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偏偏 他永远都没原谅他的莫峰哥哥。……
窗外黑夜已基本退去, 不知道距离八点秒针还要转几圈,她并不关心。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得时候相对也要轻松多了, 只需推开那扇门,一直往前就好了。
林霍风骚的跑车停在门口, 她手里握着一串钥匙迈着沉重的脚步发出叮当的声音。转动门把手,入眼两双通红的眼眸。要不是南兮对他们二人足够了解,她一定会以为他俩刚刚抱头痛哭过。
“姑奶奶!”林霍突然如释重负。
严炔迈着焦急的步伐,他似乎有些踉跄, 略微颤抖的声音问:“你去哪了?”
依旧和往常一样好听。
她突然后悔了, 后悔的发疯。人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来表现叛逆,证明任性, 最不该的,是找个爱你的人替你承担。
“去哪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他的眼眶很黑, 黑黝黝的,更加深邃。
“对不起严炔, 我不该这么做的。”她低着头, 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用尽了力气, “我去了张弛那里。”
“张弛?”这个回答似乎不太妙。南兮抬头偷瞄严炔, 他的脸色变得极差, 不是一开始的担心而是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愤怒。想起张弛的那个炸弹论, 南兮突然觉得也并非不可能。
默默的替张弛祈祷的间隙, 她忙着解释,“我就租了他家沙发一个晚上,可能……可能还欠他一点钱,得还了才是, 他那利息蛮高的。”
林霍笑脸从身后走过来,冲着南兮似是摆了一个鬼脸,然后轻轻拍拍她肩膀,像是在你保重之类的,然后径直绕开南兮出去了。
南兮想着认错态度一定得到位,虽然严炔脾气并不咋的,但好歹还是吃这一套的。她抢在严炔话之前道:“我发誓,此生最后一次。”
“别此生。”他无奈道:“我们的人生明明还有那么长,别搞得就要倒数了一般。”
“谁能得清啊严炔。”她突然开始哭,哭着:“不久前我还以为南劼的人生才刚开始,却已经到了结尾。”
“对不起……对不起南兮,我……”
“严炔。”南兮断道:“我不想怨你。”
所以,不要再对不起。我不想,让我们两个人,互相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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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安顿好了南劼,之见依旧没能出院,她的情况似乎要在医院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南兮想去看看她,她这个旁观者终是看不透之见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走廊刚拐过弯,刘杨和贺美君夫妇从另一头走过来,一路着急的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就连前面站了一个人都没看清楚。
南兮停下了脚步,稀稀落落的不完整的词句往她耳朵里钻了一些。
刘杨的脸色很不好,脚步走的很快,贺美君要跑着才能追得上。
刘杨:“看你做的好事,女儿都要被你毁了!”
贺美君反驳:“你没有参与吗?没你的份吗?我怎么知道之见会坐那辆车!”
“怪就怪姓南的命太硬,怎么就偏偏那天不在。”
“别了,那孩子也……”
“嘭”的一声,刘杨撞上南兮,他的力道很重,撞的南兮隐约能闻到一股血的味道。她强行定了定神,抬头却看到两张惊慌失措的脸。
贺美君和刘杨惨白着一张脸,任旁人来看,还以为是这些天被之见折腾的,其实,除了前两天,后面在之见的病房前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刚刚刘杨了一句“怪就怪姓南的命太硬”。
贺美君反问过一句“你没有参与吗?”
南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多余的半点情绪都没有,寡淡的像一杯温开水,不凉也不烫,一时之间让刘杨和贺美君心里直鼓。
“南......”
“之见好点了吗?”
贺美君和南兮同时出声,面对面站着,却好像是两个陌生人。
不是仇人,更不是朋友,连相识都没有。
“啊、哦,还好还好。”贺美君紧张的一只手被捏的苍白,眼睛却不敢再看南兮一眼。
刘杨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碰一下老婆,跟着附和:“好点了,很好了。”
然后粗鲁的扯着贺美君逃也似的离开,像是那种卷了巨款潜逃的罪犯,很是生动。
南兮盯着他们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知,错过今天,错过当下,她似乎是扬了一把灰,连同南劼也一起给扬了。
要强迫自己承认一些事情是很恐怖的,在这之前,她从未质疑过南劼的死因。莫名的,她突然觉得这条走道凉飕飕的,瑟瑟发抖。
南劼,是为自己挡了一命?
