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根铁柱 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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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茵听贺沉绛要停船, 当下就着急了。她绞尽脑汁捣鼓的这一出,可不是为了让对方给她治好。

    躺在榻上的少女缓缓睁开眼,“我其实感觉还行, 不要吃药......”

    她还在发热,鼻音比平日重一些, 声音更软些,像一块飘逸着甜意的奶糕。

    颜茵开口的第一瞬息,贺沉绛便注意到了。

    男人的目光当即移回,狭长的眸深如潭, 见她醒来, 浑身气息顿时平和了许多,“生病就得吃药, 这事没得商量。”

    这话不容置喙,但话时语气却很轻柔。

    颜茵抿了抿唇, 才,“我们都快入京了, 入京之后再去医馆也一样。”

    贺沉绛听她着“我们”, 心里忍不住泛起些难以言的雀跃。

    柔和攀上男人俊美的眼角眉梢,“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此番乘风航行, 航行花的时间本就比原计划的少。”

    着, 又伸手探了探女孩儿额上的温度, 发现还是有些高, 转头对岳山,“岳山,你先去配些退热的药。”

    岳山敛去眸中的惊讶,应声下去。

    在踏出颜茵房间时, 他心情颇为复杂。

    自幼年始,他就跟在这位潜龙在渊的皇子身边,对方寄住在贺太师家中,太师之女与殿下相处多年,是半个妹妹也使得。

    但此前,岳山还从未见过这种心翼翼的温柔出现在殿下的身上。

    仿佛是凶恶的野兽尽数收起了身上的爪牙,轻轻地用自己最柔软的鼻尖,触碰山间那朵开得正艳的蔷薇。

    岳山莫名生出一股担忧。

    为君者有软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如今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

    颜茵身体不适,在发现无力改变贺沉绛的想法后,自己把自己气得晕乎乎,很快昏睡过去。

    待一觉醒来,窗外的光影已经暗淡了八分,黄昏过去,天上的墨色正肆意占据着苍穹。

    光影浅浅,男人伟岸的身影有大半阴影落于榻上,如同圈着财宝的巨龙之尾,女孩儿枕在其中,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亲密。

    颜茵一惊,定睛再看,发现是贺沉绛。

    他坐在竹椅上,宽大的手掌上正捧着一本书,正低头阅读着。

    贺沉绛准备翻书的动作一顿,转而将书阖上,随即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颜茵的额头。

    “还是有些热。”贺沉绛收回手,“起来坐会儿,老躺着会把人躺迷糊。”

    颜茵慢慢眨了眨眼。

    她面上还有红斑,而且不止一块,在房中烛芒映照下,当然没有先前好看。

    贺沉绛觉得他可能中邪了,竟觉得那一眨眼有种懵懂的可爱。

    颜茵慢吞吞从榻上坐起,睡了那般久,确实骨头都要酥掉了。

    贺沉绛又:“待会儿把药喝了。”

    颜茵张嘴正想话,这时房门被敲响。

    敲门的人大抵以为颜茵还在睡,故而只敲了一下,而且还是轻轻的。

    贺沉绛眉头松动了些,“进。”

    房门被推开,端着药的满从外走进。

    看着那碗药,颜茵一僵,有些不可思议。

    怎会有药?

    先前那个国字脸的侍卫不是还船上无药材吗?

    在满将药碗端近时,贺沉绛忽然伸手,前者一愣。

    贺沉绛:“拿来。”

    满恍然大悟,立刻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

    等贺沉绛接了那碗黑压压的药,一转头,眉心狠狠一跳。

    只见方才已经从床上坐起的少女,这会儿又躺下去了,她不仅躺下,还用薄被将自己脑袋给蒙住。

    “我有点困,再睡一会儿。”被子下传出女孩儿鼻音略重的声音。

    贺沉绛一手端着碗,另一手拉住被子一角,将其掀开。

    掀开时受到些许阻碍,还能从薄被旁边看见一只抓着被角的白生生的手。

    哪怕是单手,贺沉绛的力气都比颜茵大,最后男人强硬将被子掀开。

    女孩儿的一双眼睛蒙了雾一般的湿漉漉,比往日多了几分可怜兮兮。

    贺沉绛一顿,某些涌到喉间的话被下意识咽下去,等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这药不苦。”

    颜茵立马:“你又没喝过,怎知不苦?”

    这话有理有据,倒也挑不出毛病。

    贺沉绛听她这般,也不知怎的,竟低头抿了一口碗中的中药,“没骗你,确实不苦。”

    颜茵眼珠子转了转,“你都喝过啦,我不要!”

