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偏偏 世间最为珍贵便是他了。
林霍和罗嘉良走得早, 一个是医院在催他,一个估摸着夜生活开场了。
“这也是罗嘉良告诉你的?”严炔问。
南兮反应了两秒才搞清楚他究竟在指什么,严炔没有味觉这件事, 还真不是罗嘉良告诉她的。
南兮摇了摇头问:“你不知道有多明显吗?”
“真的很难吃?”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
“严炔,上次的那盘青菜撒盐的时候你手抖了吧?”
“没。”他:“是撒了两遍。”
南兮笑, 问:“所以即便是林霍,你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看得出来,林霍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需要了解八年前的严炔就够了。”严炔:“后来的严炔究竟过成什么样,摊不开来也讲不明白, 又何必呢?”
这是第一次, 他愿意谈及过去。
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咸不淡。
罗嘉良切开的蛋糕一口未动, 落寞的还置于桌角。
严炔往前推了推问:“要吃吗?”
南兮摇了摇头,又心翼翼的用叉子将蛋糕拼了起来, 执着的插了几根蜡烛,抬头道:“严炔, 你许个愿吧, 来年一定会更好。”
“有你。”几乎不假思索。
“嗯?”南兮抬眼望着他,严炔却是不看她。
“严炔?”她喊。
“嗯?”
“讲讲你的过去吧, 仅仅是对我。”
严炔回头看向南兮, 有些犹豫, :“八年, 如果一定要摊开来讲, 揉成一团也只是一张废纸罢了,不是个好故事,也不适合当晚安曲。”
南兮不语,直勾勾看着他, 严炔再问:“你确定真的要听吗?”
“嗯。”南兮点了点头。
像细腻的水,一直在流淌,无半点转折。
当他还能笑的时候,他们一贯选择视而不见,严炔姓严,或许这是唯一他能想到自己属于这个家的缘由。而当他再也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的时候,却有人跳出来指责,这个疯孩是严氏的耻辱。
“关于严肖海……”南兮犹豫:“他的死真的跟你有关系?”
严炔抬了抬眼,蜡烛的光衬的他脸发白。
燃烧,烧成一把粉末。
扬了它吧
“我想让他们都去死,张牙舞爪的一心往那烈火上扑,然后他们真的死了!一场车祸,两条人命,而没被烧成灰烬的严炔,彻底失了能为自己辩白的权利,成了罪人!”
南兮不解,偏头望向严炔,他如自言自语般,淡然的陈述着自己的罪孽。
“听,用针扎人七七四十九天会让厌恶的人痛苦的离去,我只是想试试,真的只是试试,可谁又知道,却灵验了呢!”
“老太太从我的床底下掏出了两个扎满针孔的黑色人,我永远都记得她看向我的眼神,满满的厌恶,这么些年我在她眼里再也没见过比那日更厌恶的神色,有的时候我也会自问,那老太太究竟有多恨我呢?”
“这么些年,我既无法原谅他们对我跟我母亲的残忍,却也无法释怀在我的手里还有两条人命的事实,既恨又亏欠,我只得逃……”
“惊慌失措的一路逃去纽约,那个我妈妈很喜欢的地方。整整八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八年之后回来的理由,却是用一场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婚姻换回整个严氏。”
“这八年来,我过的很糟,架犯事,三天两头的往局子里跑。老太太向我伸过手,不过我拒绝了。血缘这两个字太可怕了,我不清严肖海的死究竟跟我有没有关系,却用最冷漠的方式抗拒着这世界唯一会给我温暖的老太太,直到他们都从我身边离去,你我,是不是特别坏?”
转头看向窗外,暮色降临,黑暗被通天的霓虹灯所掩盖。
他突然恍悟。
不应该卸下盔甲,真实的他可怜又可恶,全世界的唾弃,那年早就受够了。
突然地,慌张,不安。
他过的很糟,八年来每天都很糟。
这些话,严炔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
不管是林慧梅还是严悸,又或者林霍,他们都在,严炔的生存能力很强。
他们每个人都会欣慰。
八年,严炔活了下来,却没有人去问问,怎么活下来的。
或许,唯一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人,就是罗嘉良吧。
他亲眼目睹过,观望过,也陪伴过。
可是罗嘉良,他总是心翼翼的避着严炔所有的伤口,从未想过要把它揭开来,去晒晒太阳。
但南兮不一样。
南兮抬手抹了一把奶油,仔仔细细的糊在了严炔的脸上,低头笑了笑。
她就是这样,不会陪着严炔沉浸过去的哀痛。
继而无比认真的:“严炔,你不是,严肖海的死跟你无关。”
记忆里,连林慧梅都没有这么肯定过!
从没有哪个人这般肯定的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你没错!
严炔那张诧异却又惊喜的脸庞刺在南兮的胸口,她终于明白,严炔究竟承受了多少?
