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偏偏 “林霍,你真是我爸爸!”
再见关琳, 是在不久之后,仍旧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形象,依旧侃侃而谈, 却对于这些日子里她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谈。
得知南兮签约了严氏,她看上去比南兮还要开心。
“我就知道, 天无绝人之路,陈方就算手再长,这下他也动不得你了!”
两个女孩约在了咖啡馆,她们找了个相对僻静的位置, 关琳对咖啡并不感冒, 苦涩涩的,喝再多也不会醉, 喝再多也解不了半点愁。
但是南兮喜欢,她也就顺着了。
“你现在住哪啊?”关琳问:“我前几天见到你那房东, 那片应该是要拆迁了。”
“拆迁?”这事南兮倒还不知道。
“是啊,我还怕你没地去, 又要重新找房子呢。”
南兮沉默半晌, 继而才道:“严氏是有统一宿舍的,我已经搬进去一段时间了。”
“我猜也是这样。”关琳看上去兴致不太高, “我以后要见你是不是就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也没那么夸张。”南兮道:“严氏也不可能剥夺你所有的自由, 但是关琳, 你真的没事吗?”
怎么怎么看, 她的笑都夹杂了逞强的意味。
就好像突然被磨平了半分棱角, 看上去很不协调。
“不要憋在心里,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关琳笑,“南兮,你连你自己都快要顾不得了还怎么帮我?南劼最近还好吧?”
南兮避重就轻, 不谈再次被推进急诊室的事,直道:“还是老样子。”
关琳叹了一口气:“你也挺不容易的。”
南劼就是个钱漏洞,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关琳很明白,她认识南兮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个姑娘,其实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强的多。
挺不容易的。
大家都挺不容易的。
南兮问:“那你今后什么算?”
“这里是我的战场!”关琳手肘撑着脸,看不清情绪,“老娘,腿长一米五,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为扫大街的,顺流也好,逆流也罢,随它喽。”
*
没过几天,终于到了中国人自己的节日,春节了。
一年之中南兮最喜欢的一天,辞旧迎新,拜神守岁,许个愿望,来年平安喜乐。似乎只有这一天许的愿才叫愿望,它比流星还要让人向往。
严炔在纽约八年,想来对于这个节日的期待程度已然会淡许多。
南兮每年都一样,在这天她总要在医院陪南劼很久,讲很多的话。到医院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诺诺的身影,他的身旁第一次有大人相陪。
南兮正对着背面,看不清脸,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扎着马尾,大高个。
诺诺一眼就瞅到南兮,拽着女人往这边跑,他跑的很急,南兮揪着一颗心生怕他摔了。
“慢点诺诺……”南兮伸手抱住他,这才抬头去看他的妈妈。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面相纤瘦,未施粉黛,朴素的紧,看到南兮的时候温和的在笑。
她摸了摸诺诺的头,:“这孩子总是跟我起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姐姐,今日见了,当真是没错。”
南兮笑:“诺诺非常讨人喜欢,大家都非常爱他。”
“我叫范青。”女人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因为一直都很忙,照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谢谢你能跟他多聊聊天。对了,这孩子是不是拿了你一个耳机,这两天总是吵着闹着要还东西,我猜啊,他就是想见你这个漂亮姐姐了。”
南兮问:“今天这个日子,你们是要回家吗?”
“不。”范青笑着逗了逗诺诺,:“他现在离不开医院,没关系,哪里都是家。”
“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吗?吃饭。”诺诺伸手拽了拽南兮衣襟,一张脸笑成了花。
“不了。”南兮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出奇的诺诺也没有再发脾气,:“姐姐还有事,改天好吗?”
诺诺乖乖的点了点头,趴在他妈妈的背上一点点走远。
多乖,南兮想。
目送着范青离开,一一大紧紧相依。
罗嘉良诺诺很少哭,或许只是因为互为铠甲,又互为软肋吧。
南兮刚转身就跟匆匆下楼的罗嘉良了照面,他喘着气好像刚跑完八百米似的。
南兮问:“良天使,你赶着去相亲啊?”
“什么相亲要在这大年三十折腾。”罗嘉良连连摇头:“我爸妈回来了,好要去机场接他们,这不,忘记这茬了。”
“哦,对了…….”罗嘉良边走边道:“南劼没事,很安静,有人看着呢,你不用担心。”
“有人?”南兮露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嗯,是有人。”罗嘉良眼瞅着她,半晌象征性的敲一下南兮脑门:“你这表情,可不在调上。”
南劼的至亲留于这世的,只有她一人,这些年双足踏进那间病房的,除了医生也就只有她了,如今,却突然的跑进来另外一个人。
南兮不习惯,实话,她也不敢接。
“严炔经常来,你不会不知道吧?”罗嘉良问。
“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南兮僵着身子问:“什么时候开始,他来的?”
