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之后，向远和金宏宇坐一辆车由司机送回家。

    向远晚上喝了不少的酒，他垂头坐在后座，他靠着窗户边望着闪耀的灯火，手上捏着手机。

    金宏宇坐在前排，他放下车窗抽烟，回头看了眼向远，问他：“你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吐了？”

    向远点点头但没做声，但划开了手机屏幕。

    金宏宇仿佛知道向远想什么，他挑了挑嘴角，似笑非笑转回了头，他将手伸出窗外抖了抖烟蒂。

    没一会，当金宏宇听到后座的向远在电话的声音，他徐徐把烟送到唇边重重吸了一口，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

    向远在等电话那头的苏陶接电话，但等苏陶真的接起来的时候，向远一惊。

    “喂，向远？听得见吗？”苏陶见向远没出声，她又多了一句。

    “苏陶。”向远借着酒意想和苏陶表白，这件事情已经藏在他心里太久了。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苏陶，现在自卑感没有消去，但他有了社会地位，他一面始终懦弱一面已经开始自负，渴望人生有新的局面。

    可苏陶的声音那么冷静那么凉，她问他：“什么事，向远？”

    向远恨自己还不够醉，一下就清醒胆怯了。向远在电话里支吾，最终什么都没有出来。

    苏陶便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苏陶的话让向远有点急了，他忙道：“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语气有些强势，在向远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因为强势而得利的人。所以，能强势对他来好像学会了一种本事。

    “你有什么事要吗？”苏陶觉得向远有些古怪。

    “我不能请你吃饭吗？”向远道。

    在苏陶听来这么话的向远真的很怪异，她怀疑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改天吧，我这周都有事情。”苏陶拒绝向远。

    “什么事情？”向远立马问道。

    “私事。”苏陶道。

    “什么私事？”向远又追问。

    在苏陶心里，向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需要她帮助的少年了，他有自己的态度，她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并不适合再继续深交做朋友了。

    “我自己的事情不太方便告诉你，不好意思。”苏陶罢便自己有事得挂了，再见之后，她挂断了电话。

    向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想起酒宴散场时，肖贵醉醺醺拉着他的手教他人生经验，他让他对女人不要太好，太好了就一辈子得不到了，因为对方会因此不把你当回事。

    “你要让她知道，你那么多资源，不是只能给她一个人的？她凭什么？凭她能让你满意开心，她才能当主角！而不是你去讨好她！”肖贵指出向远思想上方向性的“错误”。

    末了，肖贵还笑拍拍向远的肩膀，和他交耳笑道：“就算你用强的，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给点钱再给她点资源，她回头就服顺了。”

    向远不知道肖贵的到底对不对，他只知道认真生活做个好人是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在向远的经历里，生活里所有的困难都是因为他的心软造成了。而解开困局的方式好像就是像肖贵的那样。

    金宏宇听到向远被苏陶挂了电话，他转过头看了看向远，见他紧紧攥着手机，情绪显得有点激动，他和他不紧不慢，懒懒道：“其实天底下的女人不止苏陶一个，以你现在的样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以前对我好的只有苏陶。”向远道，充满求而不得的痛苦。

    “你现在已经报答她了。”金宏宇夹烟的手还挂在窗外，不以为然耸肩道。

    “她不喜欢我。”向远仿佛没有听到金宏宇的话。

    “她不喜欢的又不止你一个人。”金宏宇转过头抽了口烟好笑道。

    “我想要她，哥。”向远第一次发现做人目标可以这么坚定，有决心。

    金宏宇愣了愣，再次回头看向远，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冷漠以及有些嘲弄的严厉，但他的语气还是慵懒，他道：“怎么，才和你肖叔吃一顿饭，就鸡巴和他一样牛逼了？”

    “你能不能帮我，哥？”向远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完成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充满了诱惑和欲望的黑暗，但在浓稠的黑暗里有那么一点光和一点点成功的可能。而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他也想尝试，因为他就能拥有她，拥有他想要的“幸福”。

