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离开 她一直没将沈屹白和长生弄混淆……
29.
闻清看向舒姚, 顿了顿,点头,“嗯, 真的要走了。”
“……”舒姚抿唇沉默不语,只是执拗地看着她。
周遭人看出了两人的不对。
朋友拉着舒姚的手,问道:“姚姐, 你怎么了?是…”
话未完,舒姚就挣开她的手快步走到闻清面前。
她目光在她手上抱着的教辅资料上逡巡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好歹同学一场,要转学都不提前通知我…我们一声?”
闻清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解释:“我不太喜欢离别。”
因为闻清这一句,舒姚所有准备好的辞都哽在喉头。
她恼道:“就算不喜欢,那、那至少也要提前个招呼吧?”
她朝沈屹白努嘴,“还有, 凭什么他就能提前知道?”
闻清知道舒姚性子直, 虽然语气冲, 但没什么坏心思。
遂莞尔一笑:“你现在不也一样知道了吗?”
舒姚不满。
“这怎么可能一样!”
她还想什么,闻清却将怀里的书本放下, 转而抱住了她。
还拍拍她的背,柔声道:“舒姚, 这段时间谢谢你。我…真心把你当作好朋友,以后常常联系。”
舒姚大姐惯了, 天天一堆人拥趸着, 还没跟人这么亲热过。
她察觉到自己脸上阵阵发烫,不看也知道,肯定红透了。
她愣在原地,须臾方才笨拙地磕磕巴巴应道:“…好。”
完之后,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不自然了,有些懊恼。
“行…行了。”
舒姚推开闻清,抱着胳膊,故作骄矜地昂着下巴。
“别矫情了…要走赶紧走吧,我们马上要上课了。”
闻清笑了笑,:“好。”
她朝1班同学环视了一圈,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照顾…再见。”
-
从学校出来之后,三人又去沈屹白家里收拾东西。
长生原本就跟闻清一样喜静话少,只是今天尤甚。
他一路上都望着窗外,没什么表情,肉眼可见的兴致不高。
要是平时,心思细腻的闻清肯定一早就注意到了。
只是今天离别在即,她情绪也不高,因而完全没发现。
一个车,三个人。
心思各异。
非常缓慢行驶的车子停在了沈屹白的公寓楼底下。
长生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又看看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相顾无言的少男少女,抿了下嘴角。
最终跟闻清字:[你们上去收拾吧,我在这等你]
闻清正好想跟沈屹白独处,见状,感激道:“谢谢。”
长生浅浅淡淡地牵了牵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闻清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之后两人就相顾无言地站在偌大宽敞的客厅里,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良久,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是爷爷。
“喂,阿清,你转学手续办好了没有?”爷爷问。
闻清点头,“嗯,办好了,现在正在收拾东西。”
爷爷不疑有他,交代:“我跟你奶奶先去车站等着,你跟长生弄好赶紧过来,知不知道?”
闻清犹豫了下,点头,“好,我知道了。”
客厅里面静悄悄的阒然无声,因而手机那头爷爷的声音,就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沈屹白的耳朵里。
他克制着情绪,沉沉看着闻清的眼睛问:“几点的车?”
“……”闻清一顿,几秒钟后才哑然道,“十点半。”
沈屹白没再话,只是伸手去拿搭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
但却被闻清握住手腕,阻止了。
沈屹白喉结微动,过了好一会才顺着那只手看向闻清。
闻清被他那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下意识别过眼,“…别去了,我和长生可以自己过去。”
沈屹白没话,只是依旧沉沉执拗地看着她。
客厅墙上地挂钟滴答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闻清鼓起勇气重新看向少年的眼,“班长。”
沈屹白轻轻“嗯?”了声。
嘴唇未动,鼻翼翕合。
闻清抿了下嘴角,轻声道:“可以把手给我一下吗?”
沈屹白没问原由,只是将自己白皙的手掌伸到了闻清面前。
闻清拽下绑头发的头绳,给沈屹白套在腕间。
沈屹白喉结一滚,眸光热烈地看着姑娘,“清清…”
闻清朝他弯眼一笑,“那条旧了,给你换条新的。”
“……”
沈屹白倏地粲然一笑。
“好。”
闻清垂眸,心翼翼地摩梭了下少年腕间的红黑色编织头绳。
浓烈极致的黑与红,愈发衬的少年肌肤冷白,骨骼料峭,仿佛一件供人观瞻的上好艺术品。
闻清就像一个收藏家,痴迷地看了许久,忽而抬眸道:“班长,我要考江大。你呢?”
沈屹白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眼,良久,“我会在江大等你。”
-
最后闻清到底还是离开了。
沈屹白看着空荡荡的阒寂客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前几天卫生间的水龙头已经联系师傅上门修好了。
但是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
另一边。
闻清从沈屹白家里出来之后,没有急着跟长生去车站跟爷爷奶奶会和,而是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七里香都。
姜艳朝手机那头吼道:“方浩你他妈就是个狗杂种!”