“你是来看我的吗?”
清清凉凉的嗓音响起,干脆的像一条直线,仿佛没带一丝半点的声调。
走廊的尽头站着之见,她朝着这边喊。南兮望向她,一时竟无法开口。
“看来不是。”她自顾自的问,又自顾自的回答,然后转身回了房。
南兮随后跟着进了病房,之见半坐在床头抬眼看着来人问:“你也觉得我很可怜?”
她的脸仍旧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只腿着石膏,整个人无一丝神彩,像一张白纸,未着任何笔墨。
“一定要这么抗拒吗?”南兮的冷跟之见不相上下,她:“我不是来看笑话的。”
之见一愣,良久才开口,“抱歉,南劼的事,无论如何,我都有责任。”
南兮心一刺痛,南劼两个字像一把刀,她再也提不起。
“活着总归是幸运上几分。”南兮淡淡开口:“别浪费了老天对你的那点眷顾,即便接下来会很困难,但至少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之见难得一笑,“你是来安慰我的?”
“是为了这些来的,不一定有用,了才畅快罢了。”
“南兮,如果我们爱上的不是同一个男人,或许你会成为我唯一的朋友。”
“你已经用了如果两个字,不可能的事没必要提起。”
南兮转身离开,之见呆滞的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一条腿发麻阵阵疼痛传来。
不可能的事没必要提起。不可能的人没必要念念不忘。
半个多月后,之见出院了。她的粉丝哭着喊着一路相送,之见冷漠的未给予他们半点回应。
经纪人左右为难,不得不提醒:“我们声招呼吧,他们守了好久了。”
之见默不作声。
“之见?”
“用不着半年。”之见:“半年后,任何新闻字眼里都不会再有之见这个人了,固粉还有什么用,之后还会出现很多个之见,他们会重新找到希望的。”
除了之见自己,谁都不会失去人生的希望。
她的几处落脚点早被记者蹲了守,无奈下,只得住进了酒店,听闻她不得不一天换一个酒店才能稍显安宁。
南兮也没闲着,她跟踪刘杨和贺美英已有一段时间,这夫妇俩几乎每天都要在之见面前哭一遭,一开始还好,之见总是懒的搭理,冷漠的来接受所谓的爱。后来某一天突然发疯般的赶他们出门,南兮躲在拐角处,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严炔和林霍刚穿过走廊往这边走过来,林霍一个人碎碎念:“你SHE DEVILS对我们提出的续约诱惑有没有心动?”摇头感叹:“这些个女人,本事没涨胃口倒不,野心还不是一般的大。不过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非得……你在看什么?”
“南兮?”严炔问号脸。
“什么南兮,能不能改改口头禅,现在的问题是南兮吗?”
“南兮怎么在这里?”
“南兮?哪?”
林霍顺着严炔的目光过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女人穿着单薄的牛仔外套,单调的白色帆布鞋,一顶夸张的大帽子将她整个人快要圈起来,可即便是这样,林霍还是一眼认出了。
她一动不动的探出头看着前方,一堵墙成了她最有利的保护板。而她关注的那边,之见,刘扬,贺美君三个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
“之见……见见!”贺美君哀求的语气越来越强,“你听我,我们向你坦白就是希望……”
“希望我跟你们绑在一条绳上?你到底是不是我妈!”之见嘶吼着,狰狞的面孔因一些缝合的线头而越显可怕。
“我们是为了你!”刘扬似是威胁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们何苦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应该坦诚,我和你妈……”
“坦诚?”之见讥笑:“在你们做这件事之前跟我坦诚过吗?那是一条人命啊,只是一个孩子!刚醒过来不过才数月,你们真的不怕报应吗?”
刘扬和贺美君高傲的头稍微低了一些,斟酌了半晌,贺美君道:“你知道,我们并非想要那个孩子……”
“南兮又有什么错?”之见第一次像个正常人,哭的凄惨。她似是忘了此刻站在哪里,也完全抛弃了自己特殊的职业,并未想要保持半点冷静。
“你们算什么啊?有什么资格对她动手脚?”她哭着吼。
“可是她跟那姓严的……”
“又关你何事?”