“不记得了,太久了。”
比很久还要久,久到南兮追溯不到源头,久到无从弥补。
这世间有很多东西不需亏欠,谁欠谁,到底横着一根弦,一拉就断,经不起折腾。
要让那根弦变得柔软,套在手心,并非缰绳,却是一条无形的线,让他不至于跑的太远。
南兮站在门外,静静的听,严炔的声音太有穿透力。
南劼的枕头旁放着厚厚一堆的故事书,而他讲的,却并非那其中之一。
“卡耐基时候是一个公认的非常淘气的坏男孩,在他9岁和时候,他父亲便把继母娶进家门。当时他们是居住在维吉尼的贫苦人家,而继母则来自较好的家庭。他父亲一边向她介绍卡耐基,一边:“亲爱的,希望你注意这个全郡最坏的男孩,他可让我头痛死了,不定会在明天早以前就拿石头扔向你,或者做出别的什么坏事,总之让你防不胜防。”
出乎卡耐基意料的是,继母微笑着走向他面前,托起他的头看着他,接着又:“你错了,他不是全郡最坏的孩子,而是最聪明的,但还没有找到发泄地方的孩子。”
继母得卡耐基心里热乎乎的,眼泪几乎滚下来。
就是凭着她这一句话,他和继母开始……”
故事还没有完结,声音戛然而止。
南兮再抬头,严炔朝门外走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他问:“你为什么站门口,谁给你罚站了?”
“交不起学费,我旁听。”
南兮仰着头眼里闪着光,她才发现,竟然如此贪恋严炔的怀抱,严炔的味道,严炔的一切。
一头扎进他怀里,撞的严炔一个措手不及,鼻尖充斥他的味道。
轻声问:“你在等我?”
“嗯,今天是大年三十。”
他讲的很认真,因为所以,因为是大年三十,所以我在等你。
南兮抬了抬眼,:“我以为你不会过这个节。”
“不会。”深邃的眼眸顿了顿,道:“在纽约的时候,会一个人站在桥上望着家的方向倒数,倒数零点,然后点燃一支花炮,给自己一句‘新年快乐’。只有在那个点,我才觉得,来年一定会更好。”
心脏跳动,是曾经的骤停付出的代价,有些伤害,需得旁人拿出余生悉心弥补。
南兮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就扔在那垃圾桶旁,吝啬的连件厚衣服都没给。
而严炔,是被世界抛弃。
跑遍世界找到那个可以让他栖居的角落。
不敢回来,不敢回家,要在一个人的孤寂里直面世界的狂欢。
他的笑容是苦涩的,他的逞强是痛心的。
“那么今年,要怎么过?”南兮仰着头问。
“走。”大手包裹手,肆无忌惮的穿梭,严炔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他买了笔墨,拎了两只大红灯笼,再顺手要了两串炮,回头得意洋洋的向南兮炫耀他的成就。
“就这样?”南兮瞅了瞅自己怀里鲜红的大灯笼,有些无所适从。
显然,她跟严炔不在一个频道上。
回到家,严炔先是迫不及待的将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站在屋檐下抬头望了很久。
南兮就站在他身后,半晌露出个脑袋,有些无语的问:“你看出什么了?”
“有没有觉得很有希望?”严炔转身问。
“希望?”南兮抬头看了一眼,两眼一抹黑,径直回:“没有觉得。”
严炔回头,自言自语般的了一句:“新年就应该这样过。”
随即推门而入,南兮跟在他身后。
接下来是属于严炔新年节日里必做的第二件事了,纸铺平了,毛笔蘸上了墨,两只不安分的手蠢蠢欲动。
南兮手肘着下巴痴迷脸,连连惊叹:“严炔,你还真是全才啊!”
严炔手一抖,并未下笔,显得有点惶恐,转头问:“怎么这么?”
“你看啊,”南兮认真的分析了起来,“在内是个五星级的大厨标配,在外怎么也是个严氏总裁,没想到还是个书法家,毛笔字还这么棒,算是意外收获了。嗯,已经很足够了严炔!”
