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根铁柱 京城
贺沉绛用实际行动告诉颜茵, 他不仅今晚歇在这里,接下来的两日、直到沙船在京外停下,他都歇在她屋中。
每日半夜时、在半醒半睡中, 颜茵都感觉有人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感停顿片刻后消失。
迷迷糊糊的, 等早上醒来一切宛若梦境。
时间就这样悄悄流过一天,中途沙船停过一次,岳氏兄弟下船买药材。
买的药是给颜茵治红斑的,药熬出来以后, 她喝了一回, 偷偷倒过一回。
喝药的时间还短,所以纵然颜茵身上的红斑未完全消退, 贺沉绛也没有起疑。
回京时,颜茵头戴毡帽, 面上蒙着面纱,一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马车咕噜噜的走着, 在入城时, 颜茵悄悄掀开车帘子。
入目的是熟悉的城池,城门高且威武, 守城的士兵身穿重甲、手持长戟, 身上带着地方守备军没有的气势。
京城。
时隔将近两个月, 她回来京城了。
进城需要提交文书, 驾车的岳山将文书递过去。
不知晓守城的士兵看到了什么, 脸色一变,肉眼可见的恭敬了许多,“大人请!”
马车穿城而入。
“先去北街蓉苑。”车里传出低沉的男音。
岳山应声。
京城的繁华是无可比拟的,这里有至高的权贵, 也有最精明的商人,以及最热闹的集市。
颜茵这一行进城时正是午时,京中热闹的很。
行人的嬉闹声透过单薄的车帘子钻入马车里,偶尔有熟悉的店铺闯入视野,街道也是她熟悉的街道。
颜茵看痴了,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在看车窗外之景,贺沉绛却在看她。
女孩儿把自己包裹得严实,贺沉绛能瞧见的不多,只有那双漂亮的狐狸眸子。
她的眼睛干干净净,情绪太好懂了,贺沉绛只稍一眼就看出她的痴。
不过有成日做着京城梦的江听雪在前,贺沉绛下意识觉得颜茵这一份“痴”,是被京城震惊的痴呆。
贺沉绛哼出一声笑,“京城好看么?”
颜茵自然是点头,“好看的。”
她的故乡,如何会不好看?
贺沉绛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下颚,有种回到熟悉地盘的慵懒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那当然。”颜茵唇角幅度地往上勾,眼睛亮如星辰,一只坐在那里,乖巧得不得。
京城里本来就有她的家呀,她从就在这里长大。
这里不是她的家,还有哪里能是?
贺沉绛心口荡漾,面上更柔和了些,“我把岳河留在你那里,平日若有吩咐可以直接与他。”
颜茵一听,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的。
这人身边的侍卫各个武艺高强,有他的人在,历时她要跑路,那得大费一番周折。
遂,颜茵:“不用,有满就可以了,你......你身边需要人,让他回你那儿去。”
贺沉绛嘴角弧度上扬了些。
她在意他,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
这个认知让贺沉绛只觉有只猫儿闯进了他心里,猫儿不老实,用它那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扫着他的心尖。
一颗心又酥又麻。
贺沉绛忽然觉得今日的天气真真好,空气清新,秋高气爽,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贺沉绛:“我身边不缺人。”
颜茵懊恼地抿了抿唇。
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中,马车驶过一条条街道,最后车速放缓。
“爷,蓉苑到了。”
颜茵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贺沉绛则先行下车,从马车下来后利落转身,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儿。
男人伸手,“先下来,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看。”
把人牵下马车后,贺沉绛带着颜茵在这阁院里四处逛了逛。
阁院在闹市旁边,四通八达,开门往外走便能隐于人群。
这里以前是贺沉绛专门用于与朝臣私下会面的地方,算是他的一个秘密据点。
以前贺沉绛觉得这阁院不错,但如今带着颜茵一圈走下来,他却生出了很多以前没有的嫌弃。
屋子太了,外面的院子亦是,这屋里摆的是什么破烂东西,一点都不好看。还有外头院里种着的,那是杂草吗?简直半点观赏性全无。
颜茵还没什么,他自个倒越看越不满意,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贺沉绛:“岳山!”
岳山迅速应声,“爷。”
贺沉绛神情不悦,“你怎就选了这破烂地方?”
岳山:“......”
您忘了么,这地方一年前您还夸过它好。
贺沉绛目光扫过周围,“把屋里的破家具全换了,还有这院里的杂草除一除,移植......”
话音稍顿看,贺沉绛向她,“你喜欢什么植类?”
颜茵想了想:“梨树吧。”
她喜欢吃梨子,连带着也喜欢梨树,那就种一棵梨树好了。
贺沉绛颔首,“行,岳山你让人挪棵梨树过来。”
岳山当即应声。
贺沉绛忽然问:“喜欢吃梨子?”
