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六月九日, 艳阳高照。

    一年一度的高考接近尾声。

    闻清写完试卷之后，抬头看着窗外那一轮炎炎烈日。

    垂眸，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条黑红色编织头绳。

    高考, 终于结束了。

    闻清默默地想。

    从考场出来之后，闻清在考场教室门口看到了长生。

    长生穿着一袭简单的蓝白色校服，嘴角噙着盈盈柔柔的笑。

    单单站在那里, 就是一副靓丽的风景画，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不少女孩子一边偷偷量着长生，一边从闻清身边走过。

    那些大概都是外校过来考试的考生，不认得长生, 只红着脸声的“那个哥哥好干净好温柔”或者“好想要他微信”云云。

    闻清敛眉一笑。

    在她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干净温柔的少年。

    只要站在那里，就总会让她忍不住偷偷红了脸。

    “长生。”闻清弯着眼问道，“感觉考的怎么样？”

    长生含笑点点头, 又指了指闻清, 问：[你呢？]

    闻清俏皮地歪着头：“希望考的都会, 蒙的都对吧。”

    长生宠溺一笑，眉眼温柔。

    须臾, 在讲义上写道：[班主任之前让我们考完试之后回班里集中一下，要不然我们现在…]

    他还没写完, 闻清就摁住了他的手。

    长生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姑娘澄澈的眼。

    闻清没有闪躲地直视着他, 眼睛莫名发亮, “长生，我…我想去一趟火车站，老师和爷爷奶奶那边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为什么去火车站？

    为什么这个时候去？

    长生抿了下嘴角，清清颔了颔首, 无声：[好。]

    顿了顿，又写字问道：[身份证带了没有？]

    “当然带了。”

    闻清昂着下巴，在他面前晃了晃身份证，“我们要看身份证才能进考场的，你考糊涂啦？”

    长生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希望闻清没有带身份证。

    闻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把自己的笔袋和考试材料等东西统统都放到了长生的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学校外面跑。

    姑娘微微蜷曲的浅色柔软马尾，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生生将长生的心脏剖开。

    长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藏得太深，还是闻清太迟钝，否则这么多年她怎么都没发现他的心意？

    可闻清迟钝，她偏偏又在转学那几个月里，轻而易举的…

    身后有实验班的男同学注意到了长生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他笑嘻嘻地上前勾着他的脖子要跟他对答案，断他的思绪。

    学校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

    到处都是焦急等待的家长，还有脸上表情各异的考生。

    闻清知道爷爷提早一个月就跟同事换了班，想在她高考这几天陪着她，想亲眼看着她出考场。

    但闻清不敢看他和奶奶的眼。

    她生怕被他们抓着就走不开了。

    生怕被他们拦着不准去见他。

    闻清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所有人都夸赞的听话乖乖女。

    这一次，她想要叛逆一回。

    闻清偷偷从旁边的侧门挤了出去，跑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看到了出租车，然后直奔火车站。

    司机是个地地道道的姜山人。

    皮肤黑，厚嘴唇，憨厚热情。

    他看着闻清的校服问：“姑娘刚高考完啊？”

    闻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点头应道：“嗯，刚考完。”

    司机笑笑，“感觉考的怎么样？以后想上哪个大学…”

    闻清一一耐心地回答着他，不忘催促道：“叔叔可以开快点吗？我有点急事，要赶紧去火车站。”

    司机一脚油门，加速前进。

    垂眸看后视镜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住在姜山镇？”

    闻清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连忙澄清关系：“害，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就是之前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伙子让我偷偷跟着你。有点印象。”

    闻清错愕，“偷偷跟着我？”

    “对啊，”他，“就从火车站出来跟着你，到姜山镇子口。你以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心点…”

    司机在那喋喋不休的着什么，闻清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双眼放空，微微失神。

    倏尔想起什么，急切道：“叔叔，那个男生是不是穿着一身黑，头上还戴着顶黑色棒球帽？”

    “原来你们认识啊。”

    司机讶异道：“我看他每回偷偷摸摸的，不让我跟你坐的出租车太近，还以为他在跟踪你呢。”