南兮连连点头,这个老公挺满意了,不能再优秀了。
严炔怔,半晌:“我还没下笔,你就感叹字写的好了,书法家?是不是过早了些?”
南兮闭着眼继续拍马屁:“我相信你,一般不露,一露绝非一般人!”
严炔笑,抓起笔快速落字。
南兮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拿毛笔的姿势有点怪异,南兮走近,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被自个儿口水呛死。
一撇下去,南兮向后退了一步,一捺再下去,南兮想用豆腐撞墙。
她想去洗洗眼睛,洗掉所看见的污秽。
严炔的字,扭扭捏捏,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简直不堪入目!
不敢丑,只能我没见过这样的字。
不能问这是什么字,只能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严炔洋洋洒洒的写完,自动忽略南兮那张已经被丑瞎了的脸,从她身旁绕过,缓缓开口:“在内是个没有味觉的五星级大厨,在外还是个离不开严悸的严氏总裁,嗯,大概优点,就剩是个合格的书法家了。”
南兮抿嘴,半晌:“你可真好意思。”
严炔笑,顺其自然的拎着那两列完全认不出叫什么的对联得意洋洋的挂在了大门口,南兮呆呆的看着他闹腾,冷的哈喇子快要流出来了。
那几个字仿佛是一张张的催命符,一下子把来人就给交代在门外了。
南兮想,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进来,对联都成这样了,那主人得邋遢成什么鬼样子!
三十的街道出奇的静,来来往往并无多少行人,匆匆而过,急着回家。
再热闹的集市也比不上在家的温存,门口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迎风吹动,仿佛是跟门外的那两列字争宠。
严炔有礼物要送给南兮,南兮笑的谄媚。
“还有红包吗?那多不好意思!”
嘴上这么,双手诚实的乖乖伸到严炔眼前。
严炔长出气,半晌无奈轻声:“没有红包。”
“哦…….”低头再抬头,笑嘻嘻的问:“那是什么礼物?”
房子里热,外头冷,她刚从外面进来,一冷一热,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发着烧,但人精神的很。
严炔一时出神,再回过神的时候阴差阳错的脱口而出:“你把眼睛闭上。”
“嗯?”
南兮不明所意,她好怕眼睛闭上了,严炔给她手心里塞根棒棒糖,那架势看似很有可能。
不过质疑归质疑,人还是乖乖听了话,长长的眼睫毛扑闪。
可当真望着眼前闭上眼的女人时,又突然的如梦初醒,自己问自己,用意呢?想不出来,可既然都了,总得干点啥吧,严炔突然就笑了。
几乎毫不犹豫的,无丝毫的迟疑,低头,拥吻……
南兮是在一阵的迷醉眩晕里睁开眼的,近在咫尺的是严炔那张甚为好看的脸。
他真的太好看了,南兮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番。
她虽不是颜狗,但好不好看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心想,得亏了严炔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没人敢往他脸上看,不然的话估计得桃花泛滥了。
尤其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南兮几乎是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嘴唇,舔到一半才发觉这个动作极其猥琐,尤其是在严炔双目注视的情况下。
“怎么了,这么垂涎我?”他笑着问。
果不其然,严炔又开始了。
“没。”南兮慌忙后退半步,坚决否认:“你别瞎。”
严炔上前一步,几乎是将南兮禁锢在怀里。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挑逗般的:“馋我身子,早啊!”
南兮脸刷的一下烧了起来,怎么办,脸皮薄就是这么尴尬。
严炔笑,勾起了唇角笑的一脸无害,:“我是你的,想用我,随时都可以。”
脸皮薄的人遇到一个脸皮比城墙边还厚的人该怎么办?
南兮急的跳脚,在线等,急急急!!!
“叮铃叮铃”一串急促的铃声在南兮兜里响了起来,南兮慌忙将严炔一把推开,差点脱口而出:“这是救世主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霍高亢的声音传来:“南兮,新年快乐呀,明年要继续努力啊。给严炔传达一下,我懒的电话了,让他不要在意。”
南兮压低了声音,背过严炔,悄悄的:“林霍,你真是我爸爸。”
“你什么!”林霍差点咬断自己舌头:“你这个乖女儿我认了,但我告诉你,那女婿我可不要,重新换一个吧!都结婚这么久了,也没来孝敬孝敬我,哈哈哈哈哈……”
严炔在一旁一脸黑线:“我孝敬你你敢接吗?”
林霍立刻:“不敢不敢,你老人家自己孝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