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之不得吗？”

    蒋岑岑撒手不干活了, 她咬了下唇，缓缓凑近纪燃，房间倏然变得安静, 蒋岑岑盯着纪燃两片薄薄的嘴唇, 踮起脚, 轻轻咬了口。

    纪燃轻笑了声, 眼睑下垂，看着欲似挂在自己身上的馋猫, 嘴角一松，拖腔带掉, 不正经地笑, “蒋岑岑, 你涩欲渐长啊——”

    蒋岑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被他一逗就往后退, 她心念一动, 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燃，她心心念念的人啊。

    “娇气包，别这样盯着我。”

    纪燃眉梢放平, 他黑曜石一般都眼底带着柔情的光, 蒋岑岑轻蹙起眉，有些不知所措, “不喜欢？”

    “不是。”纪燃低下头吻她，她听见他哑着嗓子，含糊不清地了两个字：“心疼。”

    蒋岑岑朝着他凑上去，不会只让他弯腰，她也会踮脚。

    –

    纪燃带着纪念回了北垣，蒋岑岑继续留在剧组拍戏。

    她想, 等回到北垣，也到夏天了。

    蒋天予来东莞出差，送了很多蒋岑岑喜欢吃的，以及奢侈品珠宝，大牌衣服，还有一张银行卡。

    2010年，他们家的高利贷欠款清零，蒋天予半辈子的心血都折了进去，却还是不死心，想出人头地，再折腾，李芸提了离婚。

    再之后，蒋天予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教训让他长了记性，这七年，还算是有成就。当然，这也有他女儿的明星效应，即便蒋岑岑没有出面，但蒋天予和她的关系，外界人尽皆知。

    他二婚的老婆是个年轻的女人，蒋岑岑直觉自己叫她姐姐都不为过。

    蒋岑岑回到酒店，看到蒋天予在等她，轻蹙起眉，语气冷清，不上是讨厌，却是毫不掩饰的冷漠，“这些，我都不需要，我买的起，你拿回去，给她吧。”

    “岑岑——”

    岁月在蒋天予的身上留下痕迹，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笑着朝蒋岑岑喊了声。

    朱之前见到蒋天予，一开始不知道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还一直，蒋天予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蒋岑岑长得和他有六分像，长得这么漂亮，也是因为有蒋天予这么帅气的爸爸。

    是，他们是父女，彼此之间的联系是天生的。

    “这些是爸爸特意给你买的，我只是想关心你。”

    蒋天予活到这个岁数，眼前站着光鲜亮丽的蒋岑岑，看她长成自己的骄傲，却冷漠地看着他，直觉内心卷起无尽的后悔。

    “关心我？”

    蒋岑岑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眼底露出讥讽，“迟了。”

    蒋岑岑将桌上的东西通通扔出去，丢给蒋天予，“从那帮要债的人来的时候，你扔下我和我妈的时候，我们父女也真的只剩下血缘关系了。”

    蒋岑岑永远不会忘记身处逆境绝境中的时候，他们窃窃私语，她和她妈妈的骚话，那种恐惧到现在仍然令她头皮发麻。溺过水的人，从此怕水。

    如果不是舅舅李达赎回她们，她想，她会死在那儿的。

    从前，她的家庭好像也幸福过，起码在蒋天予没有将家底都赔进去之前，哪怕他们夫妻相敬如宾，也算是其乐融融。直到有一天，她的世界好像是颠倒了，她生活在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每天却处在水生火热中，那些争吵，彼此的怨恨，无休无止的灌进她的脑海中。

    受够了。

    当一个变态的妈妈都可以指责她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多难过。

    后来，陆陆续续传来邻居的风言风语。

    开始，她讨厌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久而久之，她就知道了，他们的都是对的。

    她那些难以启齿的难过，远远要比任何人想到的还要深邃，黑暗。

    那些深刻地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让她即便站在闪耀星光中，仍然藏在最深处，无法摆脱。

    她曾经有过一个最丧气的想法，“如果生我是来让我来还债的，那永远别生我了。”

    可她又觉得，人活着，总不能白活一次。

    “我一会儿还有工作，走了。”

    蒋岑岑在这里，非常不自在，她冷了声，凝望着弓着腰背的蒋天予，他或许是该后悔的，能让一个人良心发现，陷入后悔的情绪，是报应吧。

    –

    《遇见你》节目完结篇播放之后，蒋岑岑的戏杀青，她回到北垣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了一条微博，公布她和纪燃的恋情。

    「相隔十四年的再次交手，他不是我的第二次心动，是我唯一的心动。」

    蒋岑岑发完微博之后，截图为证，转发到纪燃的微信，她兴奋地盯着手机屏幕，出一行字，“为你正名了。”

    “蒋岑岑，你也是我唯一的心动。”

    收到纪燃的微信，蒋岑岑唇角扬起来，腻死人了。紧接着，她收到一条微博消息提示。蒋岑岑随手点进去，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的上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微博的ID。

    溯洄从之蒋岑岑。

    是他。

    「蒋岑岑，我没有错过我唯一的心动，我的意思是，我没有错过你。」

    关于蒋岑岑和纪燃公布恋情的热搜不出十分钟，就迅速挤上了微博热搜第一，紫红色的图标紧随其后，写着一个“爆”字。

    纪燃的账号是溯洄从之蒋岑岑，官方认证的铁粉，很多蒋岑岑的粉丝混粉圈，对这个账号格外熟悉。CP粉之前一直挖纪燃的微博，怎么都没挖出来，是因为没有人能想到，纪燃居然窝在蒋岑岑的粉丝群里。

    纪燃的微博评论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真的吗？原来姐夫之前和我在同一个粉丝群，还是粉头大V。」