    “帮你什么？”金宏宇冷冷问道，他看了眼司机又盯住向远。

    向远想回答又觉忽觉恶心，他猛然抬手紧紧抓住车门把。

    “停车！”金宏宇忽然发怒对司机吼了起来。

    司机一惊，慌忙变道靠边停了车。

    向远一把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滚下车，他蹲到路边吐了起来。

    金宏宇也一把推门下车，他把烟丢在地上，阔步走去揪起向远道：“你他妈话做事长点脑子！”

    “什么，什么意思？”向远感觉自己是清醒又是迷糊的，他好像懂金宏宇的意思，又觉得他很可笑，因为他发觉原来他比他胆。

    金宏宇见向远忽然笑起来，他骂了一声操丢开他的衣领，一脚踹在后备箱对车里的司机吼道：“下车！我来开！”

    司机是个老实人，惊恐下了车，道：“金，金先生，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你他妈别管。”金宏宇黑着一张脸走到司机身边，他一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甩到司机怀里，一手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你自己车回去。”金宏宇放下车窗冷脸和司机道，“你今天晚上没有在车上。”

    司机惊愕半晌领悟，他忙点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然后他在金宏宇犀利凶狠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往前跑，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跳上车离开了。

    金宏宇透过后视镜看到向远还蹲在地上吐，等了会，他的耐心耗尽开始按喇叭，一直重重地按着喇叭。

    向远摇晃着站起来，摇晃地上了车，他一头栽在后驾驶座上，仿佛从此就一蹶不振了。

    金宏宇挂档一脚油门飞出去，他的速度似飙车。开到半路，金宏宇从后视镜里看到向远坐了起来，他低着头对他道：“哥，你随便送我去哪个酒店，我晚上不想回家。”

    “不回家干嘛？”金宏宇不耐烦道。

    “我妈在我家。”向远道。

    金宏宇闻言有几分意外，随即他冷笑道：“你妈晚上怎么没来？”

    “她让我靠自己。”向远也冷笑道，“的好像她以前管过我一样。”

    金宏宇听着向远的可怜，冷漠望着前面的路，他不恨向远，但也不同情他。

    金宏宇把向远送到了一个酒店，等电梯送他去房间的时候，他想起他刚才的那些混账话，他笑问他是不是还是处。

    向远听得问，涨红了脸。向远在加拿大有过一段感情，当时是女孩追的他。女孩很热情活泼，十分大胆奔放。向远招架不住热情的攻势成了女孩的男朋友，但没多久他发现他只是女孩的男友之一，是她最有钱的一个男朋友。

    向远鼓起勇气去质问女孩，结果女孩不以为然，还笑话了向远在**上不能满足她的事情。向远不算未经人事，但他对那件事情的体验并不好，其实他有时候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于是对苏陶的渴望越强烈，他总觉得她还能想以前一样拉他一把。

    金宏宇见向远这么低着头，他抬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给你找个温柔听话的，怎么样？”

    向远没话。

    “向远，做男人要有骨气，女人不爱你，你就不要去稀罕，外头花花世界想要什么类型都有。听哥一句劝，苏陶不值得你为她犯险犯法。”金宏宇道。

    “不要，哥，我不需要女人。”向远不想他的隐疾再让更多人知道。

    “那，男人？”金宏宇徐徐笑道。

    “没开玩笑，哥，我晚上了胡话，我喝多了。”向远冷静下来，抬起头道。

    金宏宇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抽出烟，又想起酒店里不允许抽烟，他拿着烟对向远：“看你是清醒了，我走了。”

    向远点点头，他抬起头看电梯跳动的数字，觉得这个世界异常冰冷就和数字一样冷漠地在变化。

    金宏宇又看了向远一眼，转身管自己走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向远看似义气但没有多少真实的感情，很多时候他想起的都是他是向妙的儿子，但向远不欠他，他也不想害他。

    离开酒店，金宏宇没有马上上车离开，他站在外面抽着口袋里最后一支，烟，掏出手机翻看。

    刚才金宏宇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不用看，他就猜到了是谁。现在见真是陈黎云来的电话，金宏宇冷笑了声。

    金宏宇判断陈黎云和肖贵搭上线，在他身边迟早如鱼得水。同时，今晚他看到陈黎云时不时在量向远，在制造和他对视产生印象的机会，宴会结束，她还特意装作不经意找向远换了联系方式。金宏宇大胆猜测，陈黎云肯定有算盘，而他不得不防她。