“吃老娘的,用老娘的,到头来竟然算计老娘!”
方浩在那头不知道了什么,然后姜艳尖叫着砸了手机。
手机屏幕碎裂,姜艳浑身发抖地站在客厅里,双眼猩红的把客厅里能扔的东西统统砸翻在地。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还是觉得难以泄愤。
觉得心里像是攒着一团火。
她这么多年来靠着这身皮囊周旋在无数男人之间,捞到不少好处。
可到底快四十了,不比以前美艳勾人,所以有意想要收手。
方浩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姜艳的面前。
他年轻,朝气,幽默,风趣,而且还难得的温柔体贴。
和方浩在一起,姜艳觉得自己苍老的身心都变的年轻起来。
她是真心想要跟方浩好好过日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到他面前。所以后来方浩提议想要投资炒股,她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在方浩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与巧言令色之下,姜艳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都砸了进去。
结果后来,那天在酒吧里,她得知方浩用她的钱在外面养女人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崩溃了。
不仅如此,她还了解到原来这是方浩惯用的手段。
专门骗女人的钱财和美色的龌龊手段。
姜艳幡然抽身,想拿回砸在方浩身上的那些钱。
可哪有那么容易?
姜艳没想到,自己玩了半辈子的男人,最后临收手之前,竟然栽在了男人身上,恨的心头滴血。
她疯了似的砸东西发泄,美艳的脸上狰狞一片。
这时候,门铃被人摁响。
她开门一看,是闻清。
姜艳在方浩那吃了哑巴亏,正愁着没处发泄。
当下就冷着脸嘲讽道:“哟,你还舍得回来啊你?”
闻清没话,只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姜艳的眼。
姑娘眸色深沉,好似能窥伺人心底潮涌的暗欲。
姜艳莫名觉得烦躁,拨了拨头发,恶狠狠地去掐闻清下巴。
闻清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
姜艳见此,脸色愈发不虞。
口不择言道:“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摆着副棺材脸膈应谁呢?”
想起什么,恶意深深道:“该不会那个老太婆一口气没提上来,跑我这哭丧了吧?那可千万别,我跟她那个短命儿子可早离婚了。”
“请你收回刚刚的话。”
不等她完,闻清就硬梆梆地断她。
姜艳恶劣地勾了勾唇,“我、偏、不!”
闻清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奶奶被你气进医院,险些、险些…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愧疚?”姜艳倏地笑了,“该愧疚的是你吧,闻清?”
“如果不是你跟那个谁在外面乱搞,你奶奶能被气出心脏病?”
闻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就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姜艳故作疑惑地看着她,“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
闻清没再话,只觉一颗心彻底凉了。
她平静地看着她,眼底那点儿微弱的希冀,彻底没了。
姜艳看的烦死了,“到底什么事?没事滚,别烦我!”
闻清静静看了她两秒:“奶奶出院了,我要跟她继续回姜山念书,今天过来就是跟你一声。”
姜艳怔住,“回姜山?”
她沉吟两秒道,“回去也好,省的天天我看着心烦。不过闻清,我不管你回姜山还是去哪里都好,但你的监护人只能是我。”
“你懂我的意思吧?”
闻清摇头,“不懂。”
“不懂?”姜艳轻笑,“意思就是——你亲妈是我,所以你的抚养权是我的,你爸那笔赔偿金理所应当也是我的,懂不懂?”
闻清垂着眼转移话题:“奶奶心脏做手术花了很多钱。”
姜艳问:“所以呢?想要你爸那笔赔偿金?”
闻清缄口沉默,没反驳。
姜艳看了闻清两秒,笑了。
她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闻清静静垂着眼,没吭声。
良久,姜艳才终于笑够。
她擦擦眼尾的眼泪,似讽非讽地:“不是,闻清,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个老太婆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何必花这些钱给她治病?”
“再了,她不是那什么下乡知青吗?退休金那么高,人还那么精,我可不信她手头没钱。”
闻清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姜艳勾唇一笑,“意思就是——没、戏。”
“没戏”这两个字,让闻清平静的眼底出现一丝龟裂。
她压着火气:“如果我一定要用爸爸的赔偿金给奶奶治病呢?”
“开什么玩笑?”姜艳也冷了脸,“你知不知道她那是心脏病?没有个十几二十万都搞不定!”
闻清没有退缩地直视着她的眼,“我就是知道才的。”
姜艳闻言看了她几秒。
“这笔钱赔偿金我自有用处,你肯定动不得。”
“不过我倒是另外有个法子能帮你。”
闻清没话,只是拧眉看着她。
姜艳也不介意,只是勾唇一笑道,“我听方浩,你那个男友来历不。他可是沈家独子,将来是要继承沈氏集团的。你要是…”
她话没完,闻清就不可置信地断她:“你疯了!”
