚,这回就是找个借口陪你出来,回去后,我会把考察蓬莱酒家的事向母亲圆回来”。
陈暮雪:“……”。
他何时觉得内疚了?
李月来在一旁继续自自话:“能把酒家分号开的遍布天下,必有过人之处,若有缘一见,三生有幸。
陈暮雪望着李月来,有些好笑,又觉得他很夸张。开个分号而已,不至于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