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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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书房一顿胡闹,腹中早已饿得鼓。

    一起干掉整只鸭子,四个馒头,一碗蛋花米酒汤。

    两人饱食餍足地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往新村去。

    抵达新村后,二人下了马车。陈暮雪四处张望一番道:“我看这边的商铺都起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地皮你要多少钱才能动工?”

    “不急”,李月来笑了笑,袖子里有那张地契他的心安了一半,而且这半边地皮生意要经营起来,后续还要处理许多琐碎的事,不能急于一时贪大贪多:“我准备先在这边实验一下我的经营想法,如果法子成功有效,在通过收益,修建那半边地皮也不迟”。

    陈暮雪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没有接管陈家,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地契这些,都是一个柔身儿体面活着的底气。

    从前他急着要地契,在新村建个商业之村,是因为毫无负担的想霍霍陈暮雪的钱,如今不一样了。

    “成,你要什么直言就是,我力所能及满足,要用钱的话,在哪里拿你都知道,我们无需客气”,陈暮雪点头不再多问,他确实需要再缓缓,才能再弄一大笔钱出来。

    “我明白”,李月来捏了捏陈暮雪的手,一同前往他画图纸的房间。

    半路上遇见了老周。

    老周提着一个木桶,对李月来和陈暮雪笑道:“公子们好”。

    陈暮雪和老周也不熟,点点头作回应。

    李月来道:“老周,吃饭呢”。

    老周点头笑了笑,提着木桶晃动两下:“我娘做的酱鸡,家里吃不完,就拿来给大伙儿加加菜”。

    二位都是工地上的贵人,特别是陈家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老周便没邀请他们吃酱鸡。

    李月来点点头,牵着陈暮雪继续往前走,一边道:“辛苦大家了”。

    “应该的”。

    “等我泡壶茶来”,李月来把陈暮雪牵到靠窗的桌边坐下,转身道。

    陈暮雪还没来得及话,就见他已经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李月来端着滚水,驾轻就熟地泡好君山银针,递给陈暮雪一杯:“可惜没有糕点,这里条件有些简陋,你就将就些”。

    陈暮雪摇摇头,端起茶杯,轻嗅不饮:“我记得这里好像由吴京华管”。

    李月来握着茶杯,听到吴京华,手顿了一下,缓缓饮了一口,放下道:“对,我还约他申时见面商谈事情”。

    陈暮雪“嗯”了一声,又抬头看李月来:“他这个人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问?”

    陈暮雪放下茶杯,在他的桌上发现了一本书,是《货殖列传》:“他是杨凌的表哥”。

    李月来听到杨凌和吴京华这层关系,感慨道:“他的手伸得真长,难怪对我爱搭不理的”。

    陈暮雪举起书晃晃,问李月来:“我只当你不爱看书,原只是那些书你不感兴趣罢了”。

    李月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这可是我的宝贝”。

    陈暮雪哼笑一声,放手道:“待会儿是回风荷乡还是镇水村?”

    “回风荷乡吧,我有事要找岳母”。

    陈暮雪喝了一口茶,眯眼沉浸在君山银针的余韵中,是朝思暮想的味道。

    李月来看他那副享受的模样,有些好笑,既然这般喜欢,又何必割爱。

    他道:“前几日我和朋友去湖兴酒楼吃饭”。

    陈暮雪睁眼道:“怎么了?”

    李月来道:“实话,待客和菜品价格方面,百悦酒楼确实赶不上湖兴酒楼”。

    陈暮雪两眼含笑:“你有什么好建议要给我娘?”

    “嗯~”,李月来摇摇头,凑到陈暮雪耳边:“不给你娘,给你听”。

    陈暮雪耳边被气息扫得发痒,往后躲了躲,眼光一扫,给他出主意道:“我不管做生意的事,你还是拿着去我娘面前治一治吴京华吧”。

    李月来也是忍不得这个吴京华了,他扯住陈暮雪的衣袖,晃晃道:“那还不是得我家夫郎帮帮我,让他再无力回还”。

    陈暮雪笑而不语,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申时已过。

    及至酉时初刻,才见到吴京华的身影。

    他慢悠悠地晃到李月来画图的房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向窗边书桌。

    “李公子.....公子!”

