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弑父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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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 守在外面的禁军统领柯迅带了一众禁军来到了尚书房门口。

    南禄皱了皱眉:“陛下还在书房内,柯统领可有什么事,咱家回禀给陛下。”

    柯迅微微一笑:“是陛下叫我来送些东西。”

    着, 他朝后努了努嘴。南禄视线略过他的肩膀,只见他身后是个两人抬着的大箱子, 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

    “这是?”南禄迟疑问道。

    柯迅笑而不语, 正在这时, 燕皇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南禄,放他们进来。”

    南禄看着那大箱子,心头闪过一丝狐疑, 然而听燕皇在书房里发话,却还是让了道。

    柯迅微微躬身,和两个随从迅速地带着箱子进了尚书房内。

    尚书房内,烛灯已灭,唯借着屋外天光从琉璃天窗疏散泄下,照在东壁一整面的《乐善堂记》上。

    “凡人之性,未尝不善,仁义礼智全备于我,所谓天地之正气……”

    原本干净的墙面染上了血, 笔锋刚健的“善”字中间正好溅了一滴血,仍未干涸泛着诡谲的光。

    八荒负手立于东墙之前, 见柯迅进来,转过了身子。清冷的面孔如青竹玉立, 手上却染着猩红血液。

    “人带来了吗?”

    “是!”

    柯迅点头, 命两个心腹开箱子,箱子内,正是在皇子府内弄晕的燕无朗。他身穿着绛紫色的太子朝服, 头顶的蟠龙金冠已然歪斜,松松垮垮地掉落在耳侧,蟠龙的一双碧玉做的眼径直盯着箱外的八荒,似是闪着荧光。

    柯迅只听他声音平静:“我已经布置好了,将人放下便走吧。”

    柯迅点头称是,两人心腹将燕无朗抬了出来,先将他的手在未干涸的血迹上过了一遍,又将燕皇胸口的短剑拔出,放进了他的手里。

    仍旧温热的血液积涌在胸口,失去了短剑的阻隔,猛然喷泄而出,其中一人闪避不及,脸上沾了血。

    八荒皱了皱眉,随手掷了一块黄色绢布过去:“擦擦,别露馅儿了。”

    那人连忙将脸上血渍擦净,又忙与同伴将现场布置好,这才随着柯迅离开了书房。

    全程安安静静,屋外的南禄连一丝动静也没听见。

    南禄见柯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后两个人手里还仍旧抬着那只箱子,皱了皱眉:“柯统领的东西没呈给陛下?”

    柯迅笑道:“里头的东西已经送了,陛下让我将这箱子处理了。”

    着,他冲手下两个兵招招手,兵便将那箱子抬走了。

    南禄只觉有些古怪,而后又闻到柯迅身旁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皱了皱眉……

    -

    此时燕国皇宫前朝的太和殿里已经站满了前来道贺的朝臣,以董家为首的一群臣子脸上是喜气洋洋,看向原本的太子党,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

    “今日太子加冕,不知宁大人要为二皇子献上何礼?”

    户部尚书本就是丞相董鞍的门生,看向宁鄂,一双绿豆大的眼里闪着恶意揶揄的光。

    宁鄂笑了笑:“自是一份大礼,相信二皇子会满意的。”

    太子党的众臣在太和殿里面色如常,不卑不亢,毫无慌乱之感,董鞍坐在不远处量着他们,眉头不由皱紧。

    正在这时,坐在上首的董繁月忽然开口唤他:“义父……”

    她身穿深青色翟衣,上面是织金彩云龙纹,头戴十二龙凤冠,庄重非凡。头冠上凤尾连珠,晶莹剔透的翠玉珠子随着动作在她额间轻晃,庄重中又添了些灵巧。

    “……无朗不在太子府,怎的这大典将之却找不到他人?”

    宁爵的目光遥遥望向坐在高位,微微蹙眉的董繁月,唇角笑意冰冷。

    一个贵妃,竟然在这大典上身着皇后才能戴的十二龙凤冠,想来过不了多久,燕皇便要封她为继后了。

    不过,她可能是等不到那天了……

    想到这里,宁爵收回视线,埋首饮下案前清酒。

    不远处,钦天监焦急的声音响起:“这吉时快要到了,怎的陛下和太子都还未到?”

    “太子不是得到陛下召唤,正在尚书房议事吗?咱们若不如派人去请请?”

    “得也是,”宁鄂忽然笑了,“不若咱们一道去吧,这大好的日子,可不能错了吉时。”

    着,他带着身后一帮追随太子的朝臣便朝尚书房的方向走去。

    董鞍见他如此积极的模样,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急忙带着自己的人起身也追了过去。

    朝臣们浩浩荡荡地走到尚书房外,却赫然发现大公公南禄与几个内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竟是一摊血迹。

    “南禄公公?”一个胆大的武将上前,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却转身摇摇头,道:“已经没气了。”

    众臣大惊,宁鄂向宁爵使了个眼色,宁爵快步向前,将尚书房推开,片刻书房内传来他高呼:“陛下,二皇子!”

