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第7章 刺杀
京城守不住邵淮其实一早也有预料,不光是兵力的差距,他虽然拿控着皇帝,但朝堂上他了算也不是什么秘密,自然也不会是所有人都愿意卖命。
所以退路是从房山失守后一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照顾许烟月身子虚弱,邵淮并没有随大军走,而是带了近臣走了别的道。
道崎岖,许烟月本就是从没有受过苦的人,虽然因为照顾她,众人的步伐已经慢下来了,但才走了两天,她的脚上已经被磨出了血迹。
这样下来,下面的人难免有了不满。
“这样慢吞吞地赶路,不是等着追兵上来吗?我们就这么点人。”
“还不是为了照顾夫人?这个时候了还非要带着一个女人,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
确实,队人马轻装上阵,原本以为是要先到沐阳的,结果反而落后于大军了。
他们正议论着,背后传来一声轻咳,一回头就看见钱平站在那里。
“钱侍卫!”大家纷纷噤了声低头问好。
钱平虽只是侍卫,但身为邵淮身边的人,大家都不敢不尊敬,这会儿知道他可能是听到了自己的谈话,更是紧张。
大人对夫人的紧张是没人不知道的,他们私下里议论归议论,却没人敢真的不敬。
好在钱平看起来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警告性地了声:“现在情况特殊,大家认真巡逻,不该你们议论的事情就不要多嘴。”
“是。”
钱平看他们散开了,这才向一边走去,其实他们的话也是自己的心声,只是自己更惨,都不能。
他们现在正借住一家农户,本来为了隐藏行踪,不该跟住户打交道的,到时候不管留不留活口都有泄露行踪的危险。
但偏偏有个吃不得苦娇娇弱弱的许烟月,大人哪里舍得让她风餐露宿。
另一边房里,农户的女主人把烧好的热水断了进来。
“大人,您看,您要的热水。”
她低着头也不敢直接往床那边看,只用余光瞥了一眼桌子,桌上的饭菜都没怎么动,想来是屋里的贵人吃不惯。
“放那吧。”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妇人松了一口气,这声音好听是好听,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她来,压迫感太强了,让人不适。
“那有什么需要您再吩咐,民妇先告退了。”
等她退出去了,邵淮才起身去把热水端了过来。
现在身边没了服侍的下人,他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许烟月坐在床边,看他蹲下来试了试水温后,给自己脱鞋,眉眼里看不出丝毫不耐,反而在看到脚踝处的磨伤时露出了心疼和愧疚。
她其实从以前就设想过如今的逃亡。
这个人挑衅的是皇权,一旦失败了,就是死罪,只是在她的设想里,无论是生是死,自己都会不离不弃。
如今再想起这些,难免讽刺。
邵淮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了,许烟月还是故意倒吸一口气般嘶了一声。
下面的人的动作果然马上停了,然后看过来:“疼吗?”
女人轻咬贝齿,只皱着眉也不话,却比疼更让邵淮揪心了。
他有些无措地不敢再有动作,好半天才重新握住了她的脚:“我不常做这些,你忍一忍疼。”
许烟月没吃过苦,却不是吃不得苦,邵淮也是清楚的,这会儿疼多半是在为难自己,但即使如此,他的心也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
脚放进水里碰到了伤口,这下是真疼了。许烟月咬了咬唇却没吭声。
邵淮一直帮她洗漱完,伤口上了药,才上了床抱着她躺下。
感受到怀里实实在在的温度,他似满足般喟叹一声,贴得更近了一些。
农妇给他们拿的都是干净被子,虽然布料不是上等的,但胜在没什么味道。
许烟月背对着他,眼里闪过深思。邵淮虽然因为自己已经耽误了行程,但因他的谨慎,这一路都没被追兵发现。
她动了动想摸摸枕下的匕首,刚一动,邵淮的就从后方伸过来,扣在了她上。
“睡不着,”身后的人也不知道到底察觉出她几分心思,“沐阳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那边断不会再让你受这委屈。”
“我想歇两日再走,”许烟月试探性地开口,她甚至放软了语气,“脚疼,腿也疼。”
那带着几分撒娇的抱怨让邵淮呼吸窒了一瞬,扣着许烟月的也微微收紧。半晌,他蹭了蹭女人的发顶。
“等到了沐阳,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许烟月表情一凝固,闭上了眼睛不话了,邵淮也感觉到了她的不悦,心里轻声叹息,虽然心疼,但这个时候由着她只怕是要坏事的。
第二日天刚亮他们就准备上路了。
许烟月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在提水的农妇,她看也不敢看这些人,只低着头忙活。
“大娘,”她走了过去,“昨天谢谢你的收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她将自己腕的玉镯取了下来递过去,农妇哪里见过这个,忙不迭推辞:“只是举之劳而已,夫人您不必客气。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哪里敢收?”