姜艳撩撩头发:“是啊,我疯了。我爱财如命还离不开男人,就是个又疯又骚的贱骨头。”
“但是闻清,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闻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茫然地看着她。
见此,姜艳嘲讽一笑,“闻清,你是我生的,骨子里流着跟我一样的血液。你看我现在怎么样,你将来大概也就这样。”
“所以咱们两个啊,谁也别嫌弃谁。”
“……”
闻清蓦地沉了脸。
姜艳就喜欢看她这样。
她抬起她巧精致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咋舌道:“瞧瞧这多漂亮的一张脸蛋,我看着都动心,更何况那些男人?”
她:“闻清,女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懂不懂?”
“我不懂。”
“也不想懂。”
闻清冷冷偏过头,将下巴从她手里移开。
她往后退了两步,平静地看着姜艳:“我跟你不一样。你走过的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走,将来也绝不会成为跟你一样的人。”
姜艳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忽然有些不耐烦,“所以你今天临走前转专程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这个?行了,我知道了,滚吧。”
着,她转身就要进屋。
闻清看着这道她从到大看了无数次的背影,忽然张口叫了她一声,“——妈。”
姜艳脚步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漠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闻清笑笑:“叫你一声。”
顿了下,又道,“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姜艳眸光一动,凉凉转身看着她,“你以为我稀罕?嗯?”
“我知道你不稀罕。”闻清自嘲地低头弯唇一笑,哑声道,“所以今后我也不会稀罕了。”
姜艳抱着双臂的手骤然一紧,“你什么意思?”
闻清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知道你要来姜山接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姜艳表情有些错愕。
接着又听闻清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究竟有多开心,开心到甚至可以原谅你这些日子来对我所做的一切。”
“但是姜艳,在奶奶的事上,你彻底让我失望了。”
“至于爸爸的赔偿金——”她,“你更是想都别想。”
姜艳表情兀的一变,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闻清凄然一笑,“我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天,而且我再有大半个月就成年了,你以为还能在我的抚养权上做什么文章吗?姜艳,别再自欺欺人了。”
-
终于,闻清还是回到了姜山。
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姜山。
只是闻清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欢喜。
她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农村里面逢事传得快,奶奶因为心脏病发作住院又出院的事,以及闻清从江城又回到了姜山的事情迅速在村子里面传开。
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婆天天快把爷爷修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闻清即便身在二楼都没办法很好学习。
于是就想去长生家避避。
长生家跟闻清家是邻居,而他和闻清的房间更是对着的。
只要跨一步就能从闻清的窗户,进到长生的窗户。
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闻清害怕在楼下被亲戚拽着表演节目,所以每每都是这么偷偷溜掉的。
今天也不例外。
她拉开窗帘,动作熟练地探出半边身子敲响了长生的窗户。
长生正好也坐在窗边写作业,闻声,很快就把窗户拉开。
闻清笑笑和他解释了下自己的尴尬情况,想去他那躲躲。
姑娘话的时候眉眼生动俏皮,跟时候无异,仿佛根本没有离开那几个月,仿佛他们两个之间也什么都没有变过。
长生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忪怔,随即反应过来,点头。
闻清当即反背着书包,踩着书桌爬上窗户,然后在长生的帮忙下,跳进了他的房间。
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进行。
只除了闻清在长生伸手要扶她时,她微不可见地错开了。
闻清的动作无比自然流畅,好像真的只是不心错开似的。
长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眸光复杂地抿了下嘴角。
江城一中跟姜山七中的上课进度不一样,闻清转来转去,再加上之前照顾奶奶住院的缘故,导致在功课有些荒废。
她担心周末上学之后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好在有长生在。
闻清看着长生正认真解题的侧脸,神色有些恍惚。
她突然发现,长生想题皱眉的样子,真的跟沈屹白太像了。
一想起那个少年,闻清捏着笔杆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腕。
在那里,系着上次从沈屹白手上摘下来的老旧头绳。
她没舍得丢,有时候又实在想少年。最后索性直接就把这条头绳戴到了自己手上。
长生察觉到闻清在看自己,转头,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闻清犹豫了下,伏在书桌上问他,“长生,你觉得沈屹白,就是我一中的班长,跟你长得像吗?”
闻清这两天对沈屹白完全缄口不提。长生没料到她今天竟然会这么直白的将这个名字出来,不由愣住。
还不等回过神,就听闻清继续道:“虽然一中学校论坛里的同学都你们很像,但是我不觉得,我觉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长生回神,眸光澄澈地看着姑娘。
字:[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闻清将这几个字看了好几遍,弯眼一笑,眸中沁着零星光亮。
“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长生对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亲易近人的模样。
比如沈屹白虽然逢人也笑,但只有在跟她笑的时候,眼睛里面才会漾着盈盈熠熠的璀璨光亮。
她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其实一直都没弄混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