    吴京华看着窗户边端坐的二人,一人埋头画图,另一个捧着一本书正在翻看。

    吴京华一眼认出陈暮雪,见他也看向自己,目光冷淡,顿时变了脸色。

    他低眉垂首快步走过去:“公子来了”。

    陈暮雪放下书,看着吴京华:“好久不见了,吴掌事”。

    吴京华尴尬地笑了两声:“是的,原是算同去年一样,初七和裴之一起去府上拜见夫人”。

    他们上回见面也是杨凌带着他初七去陈家给他们拜年。

    陈暮雪和李月来深情对望一眼:“那时也不知我在不在家里,可能要去月来家拜年”。

    吴京华侧眼悄然瞧了李月来一眼,眼里十分震惊,杨凌与他的是陈家对他不大上心,夫夫二人也是过得相敬如宾。

    但二人之间种种,他一个外人看来,却不是杨凌得那样。

    他可以不理睬李月来,但总归要给足陈暮雪面子。

    “到家里倒也不用专门见我,见过我阿娘就是了,现在月来在此处全然仰仗你照顾,到时候我还要同阿娘,怎么聊表谢意”。

    “不敢不敢”,吴京华垂首道。

    陈暮雪悄然和李月来对视一眼,笑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月来你们还要谈正事,我就不扰你们了,去外面逛逛”。

    吴京华将他送至门口:“需要找个熟悉的人带公子逛逛么?”

    陈暮雪摇头:“不用,我随便逛逛”。

    罢,他朝新村中间刨出来的一条长沟渠走去。

    李月来站在窗边,朝桌对面的椅子指引:“吴掌事这边坐”。

    “李公子先请”,吴京华笑了一声,随着李月来手指的位置坐下,注意到杯中半盏茶水,又起身道:“我叫人换壶热茶进来”。

    “不用”,李月来拿着茶壶给吴京华倒了一杯:“专门有人在茶馆里点君山银针的冷泡茶,别有一番滋味”。

    吴京华尴尬笑了两声,端起茶杯道:“是的,确实滋味非凡”。

    李月来嘴角冷冷一勾,随即把桌上图纸摊开:“还是正事吧”。

    吴京华见状,连忙探出脑袋观察李月来画的图纸。

    看了会儿,他指着图上离新村入口最近的一排屋子:“这里的位置最紧,公子准备开什么生意?”

    李月来抬头瞧了一眼吴京华,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关系户,什么都不懂。

    “一边做鱼市肉市,另一边供饮食和孩童玩乐”。

    妇女和孩子购置存物是天性使然,当家做饭也需要买菜。

    吴京华很捧场道:“甚好”。

    李月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老周在这儿主要做什么?”

    吴京华有些意外李月来提起老周,思索半晌,一句话简单介绍:“他是做台基的老手”。

    做台基是建房的关键一环,决定房屋御潮防水的效果。

    想不到老周看着平平低调,确实个建房好手。

    李月来指尖一转,指着另一条街:“这里开一家金银铺足矣”。

    枯岭整个并不算太富裕,开遍金银铺也没用。

    吴京华点点头,指着图纸上金银铺旁边另外三家:“这些呢?”

    “卖鲜果和漆器,这一家先留着”,李月来指着中间的铺子道。

    吴京华抬头看他:“…卖什么?”

    李月来站直,把图纸叠起来:“我自有用处,现在只有一个初步想法”。

    他一边往外走:“今天就到这儿吧。”

    二人商讨完,陈暮雪早已站在不远处等候。

    吴京华送李月来和陈暮雪坐上马车:“公子们慢走”。

    陈暮雪掀开车窗帘,对他道:“今天辛苦吴掌事了”。

    吴京华道:“分内之事罢了,有不周到的,还望两位海涵”。

    李月来在车内听着,不禁有些好笑,吴京华原也是有礼有节,知进退的,只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马车驶向风荷乡。

    陈暮雪问:“方才我叫你去我娘面前告吴京华一状,还去么?”