    金宏宇没有给陈黎云回电话，他无聊继续抽着烟，看着手机里的娱乐新闻。《潮声调》剧组最近在风口，往剧组塞新演员肯定是向妙和肖贵的手笔。金宏宇对那个新演员孔晋川很感兴趣，当他知道孔晋川是孔令奇的儿子，他发觉这事情真的很有趣。

    金宏宇灭了烟丢掉烟蒂坐回车上，他在网上搜索了会有关孔晋川的消息，在他社交圈找到很多信息。现在正值暑假，放假在家的孔晋川还有补课，但他的补课是帮一堆同学在一起补课，看起来成绩很优异。

    仔细翻看了一圈，金宏宇感到有些厌倦劳累，他看到和《潮声调》类似相关的推荐里有关于苏陶的新闻，他就点开来看了。

    这是近期难得的一篇写苏陶好的文章，里面讲了苏陶之前的电影成就，还夸了苏陶的美貌。文章里插入了不少苏陶的照片，有剧照也有写真，苏陶有些角度美得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月影，不真实，但那剔透照亮的光是真的。

    金宏宇保存了好几张苏陶的照片，还在底下变成热心网民“金宏宇”在博主底下留言：陶陶姐美是真的美。

    金宏宇琢磨着把苏陶哪张照片换成屏保，忽然有人敲了他的车窗。金宏宇皱眉抬起头，看到了陈黎云。

    金宏宇惊讶陈黎云的出现，但不惊讶她找到这个酒店，他锁上手机放下车窗，却问了个自己不感兴趣的问题道：“你怎么找到这个酒店的？”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陈黎云好笑道，但不像她往常用幽默化解尴尬的平静，她的眼神十分冷漠。

    “那你来找向远？”金宏宇问道，话落，他看到陈黎云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一把拉了拉车门。

    “解锁开门。”陈黎云发现车门锁着，她又拍车窗。

    金宏宇想了想按了解锁键。

    陈黎云坐上了车，她难得显得有些怒气冲冲。

    “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的电话？”陈黎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个怨妇，心里笑自己可笑，却不怕金宏宇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姐。”金宏宇放下车窗，正要从口袋里拿烟想起烟没了。他按了一个按钮开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他探身伸手想从里面再拿一包烟。

    陈黎云一把握住了金宏宇的手，她想克制自己气得有些颤抖的手，所以越发紧紧用力抓住金宏宇的手。

    “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金宏宇？我了，我对你有愧疚，当初不是你先威胁我，我会出于自保设计让你辍学？”这段话，陈黎云声音有些颤抖激动。

    陈黎云来找金宏宇，从她住的房间离开的时候，在走廊看到肖贵的房间进去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侧影清丽。女孩在门口犹豫了会，房门开，她还没来得及摆出笑容，人就被一把粗鲁拖拽进去，女孩的样子充满了紧张害怕还有下意识的挣扎。陈黎云看到那一幕，心里十分难过，有片刻她想过去敲门，不管找什么理由断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就好。但最终陈黎云没有，她告诉自己女孩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酒店站在那间房间门口，她是自愿的。而就算她不是完全自愿，走到这一步也明她没有选择了，她陈黎云也没有帮她选择的权利或者给她新的选择的能力。

    陈黎云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这个无意间简短的画面让她的思绪一度混乱，她有种在深渊里翻滚快要窒息的感觉。所以，此刻金宏宇话语里对她的蔑视忽然让她有点想全线崩溃。她想从最源头去解释现在这样的冷漠堕落是种无奈，是现实生活造就的。

    “有愧疚？还我一百万就成。”金宏宇对于陈黎云的激动还是冷眼旁观，他用力一甩手挣开陈黎云的手，缓缓从储物箱里掏出一条烟，凉凉道。

    陈黎云被金宏宇的话砸得沉默，她捏了捏拳，侧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撕香烟包装纸。

    “金宏宇，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陈黎云恢复了冷静，好像心头被开了一枪，一切不安归于平静。