    声音很大,屋外的人闻声也紧跟着进了书房内,站在门边却纷纷愣住,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他们所看见的——

    燕皇躺在地上,黄袍被血浸湿,胸口是一个窟窿,双眼无神的睁大,瞳孔已然涣散,似是死不瞑目……而二皇子燕无朗正跌坐一旁,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已经被鲜血染红。

    “不是我,不是我……”

    见众人闯了进来,他发神似的不断重复着。只听“哐当”一声,头上的蟠龙冠掉在了地上,披头散发的模样更是疯魔。

    董鞍和二皇子党被了个措手不及,董鞍连忙走上前将二皇子扶起,对众人道:“此事定有蹊跷!”

    他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一回头,只见柯迅带了约莫两百禁军将上书房团团围住。

    柯迅身着银甲,头戴金凤翅盔,声音威严:“二皇子残害陛下,拿下!”

    语罢,一众禁卫齐齐上前,将燕无朗团团围住。

    柯迅出现得太迅速,太及时。

    董鞍脑子一转便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被燕无疑和宁家人摆了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皱皱眉,声音威严:“且慢!陛下已然殡天,二皇子身为太子自将登基,柯将军可是要对新皇大不敬?”

    此话一出,二皇子党的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柯迅皱皱眉:“太子礼还未举行,二皇子便非名正言顺的太子,更何况弑父之人,如何能做我们的皇?”

    “二皇子不能为皇,难不成大皇子弑母罪人便可以吗?”兵部尚书乃是二皇子党,急言反驳。

    太子党沉默了一瞬——

    就在此时,宁鄂朗声道:“此话甚是有理。大皇子弑母,颠倒伦常,二皇子弑父,丧心病狂,既然两位皇子都不堪大用……如今陛下殡天,不妨便推举三皇子为帝,诸位可有意见?”

    “不可!”

    “为何不可?”

    “陛下明明封赐二皇子为太子,自然是要二皇子登基……”

    “弑父之罪,如何登基?”

    以宁家和董家为首的两队朝臣吵得不可开交,从上书房又吵回了太和殿。

    这下子,满朝文武都知道陛下殡天了,而二皇子是凶手。

    吵到最后,一旁的宁爵给了宁鄂一个眼神,宁鄂站起身来:“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大皇子弑母,而二皇子弑父,三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君,诸位可有意见?”

    “我儿定是被人诬陷,宁大人为何如此匆忙想要定我儿的罪?”

    董繁星被一种变故弄白了脸,她虽对后宫争斗手到擒来,但遇到前朝风波,却是应接不暇。

    她目光落在被柯迅控制住的燕无朗身上,面色焦急。燕无朗似还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未回过神来,将双手碰到自己的眼前,不住喃喃:“不是,不是我杀的,不是……”

    而从头到尾,三皇子燕无忌都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双目却十分警惕地量着周围的环境。

    不出意料,大皇兄必将在此动手……

    “朝中上下举止,陛下曾金口批过三皇子不堪大用,何能为储君?”

    二皇子党的人仍旧紧咬不放,而中立派的众人却也分成了两边,大部分支持燕无忌登基,一部分却站在了燕无朗这边,还有另一部分始终未曾表态。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柯迅忽然很声地埋头咳嗽了一声,宁爵听到后,垂下了眼眸,站到了矮几上。

    “既然争执不下,不妨我们投个票可好?”他提议道。

    “拥立三皇子的站在大殿左侧,与家父站在一起;而拥立二皇子的便站在大殿右侧,董相身旁,这样一来,二位皇子谁更得青睐,高下立见!”

    董鞍未曾反对,却只觉宁爵这把戏颇为拙劣。

    谁更受青睐又有何关系?

    他已经派人往宫外送信,只待九门步军营的人围住皇宫,届时,二皇子登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董鞍眯了眯眼,望向宁爵,唇角挂起一丝冰冷笑意,然而宁爵却丝毫不怵,朝他笑笑,似是满不在意。

    太和殿内的臣子纷纷站位,不多时,董鞍身边便围了一群人,而宁鄂身边也站了不少,两方人马近乎相当——

    “哼,这能看出什么来?”兵部尚书不屑开口。

    宁爵笑笑,望向仍旧保持中立派的大臣又道:“不知中立的诸位,可有选择?”

    话落,站在大殿中间的中立大臣们,有两人来到了宁鄂身后,还有一人却去了董鞍身边。

    宁爵见众人都站定,声音朗朗:“看来诸位都选好了。”

    这句话清朗有力,响彻大殿,似是什么暗号一般,董鞍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已经晚了——

    宁爵话音刚落,大殿外却忽然出现了约莫几十个身着黑衣银甲的侍卫。

    为首的人脸敷银面,手提玄铁剑,银蛟为柄,刀锋寒凉。

    还不待众人反应,这群不知哪里来的卫兵便冲到了以董鞍为首的二皇子党,见人便杀,白刀进,红刀出。

    不到片刻工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便倒下一大半,还有十几个武将苦苦支撑,可却已经太迟,领头人剑锋一挑,便没了生气。

    董鞍躲在兵部尚书身后,只见那领头人剑尖滴血,唇角勾起寒凉弧度。

    他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惊声唤道:“燕无疑!”

    “丞相大人好眼力!”

    八荒并未隐藏,大大方方地应下了名字,手中的剑却是毫不迟疑的朝着董鞍面前的兵部尚书挥去,不过三招,便将人抹了脖子。

    兵部尚书引以为豪的浓密髯发被鲜血浸湿,黏糊糊地沾在断了一半的脖子上,倒地看向董鞍,还未来得及合上的双眼中俱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