    「卧槽，偶像剧照进现实，姐夫好样的！」

    「路人哭了，之前一直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原来是事在人为，这是纪燃和蒋岑岑的念念不忘，也是他们的必有回响。」

    「楼上，同意，其实只要任何一个人没有念想了，两个人就会错过，还好他们在一起了。」

    「女明星和素人？本来想喷，结局吃完恋情瓜就两个字，祝福！激将法给我锁死！」

    蒋岑岑翻着微博评论，手机铃声响起来，“喂？”

    “蒋岑岑，去一中看看？”

    蒋岑岑想起他们冬天的约定，要在夏天去一次北垣市一中，蒋岑岑，“好啊——”

    “我不去接你了，在学校等你。”

    蒋岑岑选了一条酒红色的长裙，又觉得太艳了，不太适合去逛校园，她又陆陆续续换了几件，最后定了一条浅绿色的泡泡袖设计款的裙子。

    平常，蒋岑岑不拍戏的时候，不太喜欢化妆。出门前，蒋岑岑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涂了一个比较显气色的口红，描了一个眉毛，去赴纪燃的约。

    蒋岑岑到的时候，校门口并没有纪燃的身影，她给纪燃了一个电话过去，“纪燃，你迟到了。”

    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他低声笑，“我哪敢迟到。”

    “蒋岑岑，你进校门。”

    “进来了。”

    蒋岑岑通畅无阻的走进校园，她一边对着电话另一边的纪燃，“保安大爷居然没有拦我，是你提前好招呼了吗？”

    “嗯。”

    蒋岑岑故地重游，学校并没有翻新，依旧是老的样子，只是因为扩招，在东北角重新盖起了一栋教学楼，整体却还是以前的感觉。

    “蒋岑岑，往前走，来石像这边。”

    蒋岑岑听着纪燃在电话里的指示，一路往前走，她绕过花坛，看到一个用花灯搭成的拱门，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子，写着穿越门三个字。

    而站在“穿越门”对面的纪燃，他穿着崭新的蓝白色校服，不知道是借的还是特意留的高中校服。头发特意剪过，他的身材颀长，相较初见的时候，又长高了很多，却又好像，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嘴角噙着笑，纪燃站在“穿越门”对面，牵过蒋岑岑的手，“带你穿越回到十四年前。”

    她咕哝了一句：“幼不幼稚啊。”

    身后是他事先摆好的玫瑰花花阵，蒋岑岑莫名觉得纪燃真的土，她看着周遭的被布置好的氛围，隐隐察觉到了，纪燃喊她过来，不是为了逛校园的。

    蒋岑岑看着拉着自己穿过“穿越门”，想着当年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臂间夹着篮球朝她走来，彼时，纪燃眼底敛着光，他：“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我还是很想和你再一遍。蒋岑岑，十四年前，我就喜欢你。”

    “现在，也喜欢你。”

    着，他又刻意强调了一句：“只喜欢你。”

    岁月似乎饶过了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仿若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纪燃动作轻缓，单膝跪地，手上捧着钻戒。

    蒋岑岑看着纪燃的动作，嘴角发颤，倏地一下红了眼，一如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单膝跪在她面前。她抿着嘴角，担心自己一话，眼泪就会嗒嗒地往下掉。

    很多年前，她为自己的胆怯懦，一无所成，浑身负担而自卑，她不敢奢望这个少年的。但她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在原地等她，即便走远了，也会带她回到最初开始的地方。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是她永远的退路。

    “蒋岑岑，你信我吗？”

    “我会把余生都赌给你。”

    纪燃薄薄的眼皮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蒋岑岑，蒋岑岑伸出手，朝着纪燃递过去，“我信你。”

    纪燃因为紧张而轻抿起的嘴角缓缓翘起，像是怕她跑了一般，将戒指在她的手指套牢。

    蒋岑岑低头注视着自己带在自己无名指位置的，在太阳光下，折射出光芒的钻戒，与此同时，纪燃起身，一边将自己手上的戒指拔下来，拉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手掌心，“蒋岑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蒋岑岑抬眸，撞进纪燃灼热的目光中，听到他一字一句顿道，“娶你这件事，是我十几年以前就认定的事。”

    蒋岑岑抓紧手心的戒指，曾经被她介怀的这枚戒指，现在到了她的手上。在她之前看不到的角度，蒋岑岑发现，某个位置也刻了三个字母。

    她转动戒指，朝外，刻着forever，朝内，刻着jcc。

    蒋岑岑残留在眼角的泪，没有任何防备地从眼角滑落，抬眸，他的脸在泪水中模糊。喉间哽咽，她喊他的全名：“纪燃——”

    她曾经渴望过有人永远爱她，那个人，不会像蒋天予一样为了利益把她半路抛弃，可是，凭什么呢？

    她明明知道，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因为没有人天生应该永远不计得失的爱一个人。父爱如此，情爱亦是。

    纪燃却真的拿了半生在赌。

    眼前的纪燃朝她张开双臂，沉默无言地将她搂在怀里。

    纪燃听着她抽泣的声音，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同样红了眼，很多年以前，他以为，她离开了，不需要他了，再也找不到了。

    可是，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她也在偷偷想他，他觉得，什么都可以放得下。本来，在他们重逢那一面，他就贪婪的想问她一句：“你也很想我吧。”

    却在那时候，他只：“好久不见。”

    那年夏天，他在他制造的毕业季，弥补了一场迟到的普通的表白，也握住了她的余生。

    他们没有随着夏日蝉鸣声落幕。

    而是在一年又一年里，看春花，听夏蝉，踏秋叶，在冬雪里，看见彼此疯狂的炽热。

    其实，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