    金宏宇对这个问题笑了笑，他拆出一包烟，再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唇间，他摸索着火机，然后道：“你很可怜。”显得漫不经心。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条战线的。”这是陈黎云受伤的真实原因，她以为金宏宇代替她去赴简行的约，多少明他心里还是把她当成某一个重要的人。

    “什么战线？对谁？”金宏宇又开始抽烟，挑了挑嘴角，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

    “对向家对向妙。”陈黎云咬牙，她自诩聪明冷静，不想在和金宏宇的博弈里，她早就输了。

    金宏宇嗤笑了声，往窗外抖了抖烟灰。

    陈黎云听到那笑声，心头“砰砰”跳，跳到有点疼，许久，她推开车门道：“信不信随你便，我有办法接触到向氏和贵安的账目。”

    金宏宇仿佛听而不闻，他依旧吞云吐雾望着他自己那侧的窗外。

    陈黎云下车才用力摔上门，金宏宇就挂挡一脚踩油门开车飞蹿了出去。

    陈黎云站在原地，她感到有点腿软，她想自己今晚真的喝多了，变得很感性。包里的手机在振动，来电提醒是林浩然。

    陈黎云看了好一会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林浩然很开心问她在干嘛，然后他起今天去医院看了陈冰的事情。

    “你妈今天好像记得我了。”林浩然道。

    陈黎云却因为听到陈冰的事情感到越发疲惫，她出奇安静。

    “你怎么了，云？”林浩然察觉到陈黎云微妙的疏离，他显得有些紧张，问道，“工作不顺利？”

    “还没开始工作，今天刚到。”解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让陈黎云感到更累了。

    “那你怎么了？坐飞机累了？”林浩然继续关心。

    陈黎云皱了皱眉，她低下头，其实她心里有很多很多事情和情绪，但不知道和林浩然从何交流起。林浩然活得很简单，他已经想到结婚的事情，在陈黎云出差前一晚，他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偷偷往她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云，我们要不要一起考虑考虑结婚的事情？

    陈黎云从晚宴回来，踢掉高跟鞋，开行李箱准备收拾下行李，看到这张卡片。

    陈黎云心情复杂，悲与喜，厌倦和感动，愧疚也愤怒。就是在读完卡片之后，陈黎云给金宏宇了很多个电话，但他不接。

    后来，陈黎云便出门去找金宏宇，她在门口看到一件龌龊的事情，加重了她的罪恶感，悲戚弥漫在她心头。

    此刻，所有的难过和压抑倒推回去，陈黎云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她从来没有面对过真实的自己。这么多年，她游戏感情也被感情游戏，她分不清楚爱着谁，以至于被人爱着时，她自卑烦躁不已。

    “云——”林浩然又唤陈黎云，他担心是不是忽然结婚的事情令她有压力了。

    陈黎云听到有电话进来，她看了眼见是向远，她犹豫了会对林浩然道：“我还有事，迟点再聊。”她掐断了林浩然的电话，莫名松了口气。

    向远约了陈黎云在酒店大堂吧见面，他不知道为什么陈黎云忽然约他，他只是赴约而已，像一个大大方方的男人。

    朦胧的灯光里，向远环看四周的男男女女，大部分在谈笑，他的沉默变成了寂寞。

    陈黎云找到向远的时候，他正趴在吧台上。她看他，她今晚原本找他的目的是从他那套出金宏宇在海市的住址，此刻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她对他温柔一笑。

    半夜的星星特别亮，苏陶这晚的睡眠不深，简行接电话下床的时候，她张开眼睛就醒了。

    简行接着电话没话往外走，他去到书房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问道：“什么意思，金宏宇？”

    “你有什么礼物能让我送给肖贵？”金宏宇又了一遍，语气十分不屑。

    “我靠什么去相信你？”简行反问，他懂金宏宇的意思，他是想结盟。

    “我要你销毁你手上关于我妈的全部资料。”金宏宇道，他对于简行装傻充愣的行径感到反感。那天他在餐厅威胁他的话，他不是听不懂。简行在暗示向韵离开向家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再为谋财而害人了。

    简行闻言笑了笑，道：“我没有多少资料，我只是有猜测而已，金宏宇。”

