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报复
杨瑞强和桑蔓书没有血缘关系。
他是桑蔓书的继父。
在桑蔓书四岁那年, 这个英俊的男人带着温暖的笑容走进了她的生活里。
他不仅每时每刻脸上都在笑着,他还让许久都沉浸在阴郁情绪中的母亲也开始越来越常绽放笑颜。
自从桑蔓书的父亲因车祸意外过世后,母亲一直都过得很不开心,整天郁郁寡欢, 闷闷不乐的, 一直到杨瑞强的出现。
杨瑞强对桑蔓书也非常好, 即使一开始的时候, 桑蔓书对他恶意满满。
扔掉他给的礼物, 无视他的话, 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
但杨瑞强从来不会生她的气,总是温柔地化解她一次次的刁难与冷眼相待。
在他长久的耐心与包容下, 桑蔓书渐渐对他卸下心防,终于开口叫了他第一声“爸”。
后来, 桑蔓书的母亲生了病,癌症,晚期。
杨瑞强陪她看医生,化疗,亲自喂她吃药,给她按摩, 无微不至地照顾,连一向对他百般挑剔的桑老爷子都被动了。
可惜,桑蔓书的母亲最后还是没有捱过去,病逝了。
再后来, 杨瑞强主动担起了照顾桑蔓书的责任,并在岳父面前发誓保证,自己将来绝对不会再娶,会把桑蔓书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多年来, 他一直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万般宠爱地把桑蔓书一路扶养长大,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暧昧不清的女人。
俨然一个深情专一的好男人形象。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外面有一个私生子,比桑蔓书五岁。
他出生在桑蔓书母亲患病的那一年。
根据资料里显示,在桑蔓书的外公去世后的第二个月,杨瑞强就急不可耐地在桑虹里开始了那些动作。
翻看着手里白纸黑字的证据,桑蔓书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砸碎了。
被砸得粉碎。
看着桑蔓书悲痛失落的样子,柏易淮再次感到于心不忍。
知道忽然间跳出这么多事情,桑蔓书很难一下子消化。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面对这些残忍的真相,一切由他来出面解决干净,她继续每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好。
但照眼下事情的发展情况,柏易淮不得不尽快将这些出来让她知道。
她的不知情,只会让杨瑞强更加变本加厉。
其实,柏易淮最开始怀疑杨瑞强,还是那一年,杨瑞强逼迫自己离开桑蔓书的时候。
杨瑞强最后一次来找他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用桑蔓书来威胁他。
“要是你依然执意要跟蔓书在一起,那我就只好把她在桑虹的股份全部收回。”
“桑虹现在一切都由我来做主,你知道,我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如果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变得一无所有,愿意看着她和我这个父亲决裂,从此被赶出桑家,和你一起过苦日子,那你就继续坚持自己所谓的真爱好了。”
“我倒要看看,你对蔓书的爱,究竟是有多自私。”
……
那些话,至今还一直清晰记在柏易淮脑中。
一开始,他觉得杨瑞强只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未来幸福的担忧,但他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具体的又不上来。
后来,为了调查当年万恒遭陷害的事时,他无意中发现了杨瑞强越来越多可疑的地方。
再后来,他慢慢调查真相,一点点收集证据,挖掘出杨瑞强藏在背地里一桩又一桩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证据我都有备份,如果你不相信我,或者其中还有什么质疑的地方,可以把资料带回去,自己一项一项慢慢核实。”
柏易淮看着她,缓缓开口道。
桑蔓书没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她从位子上站起来,什么也没,就径直往门口走。
柏易淮也连忙追了出去。
桑蔓书站在走廊上,停在了斜对面的那个包厢门口。
柏易淮皱眉,有些担心的样子。
他原本以为桑蔓书会立刻气冲冲地闯进包厢里,和他们大闹一场。
但她并没有,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包厢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收回视线,从那个包厢门口走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柏易淮跟着她下楼,走到南迦馆门口,他轻声喊住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桑蔓书直接拒绝了他,又继续往前走。
柏易淮走到她身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桑蔓书没有理他。
“蔓蔓……”
桑蔓书觉得他很烦,低声道:“你别跟着我。”
见他还是跟在自己旁边走,她忍住发脾气的冲动,无力又烦躁:“柏易淮,我现在心情很乱,我没力气跟你吵架了,你能不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柏易淮犹豫了一下,桑蔓书已经又甩开他走了。
桑蔓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随便瞎晃,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想自己单独走一走,静一静。
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各种音乐声交织的广场,以及微风拂面的河道。
从喧嚣热闹一直走到静谧寂寥。
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她想得最多的,就是时候杨瑞强与她一起的种种画面。
母亲刚离世后不久的某一次,杨瑞强带着她一起去陵园看望。
她站在母亲的墓碑前,流着眼泪啜泣不止:“……妈妈,你走了,以后谁给我扎漂亮的辫子,我考一百分要和谁一起庆祝,我没完成的拼图要和谁一起拼……我又想你了怎么办……”
杨瑞强蹲下来擦去她的眼泪:“蔓蔓,以后这些爸爸都会陪你的,我会连带着妈妈的那份爱一起,更加用心努力地保护你长大,好不好?”
