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理由
看来这次瓦格纳姐收到了沉重的击,她总是含着一汪眼泪,工作连连出错,还破了花盆——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施瓦伯格精心照料了那么久!他恼怒地望着泥土中奄奄一息的花苞,气得要直接解雇了那可恶的娘们。昆尼西拖走了瑟瑟发抖的瓦格纳,也不知从哪弄了个花盆,重新把花栽了进去。
“会开花的。”他轻声,蹲在地上抬起头,蓝眼睛闪着光,“这种花儿……非常顽强。”
“哦,是嘛。”施瓦伯格的手还在哆嗦,“要是开不了花——”
“那您就解雇我。”
“想得美!”
施瓦伯格坐在办公桌上,看着昆尼西忙碌。他享受这种感觉,就像个剥削农奴的老爷。“农奴”清理了花盆碎片和浮土,把地板擦得晶晶亮。他忍不住阴阳怪气,“家务做得很熟练——做兼职吗?礼拜六来我家扫,我给你付双倍工钱。”
“礼拜六我要休息。”昆尼西放下抹布,耸耸肩,“所以,非常抱歉。”
“我开玩笑。”施瓦伯格也耸耸肩。
“我知道。”
“真的?”
“真的。”
昆尼西洗干净了手,似乎还趁机梳了梳头发。同性恋的细枝末节,施瓦伯格在心里哼了一声。昆尼西将瓦格纳“请”了回来,年轻的女人双目红肿,手里攥着条眼熟的手帕。施瓦伯格狠狠斥责了她,但好歹克制住了没再用解雇进行威胁。
傍晚,施瓦伯格从食堂包了两份晚餐。就那老几样:面包、香肠、土豆沙拉和奶酪。他还特意买了瓶可乐送给加班的昆尼西。昆尼西对此表示感谢。
他们坐在各自的位置用餐。昆尼西优雅地将香肠切成薄片,突然冒出一句:“我不该提起他人的隐私,但……其实她伤心是正常的。”
“你瓦格纳?”施瓦伯格正蠢蠢欲动,他太想来杯咖啡了,“不,已经一个多礼拜了……半个月了!难过一两天我可以理解,超过三天我就不得不认为这是智商问题了。”
“一两天……不可能。”
“那就是智商问题。”
“她一定很爱那个人,”昆尼西,把香肠平铺到面包片上,“您无法要求她只伤心两天。为感情限定时间是……缺乏理由的。”
“我告诉你理由是什么:因为她是个傻子,所以选了个差劲的男人。”施瓦伯格恋恋不舍地将咖啡罐放回抽屉,“她应该专注于工作。女人拥有工作的机会可不容易,她居然从不珍惜。你妹妹不就一直在工作吗?夏洛特姐有四个孩子,可她还是工作着——这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
昆尼西沉默了,慢慢地吃他的晚餐。夕阳西下,蓬松的云朵飘在半空,被染成了深深浅浅的粉色。“那块云彩像火烈鸟。”施瓦伯格眺望远方,“你看,我的没错吧?”
他已经习惯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同昆尼西相处,那同性恋就吃这套。昆尼西望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云,白皙的脸颊也笼罩上了金红的暗影。“只能,那个男的不爱她。”施瓦伯格喃喃,“没有理由,就是不爱她。爱她是不会让她一个人哭泣的……就这么简单。”
施瓦伯格算回科隆碰碰运气,或者其他地方。他敏锐地察觉到,联邦德国正处于飞速发展之中。法兰克福、埃森、斯图加特、杜塞尔多夫、汉诺威、慕尼黑……重建意味着需要大量的人工,这就创造了丰富的工作机会。就算他是个纳粹分子又能怎么样?资本家需要的是效益,在一个努力的坏蛋和正直的白痴间进行选择,他们必然不会高尚地选择后者。
他没多少东西需要收拾,要离开并不难。巴斯蒂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事实上,施瓦伯格压根不再掩饰,他坦然地承认,没错,他要走了,不会留在汉堡,因为毫无意义。
“为什么?”巴斯蒂痛苦极了,“因为弗雷德还是克里斯蒂娜?我过了,我会解决的!我在和她商量!你得给我时间!”
“我没那么多时间,”施瓦伯格冷淡地,“我得赚钱养活自己。”
“我可以给你钱!”
“得了吧,哪天你不爱我了,就会踢开我,像你踢开弗雷德那样。我不是二十岁的年轻傻瓜,巴斯蒂,不会上这种当。”
“阿历克斯,请你相信我!我爱的人是你!”
听听,这种骗傻瓜的鬼话。太可笑了,他居然曾为这种虚假的甜言蜜语心动过。“我需要的是钱,”施瓦伯格刻薄地,“爱正好是我最不需要的玩意儿。”
“你想要多少钱?”巴斯蒂崩溃了,“你想要多少?”
“很多。”施瓦伯格把他的夹克叠起来塞进背包,“我没人能指望了,巴斯蒂,我父亲音讯全无,我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你呢,你要继承家业,早晚会走入婚姻。不去工作?我怎么可能活下去?”这倒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借口,事实如此。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外表丑陋,性格糟糕,他可不认为巴斯蒂能深情到为年少时的迷恋搭上一辈子。
“要是你……你父亲找到了,他的钱都给你,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对吗?”巴斯蒂扑上去抱住施瓦伯格,“是不是?如果你继承了你父亲的财富,你就会留下,是不是,是不是?”
“可惜,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施瓦伯格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喜欢拥抱的感觉,温暖的怀抱,好像他是被爱着、被需要的……从来没人这样热烈地抱着他,即便巴斯蒂欺骗他,拿他当玩具……
“我会找到你父亲的,”巴斯蒂两眼通红,“但是你得发誓,绝不离开我。”
“我发誓。”
两天后,巴斯蒂带来律师的消息,霍斯特·冯·施瓦伯格找到了。哦,看吧,又是一个谎言。早在二月初,律师就在一家医院探访到了这个老疯子。经过一系列操作,施瓦伯格继承了父亲的大部分财富。有了钱的感觉真是美妙,他安静地待了几天,假装信守诺言,然后就趁巴斯蒂上班的时候,偷偷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