    简行越坦荡，金宏宇越愤怒，他觉得他要挟人的方式特别恶心，分明要威胁别人，却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能把乌黑的事情修饰得发亮。

    “你想怎么样？”金宏宇问简行。

    “是你想怎么样？”简行不紧不慢反问金宏宇，仿佛算长谈，他拉过椅子坐下，看着苏陶桌上的日历，那上面夹着一个“东南西北”。

    “高二那年，你和陈黎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简行问道。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金宏宇冷哼。

    “我需要听你一遍。”简行道，“这很重要。”

    “你在录音？”金宏宇警惕。

    “或者你希望见面谈？但我认为我们不宜见面。听肖贵已经来了海市，你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怎么做。我们要互相信任。”简行徐徐道。

    “互相信任？”金宏宇觉得这四个字很好笑。

    “是。”简行应道，他拿过“东南西北”翻看着，里面是空白的，就是他送给苏陶的那个，而苏陶一个字都还没有写。身在一个狭的局里，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多。

    苏陶醒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她见简行没有回来，隐隐感到不安。她最近总有不好的预感，晚上她接了向远的电话，心里就很难受。苏陶坐起身正准备下床，听到简行悄声开门进来，她便开了台灯。

    “你怎么也醒了？”简行走进来问道。

    “这么晚了还有电话，急事吗？”苏陶问简行，她目光随着他的走动回到床上。

    简行躺回苏陶身边，靠着床头，伸手拥过苏陶靠在怀里，道：“没什么事。”

    “是收购案还是你外公？”苏陶不太相信，她抬起脸看着简行。

    “收购案，我外公没事。”简行不能避开苏陶的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

    苏陶见简行开了口，她深呼吸一口气靠了回去抬手抱住简行的腰。

    两人拥抱着感受对方的真实存在，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简行把苏陶的脸轻轻抬起来问道。

    “简行，你有收到你自己的信吗？”苏陶问道。

    “有。”

    “你写了什么？”

    “还没有拆开。”简行道。

    “为什么？”苏陶感到很惊讶。

    “虽然不能完全记得自己写了什么了，但记得当时是希望有机会和你一起开的。”简行低头亲昵碰了碰苏陶的额头。

    苏陶笑了，她抚摸简行的脸，他的耳朵他的后脑勺，还有他的脖子。

    “要不，我们明天就回去拆你的信吧？”苏陶低声和简行商量。

    “好，我来看机票。不过已经是今天了，宝贝，虽然天还没有亮。”简行伸手拿床头的手机，揉揉苏陶的头发。

    “买今天下午的吧。早上我们去看看我妈还有我外婆。”苏陶被“宝贝”两个字哄笑。

    “好。”简行应道。

    苏陶靠在简行胸膛看他认真筛选合适的机票，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了一个哈欠，半眯起眼睛。

    简行买完机票，把手机的屏保给苏陶看，有点邀功的意思。

    “我看到了，是我的照片。”苏陶又被逗笑，她张开眼睛。

    “我是个追星Boy。”简行赞叹自己。

    苏陶笑拼命点头认可他，她抬起脸亲了亲他的脸颊道：“给你官方盖章认证。”

    简行搂着苏陶躺下来，他伸手关了灯，在黑暗里亲吻苏陶的脸和她睡吧，他的吻很轻柔，很快苏陶又入睡了。

    天亮后，两人去置办了一些礼物去苏陶家拜访。因为这个决定很临时，李希露并不在家，只有外婆在家。

    外婆这个年纪还喜欢帅哥，看到简行很高兴，她夸简行很英俊，他有几分她爸爸年轻时的风度。

    苏陶感到不可思议，笑问道：“外婆你是简行像太公吗？”

    外婆猛点头，道：“你太公以前是国民党的军官，本来你太公要逃去台湾的，后来没赶上船。我以前是大姐，出门都有人抬轿子的。如果当时逃去台湾了，可能也不会嫁给你外公。”

    “那不就没有我妈也没有我了？”苏陶道。

    外婆笑是，还问苏陶：“是不是很庆幸。”

    “外婆，我很庆幸。”回答的是简行，他笑道。

    外婆闻言赞许笑望着简行，道：“缘分这种事情真的一秒钟都差不得。”

