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偏偏 为了南兮,他会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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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过来的时候, 病房内空无一人,南兮几乎是从床上滚下去的,滚到地上然后再扶着床头爬起来, 这间病房被全数拉上了窗帘,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想必, 严炔是想要把这里包裹起来。

    他常这样,藏起来,才觉安全。

    向前挪了两步,稍稍拨开厚厚的窗帘, 视线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严炔和温晓站在不远屋檐下, 看样子,谈的很是糟糕。

    严炔一向过分平淡的那张脸现如今扭曲的甚是难看, 想必,温晓的筹码不会好看到哪里。严炔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 果不其然,他转身毫不犹豫的抬手对着温晓就是一巴掌, 结结实实。

    但是很显然, 他依旧输了。温晓的笑在表明,严炔输了, 他输给了温晓, 他寸步难行!

    南兮刚换上病服, 原本穿的那件严炔的外套还扔在地上, 缓步走过去, 从兜里掏了半天,皱皱巴巴的几张纸,是她在穆妍那间房子里唯一做的事情。

    重新躺回病床,她等了很久很久, 严炔才来。

    看来,平复他自己的心情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从门口到这张病床的距离不过就是几步远,严炔走了很久,看得出来,中间有好几次他想转身。面对接下来的一切让他痛不欲生,南兮看得那么清楚。

    等走近了,却是良久的沉默。他低头看着她,她抬头望向他。

    南兮问:“这样,像不像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没有回答。

    像吗?不像,那时的严炔眼里只有冷漠,高高俯视着她,那时候的严炔没有这么多的不舍得。

    “南兮……”轻喃,却始终都开不了口。

    “之见,早该是了。严炔,娶了她,我们就彼此放过吧,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

    很奇怪,这些话的时候莫名的一点都不难过,其实所谓放手,早就该了。

    “你都知道?”严炔僵着身子问。

    南兮笑,温晓如此心急,又怎会给南兮一条生路?

    脖子已经掐住,不当机立断难道还要再给你喘息之地?这不,连下一个婚礼都给严炔点好了,进进出出的三三两两护士都在着这一让人羡慕的婚姻,严氏总裁和一代天后,太过于般配。

    严炔闭眼,握紧双拳,微微颤抖,一字一句:“我们离婚吧。”

    曾经有个男人连离婚两个字都的那么温柔,温柔的她想谢谢。

    而她,确实也这么了。她:谢谢你,严炔。

    严炔想过很多种结果,甩他一巴掌,用最难听的话骂他,甚至诅咒严炔永生不得安宁,这些似乎都比谢谢二字要好很多。

    可偏偏,只有这两个字,扎在他的心口,让他动弹不得。

    他拿出一张离婚协议放在病床前,深深的看一眼,:“你还有什么愿望,我都答应你!”

    她抬眼,笑:“真的吗?严总。”

    严炔不做声,南兮继续道:“我希望严炔离南兮远点,再远点,如果有可能,此生不见更好,你能答应我吗?”

    严炔呆呆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这般脆弱,脆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

    三岁的严炔被自己父亲大骂“滚出去”、六岁的严炔失去了母亲唯一的庇护、被全世界指责是个疯孩的严炔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懦弱。

    好久,他看着她好久,仍旧闭口不言。

    没好也没不好。

    南兮努力的扯出一抹微笑,吃力的从床头柜里拿出两张纸,伸到严炔眼前:“既然这个你没法答应我,那就答应我另外一件事吧,离婚协议还是用我这份。”

    严炔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兮。

    南兮再道:“或许在严炔眼里的南兮从来都是自卑多一些,可再怎么自卑的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当可怜我,这声再见让我先。”

    严炔低头,一页页翻着离婚明,跟他那份相差无几,唯一一点,在财产分割上面南兮一分都不要。

    他抬头,眼眸深到不见底,似哀伤,似懦弱。

    “我遇到你之前本就一无所有,如今得来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故而根本就不属于我,也没有一人一半的法。”

    “你不是一无所有。”严炔颤抖:“理应有你的一部分,而且,你需要钱!”

    “就当有吧,不过你要结婚了,我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就当包了一个大红包吧。”

    “南兮……”

    “你走吧严炔,我不想看见你!”