“你不是非他不可吗?你爱他不是十年……不,超过十年,难道你就要这么一辈子?我看得出来,姓严的对那女人痴心的很,只有她死,只有……”
“你给我闭嘴!”之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颤抖着,握紧了拳头,“我本来可以的……”她捶着胸口,痛心疾首,“我本来可以堂堂正正,一字一句的给他听,我不会放弃,绝不会!不会放弃我付出那么多年的感情。可是现在,你让我拿什么再跟南兮争?我欠她一条命!必须得以我这条命来作为补偿。你们也给我制造一场意外吧,就像南劼一样,尸骨无存!”
南兮紧咬着嘴唇,咬到渗血。
严炔紧盯着她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手里握着的手机仿佛要被他捏碎。
林霍低头,着实吓了一跳,轻声:“严炔,你在干什么?”
手机界面依旧处于录音状态,今天大概,是谁也逃不掉了。
严炔望向林霍,显得有些局促。林霍对任何事情分析的总是恰到好处,故而严炔显然是在等一句评判,林霍摇头:“烫手山芋,我倒宁愿你没那么机灵。”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刘扬,他拉着像一滩软泥的之见往屋内推:“不管你多恨我们,要怎么闹都行,你不知道那帮记者一天到晚都在跟着你?”
“我宁愿有人来替我做这个决定,我不要当这个刽子手,你放开我,你......”
伴随着一声关门声,南兮缓缓从拐角处走出来,她看起来并不比之见要冷静多少,这个样子的南兮三年来严炔一次也没有见过。
开心了会笑,难过了会哭,她一直都是这样。笑的像个孩子,哭的也像个孩子。
此刻,却猛然间长大了,不哭不笑,赤裸裸的是恨。而恨一个人有多痛苦,严炔比谁都清楚。
她静静的站在门外,身体紧贴着那扇门,她似乎犹豫了很久很久。冲进去理论,或者转身埋葬,埋葬这简短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南劼会怨她吧。有朝一日等再见了南劼,她还想再听他喊一声姐姐。
南兮终是下了决心,手刚伸出来便被一个黑影迅速拽着她躲了起来。
严炔和林霍依旧站在那角落,之见和刘扬,贺美君三个人走出来,按下电梯,然后消失不见。
南兮挣脱那人,回头看清楚了,不可置信问:“乔莫峰,你阻我?”
“你进去能做什么?”他大声道:“你他们杀了南劼,谁信?证据呢?”
“我不管会不会有人相信,我讨个公道都不可以吗?”
乔莫峰缓步走近,伸手紧抱着南兮,轻声:“他们已经决定要置你于死地,你怎么能全身而退?那是杀人不是什么恶作剧,他们会不清楚轻重吗?”
南兮靠在乔莫峰的肩上哭的颤抖,依旧像个孩子。
“为什么我连悲伤都不可以?”她大声质问:“在医院不敢哭,因为有人跟我一样,一样失去了人生最为珍贵,她跳不了舞,站不上舞台;在记者面前不敢哭,那些嘲笑的嘴脸一撇一笑都印在脑子里;甚至,我连在严炔面前都不敢哭,因为我知道,他有多内疚,内疚的恨不得把他那条命还给我......可是,那是南劼啊,是我弟弟!”
“前不久他还告诉我,他,姐姐结婚的时候我不在,那姐姐生孩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其实……他没有真的忘记你,没有真的忘记莫峰哥哥的面貌,他只是在替我……替我惩罚而已。他答应我,很快,很快惩罚就到期了,他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口原谅。”
这就是南劼藏了好久的秘密。
那天出门之前,南劼趴在她耳边偷偷告知南兮这个秘密。
他没有真的忘记谁是乔莫峰,只是在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短暂的还不想原谅他罢了。
于是他拙劣的想了这个办法,来惩罚乔莫峰。
“我知道。”乔莫峰轻声回。
南兮抬头花着脸望向乔莫峰:“你怎么会......”
“严炔,即便是许念林霍,南劼都要固执的让他们自我介绍,跟姐姐是什么关系,讲讲姐姐的故事,却唯独我,就像看不见一样。”
南劼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所有人都在配合,配合他执行着那的惩罚。
竟不想,却成了他最后的遗憾。
他把生命,永远都留在了那个的谎言里。
他永远都没原谅他的莫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