    闻清没去解释，只是急切地掏出手机，开了机。

    “叔叔，就停在南大门那边就行了，我自己进去。”

    司机应好。

    了个方向盘，稳稳停下。

    闻清扫码付了钱，然后就匆匆下车，快步往火车站跑去，同时终是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手机嘟嘟嘟一直不通。

    闻清有些心急，一边挂了重新，一边排队买票。

    就在快要排到她的时候，突然有人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熟悉清冽的味道侵入口鼻，闻清所有的动作生生止住。

    推拒的手改为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

    “我你电话，怎么都不接啊。”她红了眼，哽咽着问。

    沈屹白嗓音沙哑地解释：“车站太吵，没听见。”

    闻清在他肩头蹭了蹭，“你怎么会在这啊。”

    沈屹白兀的笑了。

    他亲亲她的发顶：“清清，你不也在这吗？”

    闻清没了话。哽了哽才问道：“可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江城那边虽然交通便捷，但从江城一中到这边的火车站，加上中间坐动车，至少也要四十分钟。

    所以算算时间的话……

    闻清一下就急了，“你没考理综吗？还是、还是…”

    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

    沈屹白知道她在想什么，往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

    无奈道：“运气很好，理综写的很顺，就提前交卷了。”

    闻清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没考试，就怎么都好。

    沈屹白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牵了牵嘴角：“答应你要考江大的，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闻清顿住，怔怔仰头看着少年深沉的眉眼。

    火车站售票大厅人来人往，相貌出众的少男少女紧紧相拥地站在大厅中央，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

    闻清和沈屹白出租回去。

    没想到又碰到了那个司机。

    司机刚刚接了一个老爷爷的短程来回，他也没想到，不过就是回过头，竟然就又遇到了闻清。

    他看着闻清跟一个同样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十指交缠的手，吹了个口哨：“迅速啊姑娘。”

    姑娘脸颊红了红，不自在地往沈屹白身后躲了躲。

    这一退，司机才注意到了她身边的沈屹白。

    他看着这张隐隐熟悉，又陌生的清隽面庞，刚想什么，沈屹白就开了车门，把姑娘送进去。

    接着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去姜山镇。”

    这一个“姜山镇”顿时拉回了司机的思绪。

    他讶异道：“诶，你不就是那个偷偷跟踪…”顿住，觑了闻清一眼，“害，你这突然换了个扮，我一下没认出来。”

    沈屹白也没解释，只是挨着闻清坐下。

    然后抓着闻清纤细柔软的手，纳入掌中，十指交缠，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少年掌心灼热的温度悉数传到闻清手里。

    闻清臊红着脸想要抽回手，但沈屹白不允许。

    他沉沉看着她的眼睛：“清清，好高考之后可以的。”

    司机听到动静，赶忙支棱着耳朵偷听。

    闻清觉得更害羞了。

    她声道：“我就高考之后，又没之后可以怎么样。”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少年甚至都还没开口什么，闻清一下就心软了。

    她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遂附在少年耳畔，吐气如兰地轻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

    沈屹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好，回去再。”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莫名带着些暧昧的色彩。

    闻清只觉自己脸颊热意更甚。

    她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沈屹白只是把玩着她的手，也没有话。

    一时间车子里面静悄悄的。

    终于，闻清憋不住了，“班长，我直接从考场偷溜出来的，待会怎么跟爷爷奶奶交代啊？”

    沈屹白笑笑，也没纠正她地称呼，只是道：“放心，我在。”

    只此一句，就让闻清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想起什么，转而震惊地询问道：“所以班长，你这是…是要跟我…跟我一起回去吗？”

    沈屹白闻言挑了下眉，语焉不详地侧眸问道：“你原本不是算要把我带回去？”

    闻清：“？？？”

    我什么时候过要把你带回去这种话吗？！！

    闻清想起爷爷那张严厉、严肃、严苛的脸，皱了皱眉。

    沈屹白弯唇，伸手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不再逗她，“好了，来得急，没带东西。突然拜访爷爷奶奶不太礼貌，下次再去吧。”

    只是两人怎么都想不到，刚下出租车，竟然就跟老人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