    是不是应该假装,假装,严炔最终还是抛弃了南兮,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是不是竭力的需要证明,夫妻,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是不是只有这样,温晓才会消停一些?

    严炔手里攥着的那张纸被他捏成了一团,最终还是转身,每一步,拖的好长。

    严炔啊严炔,为了南兮,你值得吗?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把随心所欲当做生活哲理的严炔,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你就应该大声的告诉温晓:南兮是谁啊?我为什么为了她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严炔,究竟是你演技下降了,还是我洞察人的眼光更深了?为什么你连我都骗不过?

    使劲拽着那张纸,她哭的歇斯底里……

    .

    严炔与之见的婚礼,第一个跳出来反驳的就是严悸。

    “你的名誉,你的声誉,为他活了这么久还不够?你准备余生都活在这场拉锯战里,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下吗?”

    严悸嘶吼,他想一巴掌彻底醒之见,好让她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我还有什么名誉?”之见笑:“一生积攒的那点东西,被我亲生父母毁的干净。无论何种原因,无论用何人的目光去看,我都是高攀了的。一枚毫无所用的弃子有一日能被再度使用,怎么都是该高兴的事。”

    “你不是弃子。”严炔失了那最为明亮的眼眸,未看向任何人,再度重复了一句:“你不是弃子。”

    之见,我从未将你当做棋子去用,又怎会成为弃子?

    之见却是毫无欣慰,平静如水般,道:“即便如此,你严炔的忙我怎会不帮?何况,新郎是你,怎么都是甘愿的!”

    严炔半抬眸,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之见,半晌才道:“对不起。”

    之见含泪,笑:“南兮将你揉碎了重塑,我却更爱一开始的严炔。他不会对不起,更不会去奋力爱一个人,只有那样的严炔,我才永远不会失去。”

    迟到十余年的一句对不起,真不该出口,一旦接受了,连怄气都没了,十余年紧绷的那条防线,一下子溃败。

    她不得不承认,之见跟严炔,早就散场了。

    无论谁亏欠于谁,这场散场礼,是她最后的馈赠。

    “你们都疯了吗?”严悸扯着严炔衣领,攥白了手指道:“严炔你有没有心?你看看,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之见,她不能是这样,她不该成为你们的牺牲品!”

    “他没心,凉透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么?”之见转身从这里退了出去。

    “严炔,除非我死,否则这个婚礼你休想进行下去!”

    “是么?”严炔失神的将目光从之见消失的背影收了回来,对上严悸嗜血的眼眸,从这双眼睛里,他似乎突然看懂了一些问题,这些年他未曾想明白的一些问题。

    “终于露出来了。”严炔:“这么些年,你也累了。”

    严悸神色不变,只是拽着严炔衣襟的手渐渐松了下来,茫然道:“你什么?”

    严炔,“之见你最了解,这么些年爱而不得你早就看明白了的,日后不论她嫁与谁都不可能是你严悸,这是你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道理,所以仅仅一桩婚姻,你不该暴露成这个样子!”

    “是,她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不是我严悸,当然,更不能是你严炔!”严悸瘫下手来,垂头丧气道:“她不能一辈子折在你一个人手里,你把她的心挖了又还,还能是原模原样吗?”

    严悸是个谎的高手,谎言在他这里了二十余年依旧密不透风,可一旦透了一丝风出来,他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最后的那点结巴就是最好的明。

    没错,他以赤子之心去爱之见,可仅仅因为这点远远不够。

    当年林慧梅指婚,之见才是最好的选择,她才是牵绊严炔和严悸最好的筹码。可是没有,严悸主动让出整个严氏才让林慧梅同意再寻筹码,直到南兮出现。

    南兮就像是突然闯进这场骗局的一只鹿,毫无背景,同时走投无路。

    “什么条件?”严炔冷着声问:“南兮还需要付出什么?你们当年没交代清楚的。”

    严悸一声不吭。

    “你算看着之见再踏进来,稀里糊涂卷进你们的阴谋,成为你们的替死鬼吗?”严炔吼。

    多多少少他也猜出来了,这些年他未放弃过调查严氏,早些年的烂账即便是烂在了林慧梅的肚子里,却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严氏的起步很艰难,白手起家的不是林慧梅,而是严付,林慧梅的丈夫。

    这个人,阴险狡诈,淫秽不堪。严氏早些年起步阶段,四五个如花一般的女孩皆都毁在严付的手里。严氏是林慧梅从严付手里抢回来的,时间不久,严付就死了。

    林慧梅未曾改嫁,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敢。

    “我知道你没有放弃过调查严氏。”严悸垂眼,“可是,有些事即便是你把严氏翻出天来依旧寻不来这个结果的。”

    “即便是如今关乎之见,你还是不?”