    时间临近中午，客厅里越来越热，但苏陶的外婆即便这种天气还穿着长袖衬衫，笑眯眯盘腿着。当苏陶把电风扇转过来对着简行吹的时候，外婆从茶几抽屉里拿出空调遥控器递给苏陶道：“你给简行开个空调，我进屋穿外套。”罢，外婆准备从沙发上下来。

    “没事，外婆，我也不热。”简行忙站起来道。

    “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热？”外婆站起来笑挥挥手往屋里走。

    简行拦不住便谢谢外婆。

    苏陶忍不住笑，她笑原来简行拘谨客气起来这么睁眼瞎话，毕竟他的额头上都出汗了。

    客厅里开了空调，很快温度就下来了。苏陶开电视让简行看，她去了厨房准备午饭。煮上饭，洗完菜，她正准备炒菜的时候，简行进来厨房道：“苏陶，外婆怎么还没有出来，我们要不要去她房间看下？”

    苏陶闻言看了看时间，发现外婆穿一件外套的时间是有点久，但她没有往坏处想，一面放下手里的活洗手一面笑道：“是有点久，可能想穿最好看的外套出来见你。”

    简行被逗笑。

    两人一起去外婆房间敲门，听到里面问谁啊。苏陶在想外婆是在和她开玩笑，她也玩笑道：“你猜呀？”

    里面有一会没有话，隔了会，门从里面开，只见外婆还没有穿上外套，面露欣喜看着苏陶道：“你怎么回来了，陶陶？”

    苏陶和简行都愣住了神。

    外婆量简行，又笑问苏陶：“带朋友回来啦？”

    “外婆，我们回来很久了，你不记得了吗？”苏陶很惊讶，试探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外婆没有一点印象，努力想了想问道。

    “他是简行，我男朋友，你有印象吗？”苏陶指了指简行又问道。

    “你男朋友，简行？”外婆有点被苏陶搞糊涂了，表情有点茫然。

    “是啊，你还他很像太公，有印象吗？”苏陶开始有点急，她意识到外婆可能生病了。

    “是，是有点像。”外婆望着简行，面色迟疑，她记得苏陶没有见过太公，这话肯定是她的，所以她疑惑，“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们早上九点多就回来了，简行给你买了很多东西，然后我们坐客厅里聊天。后来太热了——”苏陶变得着急。

    简行在这时断了苏陶，他搂住她的肩膀，道：“好了，苏陶，没事，外婆忘了就忘了。你先帮外婆把外套穿起来，我们吃过饭，下午带外婆去医院检查。”

    苏陶闻言镇定下来，她回神伸手抱了抱有些受到惊吓的外婆道：“没事没事，外婆。”

    外婆也明白到自己可能是生什么病了，她在苏陶的安慰下放松了身体，她道：“先别告诉你妈，我们先去医院看了是什么病再和她，免得她着急。”

    苏陶点点头。

    吃过午饭，两人带外婆去医院检查。外婆做检查的时候，简行在手机上退机票，期间他也给王明泽了电话告知晚餐取消。

    王明泽接到电话，虽然事出有因但难免失望，不过她让简行把电话给苏陶，她和苏陶了两句安慰她：“晚餐的事情不要太在意，我们下次再见，好好陪陪你外婆。”

    “谢谢阿姨。”苏陶感到特别温暖。

    王明泽挂了简行的电话便给王翰林了一个电话，原本她劝了王翰林晚上也来一起吃饭。王翰林对苏陶好奇，一念之间答应了，结果接到电话，他显得很生气。

    王明泽解释给王翰林听，王翰林因为盲了一只眼睛，近来心情一直不太舒坦，了一句置气也稚气的话：“她外婆很重要，我就不重要？”

    “重要，晚上我请你吃饭。”王明泽笑道。

    王翰林一把挂了电话。但到了晚饭的点，他还是去了简家。不过王翰林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他有些生气，他来问王明泽：“那个苏陶最近拍的剧是不是叫潮生调？”

    “爸，你好时尚。”王明泽道。

    王翰林没搭这话，他道：“我听他们剧组换导演了。”