颜茵点点头,“梨子好多,多汁解渴。”
贺沉绛若有所思。
沉寂已久的蓉苑开始忙碌起来,下人们帮帮抬抬的声音混入旁边的闹市中,迅速被同化。
***
京城郊外,驿站。
岳河一下沙船便迅速赶往此处,这平平无奇的驿站人来人往,看似与其他驿站并无不同。
然而这里却是他们的一个接信点。
当初离开松山县时,贺沉绛与柴阳好,倘若调查到有用消息,先行送信至渡口镇的信点。
但中途下船查看,贺沉绛并没有在那里接到柴阳的信。包括贺沉绛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是调查还没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回京再看。
从松山县回京,他们一行用了十天,十天时间,总该查出来了吧。
然而让岳河震惊的是,没有!
驿站里居然没有柴阳捎回来的信!!
这是调查没结果?
还是,柴阳自己出状况了?
岳河惊疑不定,仔细想想,他觉得这两种情况都不大可能。
以柴阳的能力,在确切知道镖局位置后,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获?
但同样的,以柴阳的武艺,这家伙出意外的可能并不大。
岳河陷入了两难之地,思来想去,他终究还是骑马回京。
这消息得赶紧告诉爷。
***
这一去一回,等岳河来到榕苑,太阳已经有西斜的征兆。
刚进来时,岳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从远处看,这屋子造型是他熟悉的,但这庭院却陌生得很。
岳河挠了挠头,站在庭院门口没继续往里走了。
恰在这时,岳山从屋内出来,瞧见不远处傻站着的弟弟,顿时没好气,“站那做什么,看门吗?赶紧进来。”
看到岳山,岳河才确认自己没走错:“哥,榕苑变化整这般的大?”
这跟记忆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啊!
岳山也颇为无奈,“爷对榕苑不满意,遂下令让人重新做了一番修整。”
岳河瞠目结舌,“不满意,我总记得一年前他......”
岳山断他的话,“如今不一样,这处是给夫人住的。”
岳河哑然。
好吧,有夫人入住后,那确实不一样了。
岳山问:“对了,信件取到了吗?”
起信件,岳河脸色一正,“没有柴阳的信件。”
岳山愣住,眼里错愕难掩。
“我去向爷汇报。”留下这一句,岳河匆匆往屋里走。
主屋内。
贺沉绛正给一个花瓶调整位置,屋里的摆设换了一套后,他忽然来了兴致,于是挥退欲要将家具摆设好的满,亲自上手来。
花瓶,香炉,木匣子等,这些物件都一一按着他的想法摆好。
颜茵坐在边上的椅子,看着他来回走动,实在想不明白他又不住这里,这人在高兴个啥劲。
岳河进来时,便看见贺沉绛摆弄着花瓶,从微勾起的嘴角,能看出对方难得有闲情雅致。
但该的还是得,于是岳河开口,“爷,京外信点无消息。”
没太明白,但贺沉绛一听就懂了。
男人将花瓶随手搁下,神色晦暗不明,“看清楚了?”
岳河:“属下很确定!”
颜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从椅子上起来,声:“你们慢慢聊,我去院子里逛逛。”
在京中随便能办下一座阁院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颜茵猜测贺沉绛应该是朝中某位权贵。
但她平日出门不算多,而且女儿家的聚会鲜少会有外男在,故而直到如今,颜茵除了知道他的表字以外,对这人还一无所有。
当然,这让颜茵觉得安全。话本里了,那些被灭口的,通常就是因为知道太多了。
贺沉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巴动了动,但到底没什么。
“爷,柴阳会不会出事了?”岳河出自己的担忧。
信件中断又或突然失联,这类事此前并非无先例,但此行出去的是他们当中武功最好的柴阳。
所以岳河不确定了。
贺沉绛思索片刻,“让扬州的人去一趟松山县。”
岳河:“是。”
颜茵刚走到院子没多久,她便看见贺沉绛跟着过来了。
这人步履平稳,闲庭迈步,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贺沉绛:“今晚想吃什么?”
颜茵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听他这话,好似他算在这儿用晚膳。
京中有宵禁,用过晚膳后就没剩下多少时间回去了。他今夜该不会算宿在这了吧?
“哑巴了?”贺沉绛眸子微挑,但目光扫过颜茵脸上的红斑时,他恍然,“算了,晚膳的菜式由我来安排。”
颜茵:“......”
她能不能把这人送走呀?
事实上,颜茵还真不能。
贺沉绛用过晚膳后,真不算走了,今夜直接歇在蓉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