“大娘拿着吧。”许烟月借着塞给她的动作靠近了些,轻声了一句,“今日不要出门。”
农妇还没弄懂,许烟月就已经离开了。
正好邵淮也已经交代完事情走了过来,他给许烟月披了一件披风给她系上,神色清冷,动作却柔和:“晨起山间冷。”
许烟月看了他一眼,在她印象里,这个男人原本一直都是风光霁月的,因握大权,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可即使如此,也难掩意气风发。
忘了什么时候,那眉眼里总是藏着疲惫。
许烟月收回了视线,她发现疲惫的不光是他,自己也累了。
一行人陆续离开,钱平是最后走的,他看了一眼农舍,跟暗卫下令:“如果有报官的想法,就不要留活口了。”
交代完他才跟了上去。
大概是染了寒气,许烟月当日就开始发热了,这一病,邵淮不得不又找了地方歇脚。
不能惊动太多人,还是钱平偷偷带了村里的大夫过来,软硬兼施地让他看了病且不能声张出去。半夜许烟月醒来时,邵淮就躺在她旁边守着。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男人沉睡的面容和下巴处的胡渣,都透露着他的疲惫。
许烟月摸到了自己的匕首,就算是枕边人,在这样警觉性高的人面前,能下的会并不多。
这是个难得的时,许烟月想着大概是因为生病没了力气,不然那握着匕首的,怎么会微微颤抖。
她咬着唇对着邵淮的胸口刺了下去,进去了一半后就停下来,血慢慢晕开染红了衣衫,躺着的人却也只是闷哼一声就没了其他的反应。
许烟月就停在了那里,没有了多余的动作,直到邵淮的抚上她的脸。
“哭什么?我没事。”
许烟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直在流泪,她突然想起在鹿城时,他们曾在一次出游时遇到过山贼,因本就是夫妻出游,没有带太多随从,等到支援的人赶到时,邵淮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唯独马车里的许烟月毫发未损。
她当时看着受伤的邵淮泪流不止,这人也是这样为自己拭泪,笑着:“哭什么?我没事。”
此刻,许烟月死死咬着唇才能没有哭出声,她用仇恨麻痹着自己,但仇恨之下,又何尝没有痛苦。她一夕之间就失去了宣儿那样懂事的孩子,和自己全身心爱着的丈夫。
邵淮握住了她的,血流得太多,他声音已经有了几分虚弱了。
“你如果现在杀了我,门外那些人如何会放过你?”他似在轻叹。
许烟月突然俯身亲住了他的唇,这是两人关系变化以来,她第一次主动,邵淮尝到了眼泪的咸,他闭上了眼睛,听到女人的哭腔。
“邵淮,我们放过彼此吧。这一次不管是生是死,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放过彼此?邵淮被匕首刺入的地方,仿佛后知后觉般传来痛意。
这下是连恨意都不愿给自己了吗?
许烟月叫了人,钱平一进来看到满床的血迹就慌了,接下来几乎是是兵荒马乱地又让人去请大夫了,看着许烟月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可意外的是,他这次只是恶狠狠看了许烟月一眼,却没有再像往常一般百般着自家大人的好话。
许烟月看了一眼其他敢怒不敢言的众人,知道邵淮得没错,他若是死了,自己必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对,看着钱平的背影,她知道,这个人应该已经容不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