    “你还关心这些事啊？”王明泽挺意外。

    “换走个好导演，换来个差导演，你让简行告诉她不要演什么戏了。不像话。”王翰林甩下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王明泽不解。

    王翰林冷哼了一声，给王明泽解释了一番。原来《潮生调》传出来新消息，换上的新导演姓张，而这个张导演就是之前和苏陶过官司的那个“名导演”。消息里《潮生调》是张导演转型拍的

    第一部 电视剧，期待电影般的效果。

    “什么转型，没人再给他拍电影了就自己拍电视剧了，现在这些新闻都把群众当傻子。”王翰林愤愤道。

    王明泽知道王翰林的不无道理，她道：“换导演的事情是意外，演员也是没办法的。”

    “还不如拍电影，拍什么神仙电视剧，不科学，迷信！”王翰林皱眉。

    王明泽听着王翰林的话，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太看好《潮生调》，当她前段时间得知这部剧的主要投资方是向家的时候，她就有担心这部电视剧开拍的真实目的。

    苏陶在知道外婆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时候，也接到了李希露的电话，她告诉她剧组换了导演的事情。

    “怎么会换了那种导演？！”苏陶第一反应是生气，怒道。

    “这是投资方的决定。”李希露在下午已经气过了，她现在显得比较平静，想听苏陶的意见。

    “你问我什么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妈？我可以解约吗？易叔叔和公司同意吗？”苏陶气到快熄火，她皱眉道。

    “我们也可以和公司解约。”李希露道。

    “你，你什么，妈？”苏陶的怒火一下被李希露的话冻结。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希露轻描淡写，可见她下午和易居安发生过争执，很失望也找到了出路。

    苏陶在电话里沉默了下去。

    李希露换了一个话题，她问道：“你到了吗？刚下飞机？”她以为苏陶下午准点飞走了。

    “妈。”苏陶很认真唤了李希露一声。

    “什么事，陶陶？”李希露也认真应道。

    “我和简行下午没有走，我们带外婆去医院看病了。医生外婆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处在第一阶段，轻度的。”苏陶尽量温和地告诉李希露。

    换李希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去。

    “我和简行今天去看外婆，外婆进屋穿外套就忘了出来，我们去敲门，她已经忘了我们早就来了。”

    李希露听着，许久，她问道：“你们现在回家了吗？”

    “正准备回家，简行陪外婆取完药，我们就回去了。”苏陶道，她站在药房远处，看着简行揽着瘦的外婆在排队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家里见吧，我也正在开车。”李希露疲惫道。

    “好，你吃过晚饭了吧？”苏陶问道。

    “吃了两口，回去有饿再。”李希露道。

    “好，你慢点开，家里见。”苏陶先挂了电话。

    李希露开着车望着路，转眼她也半辈子了。因为一直在努力工作，她曾觉得自己会一直很年轻，她已经找到很多意义和价值，直到生命像一首诗一样提醒她：这些都还不够。1

    作者有话要：

    1 我经常想到的是舒婷的《致橡树》：不，这些都还不够。

    2 书单。之前评论里被删除了，放在这里，有需要自取。读书有限，羞于分享，抱着希望多少有一点用的态度，给你们分享我暂时能想到的一些书：

    1.《有人喜欢冷冰冰》，作者：林·拉德纳。这本书是我上大学时，我很爱的一个女孩送的，她在书店一眼相中就买了。短篇集，里面的故事都是风趣讽刺的风格，最喜欢《有人喜欢冷冰冰》和《金蜜月》。看过这本书之后，后来别人叫我推书，我都会想到它。

    2.《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作者：斯蒂芬·茨维格。两本都好看，在《人类的群星闪耀时》里，有坚持的故事，有自省的故事，有作者的思考和角度，看了受益匪浅。

    3. 《文学回忆录》，作者：木心。有趣好看，可以读很多遍，能学的有很多。这本书上下两册，看着厚，但读起来一点都不厚，很有趣很有趣。也是受益匪浅的一本书。看这本书，里面作者推荐的书非常多，选择自己喜欢的去看。