接着他又红着眼睛,把这些话当成誓言,又对着桑蔓书的母亲了一遍。
当时的桑蔓书虽然年龄还,但这个画面一直深深地刻在她心里。
照片里的母亲笑得很灿烂,仿佛也在对她:“蔓蔓宝贝,以后我的爱,就由爸爸代替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那一刻,桑蔓书真的就止住了哭声,郑重地点点头,在心里了一句“好”。
她觉得当年的这个约定,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对她来,是弥足珍贵的。
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那么地讽刺。
那个时候,艾伦早就已经出生了,他却瞒住了所有人,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深情好男人的角色……
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雨了。
不怎么大,细细密密地落在桑蔓书的头发上,衣服上,眼皮上。
她毫无知觉一般,不躲也不跑,依然慢慢地走着。
直到一把黑色大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是柏易淮。
他还是放心不下桑蔓书一个人,于是便悄悄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这么走了一路。
桑蔓书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其平静,没有指责他为什么又跟着自己,也没有拒绝他的雨伞。
她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回头,又默默继续往前走。
柏易淮也什么都不,只是安静陪在她身边。
夜雨裹着些许凉意,沁入皮肤。
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落雨的寂静夜晚,生出淡淡萧瑟的味道。
俩人不知又走了多久,柏易淮的手背无意中触碰到她的脸。
接着,他立马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样很烫。
“蔓蔓,你发烧了。”
桑蔓书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回一句:“是吗。”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她摇摇头,声音很轻:“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你送我回去吧。”
柏易淮拗不过她,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桑蔓书回去后,潦草地卸妆,泡了个热水澡,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柏易淮按着门铃又来了。
他给她测了体温,37度6,低烧。
接着,他拿出刚才在楼下买的退烧药,倒了一杯温开水,让她把药给吃了。
桑蔓书没有拒绝反抗,一切都按照他的做。
喝水,吃药,乖乖躺到床上。
她这个样子,却使柏易淮更加心疼。
“你先好好睡觉,我就在外面客厅,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喊我一声就可以了。”
桑蔓书感觉头很疼,身子也很疲惫。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昂贵西装,一直替自己忙进忙出的男人,她忽然倔强地别过了脸。
“柏易淮,你是为了报复和嘲笑我吗?”
所以才强行把我禁锢在身边,看我有多失意与潦倒。
“看到我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你开心了吧。”
“你想笑就尽情地笑,不必在这里假装好人。”
不论她故意用多么尖酸刻薄的话来刺激柏易淮,他始终都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
等桑蔓书发泄完了,他敛去眼中的情绪,替床榻上的人温柔掖好被角,俯身轻轻落了一枚吻在她的薄眼皮:“乖,别胡思乱想。”
桑蔓书想再对他些难听的话,动了动嘴唇,又什么也没。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随时都在。”
柏易淮着,把灯给关了。
出去的时候,他将门虚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
暗下来的卧室里,安安静静。
桑蔓书看着从门缝间透进来的光,缓缓阖上了眼皮。
桑蔓书在床上这么一躺,就是好几天。
柏易淮给她又测了体温,已经不烧了。
但她就是不想起床,不想去上班。
柏易淮给她请了假,还每天定时定点地过来,给她送饭。
“知道你没什么胃口,所以我买了你爱喝的海鲜粥。”
连着几天,她都不开口话,只点头或者摇头。
就算得不到回应,柏易淮也不在意,每次都耐着性子跟她聊天。
桑蔓书拿起调羹,和往常一样,闷头吃饭。
“味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柏易淮边收拾着桌面边。
“柏易淮。”
没想到她忽然开口了。
“嗯?”
桑蔓书没抬头:“我想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