    跟刚刚一样,这话同样的理直气壮。

    贺沉绛被她气笑,“你倒把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种地方。去厨房再端一碗过来。”

    后半句是对旁边候着的满的。

    满迅速去厨房。

    颜茵依旧躺在床上,她悄悄把被子扯回来,一点一点的重新再把自己盖住,不过在男人逐渐锐利与深沉的目光中,她到底没敢像之前那样全部盖住脑袋。

    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睫浓密的大眼睛,不时还紧张地眨两下。

    贺沉绛盯着她,“等药来了,不准再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没有应答,那双露在外面的黑漆漆眼珠子咕噜噜的到处转了转。

    贺沉绛一看就知道她又在算盘,本来想责骂两句,但瞧见她额头跟脸上的红斑,责骂的话像是长了荆棘一样卡在喉咙,怎么也没能出来。

    贺沉绛倒把自己哽住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开,浪涛拍在沙船面上的声音合着清风拂来,倒有种别样的宁静。

    不久后,满端着药进来了。

    贺沉绛抬手将药接过,淡淡的目光扫过缩在床上的女孩,“起来。”

    颜茵从榻上坐起,摸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贺沉绛看着她不话。

    颜茵一本正经的:“真的不烫了,我已经好了。”

    男人抬手过去,想再探探她额上温度。

    颜茵看见他动作了,知道该把自己的手挪开,奈何醒来不久、且还生着病,反应慢了少许。

    男人带着厚茧的大掌覆了上去,所触及之处一片细嫩,宛若是枝头上新生的芽苞。

    女孩儿细白的手指蜷缩了下,手跟白鲤一般从男人大掌下溜出。

    敛去眸中暗色,贺沉绛不缓不急的:“还热,喝药吧。”

    颜茵反驳:“不热了,是你手心凉,才觉得热!”

    贺沉绛眉梢微扬,随即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旁边的桌上,颜茵见状心头一喜,而下个瞬息,却见搁下药碗的男人忽然靠近。

    距离瞬间被缩短,对方凑近,与她额头相抵。

    颜茵下意识屏起了呼吸,一双仿佛蒙着水意的眸子骤然大睁了些。

    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浅浅的,轻柔的,像春日里拂过田野的风。

    从对方的眼瞳里,颜茵看到了自己的半张脸。

    她额头上长了两处红斑,鼻梁上也有,眼睛下少许的地方也没落下。

    凭心而论,颜茵觉得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好看。

    除了郎中与侍从,极少人会这般的靠近病者。毕竟“过病气”一,从老早就开始了。

    但颜茵瞧见那双漆黑的眸子很是平静,眸底暗沉沉的,仿佛是坠入了砚台的深潭。

    太近了,近到彼此呼吸交缠,颜茵慢慢涨红的脸。

    贺沉绛停顿片刻才退开,然后重新将药拿过,“脸都红了,还敢高热已退,本就不聪明,竟还敢不喝药......”

    颜茵气鼓鼓,她之前就觉得这人骨子里挺恶劣的,如今再次得到了确认。

    还她笨,他真是坏透了!

    气在头上,故而颜茵并没有发现,已经移开眼的男人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

    像是不自在,也像是其他的什么。

    把他手里的药接过,颜茵开始赶人,“药我会喝,你先去忙。”

    意思就是不要他继续待在这里了。

    贺沉绛稳如泰山的坐着,“你先把药给喝了。”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我刚刚试过了,不苦。”

    被他盯得没办法,颜茵只能捧起药碗慢慢的喝。

    黑如墨的药汁一入口,女儿家秀气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艰难的把口中的药咽下去以后,颜茵抬头,一张脸蛋苦得皱巴巴的,“明明很苦。”

    贺沉绛很自然的第一碗药,当着颜茵的面再喝一口,“不苦。”

    他倒是眉眼平和,八风不动,仿佛碗中的是凉白开。

    颜茵:“......”

    贺沉绛催促她,“赶紧喝完,凉了就没效果了。”

    颜茵扁了扁嘴,犹犹豫豫的,手里的那碗药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贺沉绛轻啧了声,转头对满吩咐:“去拿些蜜饯来。”

    最后和着蜜饯,颜茵花了一刻多钟才把药给喝完。

    颜茵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她以为贺沉绛总该出去时,对方拿起旁边的书继续看。

    男人的目光落在书上,却对满吩咐:“去多拿一床被褥枕头过来。”

    满稍愣,反应过来连忙去了。

    颜茵很是错愕。

    她都病了,他还要歇在她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