    4. 《杀死一只知更鸟》，作者：哈珀·李。就是很好的一本书，一定要读一读。

    5. 《情迷佛罗伦萨》，作者：毛姆。毛姆的书，我都喜欢，故事里都有成长反省直面。这本书典型代表，故事不长，一气呵成，精彩好看。

    6. 《荆棘鸟》，作者：考琳·麦卡洛。好看，读这本书是无意的，然后拿起来读到傍晚，天越来越黑都没发觉，读到后来快瞎了才知道的开灯。

    7. 《傲慢与偏见》，《长腿叔叔》，这两本书初中高中的时候看的，对我影响挺大，我从里面学到的是换一种角度看事情，把事情变得有趣。

    8. 《红楼梦》，《水浒传》，我都是浅读，还记得当时读这两本书都是一天读一章，读得很开心，人物丰富，大家都有趣，这点我最爱。四大名著都值得去读，属于我们的瑰宝。

    9. 《王子》，《彼得·潘》爱爱爱，童趣里都是温暖还有坚持勇敢，以及相信。

    10. 《万历十五年》，好看，也是很有趣。

    11. 《浮生六记》，不多，好看。前面三记更易读，沈复和芸娘的志趣相投，从事里互相怜爱欣赏，看了会明白什么叫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这八个字里处处透着尊重，这是我们祖先的爱情，不是迂腐的。

    12. 《人间词话》，也是每天读一些的书，有意思有意思。我很爱看注释，这本书也是我写过最多批注的一本书。

    13. 《细雪》，《我是猫》，日本文学。《细雪》真的很细，《我是猫》真的像成了一只猫。

    14. 《百万英镑》，马克·吐温，幽默有趣，国外文学对我个人而言很多是学到了不同的角度，不同国家真的有不同的思维模式和自己独特的趣味。

    15. 《羊道三部曲》，李娟，非常好看有趣，另一种真实朴实的生活，大巧不工，天然去雕饰的手法，读的很平静开心。

    16.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全文最后一句：女佣终于自由了。整个故事也是这么一个故事，困于现实困于内心，寻求解放，寻求未来。那个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有一股韧劲。

    17. 《呼兰河传》，作者：萧红，好看，站在孩子的视角去解读活着。

    18. 《你们忘了这个世界吗》，作者：卿卿，边看边笑边感慨，后面就哭了。也是孩的视角看身边发生过的事情，生老病死，愧疚遗憾。

    19. 《三言二拍》，这个很有趣。该怎么形容这种有趣，它不是一种优雅的趣味高级的情趣，可以故事相当俗，就是书人讲故事，把人的某一面从生活里提取出来，再放在生活里，故事里的人物，我感觉平面又生动，像极了看皮影戏。有些故事露骨难堪，有些故事精巧有妙趣，很多故事里会有书人视角的总结，莫名让人想笑。

    20. 《给忙碌者的天体物理学》，不枯燥，十分有趣，摘取一段，我看了被逗乐的话：

    根据惯例，太阳系的行星基本都以罗马神话里的诸神命名，卫星则以希腊神话里与之相关的诸神角色来命名，古典文学里的神灵有着复杂的社会生活，所以不缺人物角色来给那么多卫星命名，这条规则的唯一例外是天王星的卫星，它们以英国文学的各种角色来命名。除了那些用裸眼轻易课件的行星，英国天文学家威廉·赫歇尔爵士是第一个发现新行星的人，他是英王忠诚的臣民。所以他原本准备以英国国王的名字来命名天王星。如果威廉爵士成功了，行星名单将会如下：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和乔治。

    谢谢，希望有所帮助。

    3当时在评论里，有位朋友季布娘子也分享了好几本书，我也列出来，大家互相分享：

    1.奈保尔《米格尔街》

    2.舍伍德·安德森《俄亥俄，温斯堡》季布娘子分享这两本书是由街坊邻居不同的故事窜起来的，各自有生活，又互相交错，我想人物群像肯定很生动有趣。

    3.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

    4.艾特玛托夫《白轮船》季布娘子分享这两本关于自然传，人从中思考反省出路，还有，我们该如何保护孩子的灵魂。

    5.王波的书，季布娘子推荐了《沉默的大多数》和《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关于独立思考。

    最后祝愿我们大家拥有纯真和诚实，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