他不是狠,狠到八年不去看一次奶奶,只是愧疚,愧疚到选择了躲。
他还不起,还不起那两条人命。
却还不断的自我催眠,只要老太太看不到就不会再承受一次伤痛。
他只是不想让他唯一的眷恋恨惨了自己。
南兮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严炔你不是罪人,不是手握两条人命的罪人,如果扎人真的有用,那么这个世界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他很开心,像一个孩。
“后来我又试了,写上严炔两个字,扎满针,四十九天,九十八天,一百四十七天……通通都不管用,那不是什么巫术!”
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微微颤抖,继而却又垂丧的低头。
“不过这些话我没有对别人过,我只敢对你,只敢在你面前我无罪,因为只有你相信!”
蜡烛燃灭了,扑腾一声冒起一阵烟,南兮冷不丁缩了缩。
他们两个人挨的很近,她一动就能触碰到严炔冰凉的指尖,尴尬之余无聊的用手指头蘸了点奶油慢吞吞的往自己嘴里送,甜的发腻,她也不喜欢。
严炔直勾勾的侧头看着她,南兮差点咬到舌头。
“不过有一句话你的很对。”
严炔看着身旁的人出神,南兮都不敢偏过头来看他,这炙热的目光终究会将她融化。
“什么?”她低着头问。
“你的没错,我没有被爱包裹着长大,从不需要谁,也不被需要。”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需要,就是狼狗摇着尾巴蹭我的裤脚,不过一旦给它吃的了,它就会嫌弃我。所以我不会爱,没有谁教过我,如何去表达。”
不知为何,周遭空气好像在一瞬间升了温。
沾着南兮的皮肤,烫的她无处可逃。
空间本就,严炔又离她离的近,冰凉的指尖有意无意的刮过她的手背,南兮捏着拳头,手心全是汗。
“没有这么复杂。”她侧了侧头看他:“最真挚的就是最直白的,表达其实没有什么诀窍,你可以直接,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我想怎样怎样,反正就是……”
“我爱你。”严炔突然出声。
南兮愣了,她的目光依旧不敢停留在严炔身上。
尬笑了两声结结巴巴的:“对……就这样,不过你……也不能见人就,这三个字误会比较大……啊,不过你……呃……要是想找人练练,我……我还是……”
“南兮。”严炔叫了一声。
“啊?”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问。
“……”
屁啊,还有脸问。
妈的要不是他既含糊又不干脆,自己至于紧张吗?
还为什么,有个屁的为什么!
南兮瞬间就来气了:“我严炔,你这个人能不能……”
“南兮。”他再次喊她的名字,目光炙热。
“啊?”
“我爱你。”
“……嗯,啊?”
南兮一只手还微微抬起,静在半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持着有些发麻。
心中一万只曹尼玛经过,没事干嘛要跟严炔探讨这东西。
“我多几遍,你不会认为每一遍都是在开玩笑吧?”
“呃,你干嘛……”
严炔伸手握住她僵在半空的手,冰凉的触碰让南兮本能的弹开,又被严炔拽着往前带了一把。
近在咫尺,那张脸,英俊的不像话。
她从没有这么毫无负担的去看过他,也没有见过如严炔这般这么好看的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他问,呼出的热气让南兮脑子一片空白。
“你太好看了。”南兮发自肺腑的答了一句。
严炔突然笑了。
南兮发誓,这辈子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笑容。
他的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星星点点的奶油,她忘记了发腻的味道,怎么办,好想吃一口。
不过她发誓,先起这歹念的一定是严炔。
严炔再往前一拉,一手扶上她的腰,俯身吻了上来。
不同于上次毫无章法的狗啃法,虽然依旧生涩,却极其温柔。
她终于尝到了奶油,却不那么甜腻。
严炔给她一分,她便尽力的回他一分。
唇齿交接,缠绵的难舍难分。
严炔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放在她腰上的手越发的用力。
南兮只觉得热,太热了。
仅存的理智提醒她,好像有什么问题,伸手推着严炔的胸膛,断断续续道:“等……等等……”
严炔停下来看她。
南兮心砰砰砰跳个没停,像是太激动要猝死一般。
她哑着嗓子:“你,不是在董事长的病床前跟她讲过,你你永远都不会……”
永远都不会动她。
南兮其实是想问,这句话究竟算不算的数。
“不算数。”严炔勾唇笑,“我改变主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这人就是这样。”他倒是挺理所当然的。
“但、但、但是!”南兮声音的跟蚊子叫似的,眼巴巴的问:“你不是、个、弯、的、吗?”
严炔眯了眯眼,危险系数极高。
“卓……卓雅量不是你的……”
男朋友?
“他不配。”严炔脱口而出,“下次,就靠你为我正名了。”
罢,铺天盖地的吻落下,南兮大脑一片空白。
“南兮……”严炔声音异常沙哑,通红的眼眸望着她。
“我,我是……不要在沙发……”
这般羞耻万分的话南兮怀疑都不是她自己的。
总之,她听到严炔应了一声。
然后怎么上的楼,怎么回的卧室,接下来所发生的的一切都断了片,眼里、心里、大脑里充斥的只有一个严炔。
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世间最为珍贵便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