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腌笃鲜和冯妙嘉 盖一揭,热汽裹挟着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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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进本就好吃, 一路上当着谢洵的面对这道菜是夸了又夸,首先便是赞这笋用得妙。

    “……正所谓是食过春笋,方知春滋味。这菜名里的鲜就是落在春笋上了。眼下冬春交际, 这春雷刚响、清明之前的笋当属最佳, 它们在地下埋了一冬,受了雪水的滋润, 如今是最甘甜鲜嫩不过了。实不相瞒,下官四季果蔬里最爱的就是这口, 每年都等着尝这一口鲜呢。”

    慧光跟着答话凑趣:“左大人,那您今日可有口福了, 咱们今儿的笋可还是现挖的呢。殿下读了信,便命人特地在苑里现挖的笋去后厨做这菜。”

    “那可有口福了!这春笋呀,最要紧的就是新鲜, 破土之后,迟一刻, 这鲜味就少一分!现挖的笋口感最为脆嫩鲜甜!”他一边, 一边望着这幽篁苑里的翠竹,“而且殿下这苑所植都是临安好竹,所出的笋一定是好笋呐!”

    谢洵早就习惯了左进这张嘴,只笑着抬手指了指苑中破土冒尖的春笋, 示意慧光。慧光灵醒地一躬身, 领命道:“奴待会便吩咐人挖上几篓送到左大人府上。”

    左进厚脸皮地道谢道:“谢过殿下,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实不相瞒,殿下这苑里的笋我可盯上许久了, 只是殿下素来爱竹,下官从前不敢夺殿下的笋,今日可托了容娘子这道腌笃鲜的福气。这些日子, 下官可以过足一把瘾,煎炒炖煨通通都要来上一遍。”

    着,他调子一转,又转了回来:“不过,这笋的种种做法里,下官也最爱大肉炖之了。尽管世人多嫌猪肉,可这笋啊,最适宜的就是用猪肉来炖,因为这春笋最解油腻。”

    “左大人此言正与娘子所不谋而合。”慧光道,“娘子特地托了宋掌柜来,猪肉温补又滋养,请殿下多多进补。若是担心油腻,用春笋炖之可解,想来是为了这个才特地想出这样一道菜谱来的。”

    左进“哎呀”一声,道:“那容娘子可真是煞费苦心。”

    两人正一唱一和的时候,婢子将砂锅端上桌来。盖一揭,热汽裹挟着浓郁的鲜香腾起,左进噤声了。但见砂锅中鲜骨粉白、火腿红白,浓郁奶白的汤水中更是漂浮着浅金色的春笋,这般诱人的色相更是令他忍不住口水泛滥。

    左进急不可耐。婢子才刚为他盛好汤,还未在桌案上放下,他就连忙接过来,也顾不上烫嘴,勺了汤送进嘴里。是先喝汤,再尝笋、吃肉、啃骨,最后仰头将汤底喝得一滴不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碗,回味了许久才长舒一气,叹道:“真鲜呐……”

    陈佑端着碗在对面瞧了他好一会,才问:“难得,左大人这张嘴难得有歇下来的时候?不继续夸了?”

    左进摆摆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啊,难道千户大人铁面铁心连舌头也是铁得,尝不出此等美味来吗?”一边着,一边把空碗递出去,示意婢子再盛一碗来。

    陈佑道:“此汤极是鲜美,若是能再配上容记的醉神仙,此刻逍遥便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难得!真是难得,我与千户大人所见略同。”左进拊掌大笑,一指汤碗,赞:“这腌笃鲜当真是色香味俱鲜,我愿称之为春时第一鲜!”

    京城第一金舌头并非浪得虚名,左进夸赞的“春时第一鲜”很快就在宋福的运作下风靡整个京城。而破豪门贵族对于猪肉偏见的,就是圣上对腌笃鲜的赞美。据端王谢洵在赏花宴上进献此道菜,龙心大悦,金口玉言道:“左卿所言不虚,果然乃第一鲜。”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容可运来京城的火腿顷刻售尽,连带猪肉脯等等其余猪肉制品也被蜂拥而来的客人一扫而空。白酒更是成为名流贵族宴饮的不二之选,皇宫之中更是只见白酒,不见其他。

    容记名气之盛,就连素日满口朝政、从不议论其余女眷的太子也在冯妙嘉面前叹过一句,“想不到端王竟真从草窝里捡了一只金凤凰”。

    冯妙嘉当时面上笑容不改,暗中却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若容可是金凤凰,那她又算什么呢,顶着虚名的草鸡吗?

    她再也容不下容可了。

    次日,她以替幼弟谋得御前侍卫为由,将继母国公夫人徐氏请进宫来。

    徐氏膝下有两个嫡子,幼子从娇惯养大,如今文不成武不就,成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如今沾了继女的光,竟然得了一个在御前露脸的差事,她心里十分畅快,满面春风地进宫来谢恩。

    冯妙嘉与她虚情假意地续了一番母女情:“母亲,我虽非你亲生骨肉,却自受你养育,从来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将弟弟当做亲生弟弟来照看。我们一家子,自然是一荣俱荣的。”

    徐氏笑着点头附和:“将来你弟弟的前程还都指望你和太子殿下了。”

    冯妙嘉话音一转,道:“母亲,我在宫中,你们在宫外,要守望互助,才能搀扶着一道往上去。如今摆在眼前就有一难关,若是能一起渡过,弟弟、我将来还有更大的富贵!”

    “三娘,你如今在东宫正得宠,有什么难关?”徐氏不解问,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可是需要母亲去替你寻觅些生子的秘方?东宫尚无子嗣,你若生下龙孙,或许能更进一步!”

    东宫尚无子嗣,她不过是侧妃,太子妃如何能容忍她先一步生下皇嗣。

    冯妙嘉摇摇头,终于揭开真正的目的:“这一难关在安州,我想请母亲设法为我暗中除去容可。”

    “杀了容可!”徐氏忍不住叫出声,又忙捂住自己的嘴:“这可如何使得!她可是端王的未婚妻啊!再,容记如今在京中生意红火,国公爷虽然面上恼怒,可心里却是高兴的,她到底也是国公爷的血脉。”

    冯妙嘉知徐氏是个胆的,早有准备,继续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不能告诉父亲,只能由你暗中去做。母亲也了容可的生意越做越大,若她来日嫁给端王,认祖归宗,母亲在族中地位岂不是要再输那连氏?母亲,届时,您和弟弟们能得了什么好处么?”

    这话如同毒蛇的低语,将徐氏蛊惑,她沉默着没有再话。

    冯妙嘉继续道:“她如今还未嫁给端王,若是意外横死,家财自然归于国公府。您执掌中馈,这偌大的财富不就落入了您的手中吗?”

    徐氏半响没有话,过了好一会,才颤抖着伸手去捧了茶盏:“我……容我想一想。”

    冯妙嘉也不催促,只将桌上盛着猪肉脯的碟子轻轻推过去,轻声道:“母亲,用些肉脯配茶。这是特地从宫外的容记买的,就着一碟子,要卖上六百文一份。听容记铺子成日客似云来,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一日怕是这样的能卖上千百份吧。”

    徐氏的目光跟着落在那碟猪肉脯上,逐渐变得阴沉。

    远在安州的容可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深陷阴谋之中,她刚接到谢洵从京中送来的五万石猪肉脯订单,正沉浸在未来数钱数到手软的快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