    李月来抬头看他:“为什么不去?”

    陈暮雪点了点下巴:“嗯,那去吧”。

    李月来知他是故意这样的,也知道他晓得自己改变主意了,一把捉住他的手:“吴京华虽喜欢见风使舵,但也不全然是个草包,原先是我低估了他”。

    心底话,他原本有心推荐老周,这人有手艺,看着和气,和底下人关系也融洽,是个不错的人选。

    陈暮雪挣了挣手,没挣脱,干脆由他去了:“那你是改变主意了?”

    李月来扬起下巴,一副大老爷的姿态道:“且先看看吧”。

    “不过”,他顿了顿:“你这么快就想好法子治他了?”

    陈暮雪笑而不语。

    “若将来你改变主意了,来找我便是”。

    *

    二人回到陈家,才离开一日,就发现家里大有不同。

    门上贴了春联,挂满灯笼,愈发有年味儿了。不过这也仅仅是个开头,到了大年三十,连着数日各种热闹。

    李月来同陈暮雪走过大门时,他抬头扫了一眼春联。

    大门上写的是“五云迎晓日,万福集新春”,横批“大福大吉”。

    嗯,寓意很是不错。

    这么久没回来,李月来准备去拜见一下易微,哪知她外面生意忙,不在家中。

    二人又改道回屋,方院中也被下人布置一番,喜气洋洋。

    李月来抬头看着春联,念了出声:“红梅多结子,绿竹广生孙”。横批:福气绵长。

    这副春联选的真是意味深长啊。

    他侧头看了一眼陈暮雪,见他面色无常,便安下心来,不过还是忍不住心道,易微真绝,花样催孙,他揽住陈暮雪往屋内走:“晚上咱们吃什么?”

    陈暮雪道:“我看梅子和竹笋甚好”。

    李月来:“…”。

    易微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闲下来,把李月来叫到书房,询问新村进展。

    李月来把图纸规规矩矩给她看了,又详细描述一番其中布置。

    易微点点头示意他把图纸收起来:“挺好,有什么要求就和杨凌,还有那个吴京华”。

    李月来把图纸放到一旁点头道:“是”。

    “你和暮雪最近如何了?”

    “都好,多谢您关心”。

    易微沉沉“嗯”了一声:“他喝药也有一段日子了,剩下的,你要努力”。

    李月来垂头低声道:“…是”。

    和易微这些实在是无法不尴尬,他微微有些感慨,其实这么多年,易微也不容易,又是阿爹,又是阿娘。所以她无法兼顾阿爹的严厉以及阿娘的柔情。

    易微见他答应的爽快,没有托辞,十分满意,便起闲话来:“不知道你们镇水村是怎么过年的,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李月来听出易微试探之意,道:“年三十儿家里人要一起去五福庙上香,白天就一起吃饭,初一去村里的祠堂“逗财神”,初二成了家的人去给岳父岳母拜年”,其余也就是平常走亲戚,没什么特别。

    易微一听,对比出和风荷乡的些微不同来,好奇道:“这个上香和逗财神有什么讲究?”

    李月来解释道:“镇水村从子时开始就能去五福庙上香,我们一般会争取上头柱香”。

    易微笑道:“竟也这么早,我们风荷乡有个习俗叫点灯,只比你们晚一个时辰,丑时开始去接灯,那逗财神又是?”

    李月来自然不敢问易微什么是点灯,埋头解释道:”就是把财神老爷的像固定在椅子上,找村里的男丁扛着财神老爷做抢夺和翻跟斗,希望把财神老爷哄开心,保佑大伙儿新的一年财运亨通。”

    “有些意思”,易微收起笑容,看向李月来:“易微道:“我们家惯例是三十和初一在家里,初二初三去走走亲戚,今年你算和暮雪怎么过?”

    本就是入赘的女婿,易微象征性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也算是一种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