    “她不能嫁给你。”严悸道:“不能嫁给严氏掌舵人。”

    “是我,还是严氏掌舵人?”

    严悸不语,严炔再问:“嫁与严氏掌舵人会如何?”、

    “死,没有别的出路。”他神色淡然。

    严付惹了不该惹的人,而他又早早的死于一场意外,那么,那些债应该谁来背负?没错,是严氏,最终从严付手里得了严氏的那个人。

    严付染指的一个女孩自杀了,时间不久她的母亲也因承受不了击郁郁寡欢没几年一并去了。妻离子散远比腕了自己胸口更痛,故而这债,最终是要给了严氏的妻子的。

    严悸问:“你这些年一直不愿公开你和南兮的真正关系,难道不是早有察觉?”

    “我只是不确信,不确信你们拉了南兮当这个替死鬼还毫无悔过!”严炔悲痛欲绝,不是这么些年林慧梅也好,严悸也罢都把他严炔当靶子用,而仅仅是他竟一直不知站在靶心的是南兮。

    严肖海死了,林慧梅本该一巴掌拍死严炔,那冗长的黑暗里想要了解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何其简单,可是没有。

    她依着他,顺着他,出走纽约也好,大言不惭的想要严氏也罢,她都依了。

    不,她太欣慰了。

    严氏不是林慧梅为了保命强塞在严炔手里的,而是严炔不顾一切换来的,这个赌注林慧梅下的起,因为那是程佟的遗言,是严炔活着的信念。

    而程佟……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那老太太,竟是为你在续命……”严炔恍然,林慧梅曾给他那恍若隔世的温暖却是刀刀毙命,五年,她要南兮以严炔妻子的身份生存五年,是在为严悸续了五年的命。

    当年,他为严氏所不容,是林慧梅一人力保,保他自由远走他国。

    林慧梅每年都要来一趟纽约,是来看看她手中的筹码还能不能做得数。她也怕时间一长严炔便忘了程佟的耳语嘱托,幸运的是,严炔足够争气。

    那年被囚禁的黑暗恐惧这些年林慧梅用慈爱乱了节奏……

    原来他严炔,从未被真正的爱过,这么些年乌云仍然弥漫,他却在喜笑颜开。

    “不是没有真的感情!”严悸瘫了下来,守着秘密的人同样痛苦,他不止一次动了想要摊牌的想法,可是越拖他越怕,他怕严炔。

    眼睁睁看着严炔将南兮托于手心,为了南兮,他会搏命。

    林慧梅想要的,不是严炔的命,只是半路捡了一个南兮,她甘愿替死。

    她曾一字一句的告诉林慧梅,用她这条命换南劼,是心甘情愿的。

    可错就错在,南劼仍旧丧了命,而南兮阴差阳错成了严炔最动不得的人。

    “你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炔……”严悸哽咽:“她的确骗了你,但是奶奶并没有那么冷血,她不是想要治你于死地……”

    “我该信吗?”严炔冷笑着看向严悸,半晌才道:“你的眼神像极了林慧梅!”

    仿佛是怀着怜悯的光芒,掏心掏肺的要给你的生命洒下阳光,那样虚伪。

    如若不是严炔于严氏而言还有替死的作用,林慧梅当年不会顾及那个孩子生死,如若今日卷进来的不是之见,严悸到死也不会开口。

    “可是当年你执意婚礼从简,不对外公布一丝一毫,奶奶哪怕是在咽气之前仍旧没有强迫你,她给了你们生机啊!”

    “所以是五年。.”严炔转身的双脚顿在那,自言自语道:“她只给了我五年。”

    她掐着严炔命运的咽喉,却是只有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