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根铁柱 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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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就是大婚了, 距离他心心念念期待的大婚还有一天,谢沉绛却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的焦虑。

    那种焦虑是仿佛有什么大事被他忘却,让他坐立难安。

    可到底是什么?

    谢沉绛靠在书房的长椅上, 盯着面前铺开的流程单子。

    看着看着,他忽觉几分不明所以的困意。

    手中册子掉落。

    在迷蒙的睡梦中, 仿佛有无数会发光的亮点奇异的组合在一起,在景象的扭曲中,一幅画面强横的窜入他脑中。

    谢沉绛看见了龙袍加身的自己,而他面前跪着一人。

    还不等谢沉绛定睛看, 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却带着惊人尖锐与疯狂的女音。

    “对!是我!是我让红叶改了行程, 将人送到乌古斯王子的那里!我还让红叶仿了你的笔迹,给她留了一封信, 让她别再......”

    后面的话还未完,贺问岚便被身着龙袍的谢沉绛狠狠踹了一脚。

    这狂怒之下的一脚踹在了贺问岚的心口处, 让她当即咳出一口心头血。

    “谁给你胆子这般做的?”

    不仅头戴十二冕旒的谢沉绛怒极,站在稍远些的、另一个谢沉绛也被气得两眼发黑。

    把人送到乌古斯王子那里?还让红叶仿了他的笔迹, 留了一封信?

    贺问岚这是, 把谁送了过去??

    惊疑不定,但其实谢沉绛心里已有答案了。

    “二哥, 我心悦你啊!”

    龙袍加身的男人额上青筋绷起, 眼里猩红成片, 他单手扣住女人的头发, 如同拎一只即将气绝的兔子, 轻而易举将她拎起来。

    “贺家与你,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每一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恨不得将其嚼碎。

    “来人!”

    “二哥,来不及了, 他们此时已快到大宁边境,哪怕你驰得最快的马,放出飞得最快的鹰,都绝不可能......咳,绝不可能把命令传到边关,让人截住他们。”贺问岚痴痴的笑,笑着笑着,赤红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滑下。

    “我是在帮你啊二哥,如今朝中何人不知她曾入了扬州的飞燕楼,那样背着污名的女人,莫为一国之母了,入宫都是万万不能的......”

    谢沉绛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也顾不得自己在这里这是个虚影,便想冲上去。

    ***

    颜家。

    明日便是大婚了,颜茵心里反而比前些时日平静,甚至还有空闲在屋里把先前未绣完的帕子绣完。

    绣着绣着,颜茵听见窗台那边发出啪的一声响。

    这几天谢沉绛天天翻墙翻窗进来,且来时的时辰还不定,颜茵已经习惯他不定时的报到了。

    “谢不归,我的窗台都要被你......”

    颜茵目光落在手中帕子上,但她话还未完,整个被抱住。

    不是她熟悉的沉香气息,而是一种陌生的、带了不甚明显的烟草味。

    颜茵大惊,但还不待她抬头看,一条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在眼皮阖上时,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房内窗户敞开,有风拂入,吹起窗帘一角,将院外浅淡的梅香卷入房中。

    “姐,您要的书......”如懿推门而入。

    然而外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颜茵的身影。

    如懿疑惑,她先将书搁下,绕过雕花鸟雀屏风,入了内间。

    但内间亦空无一人。

    如懿皱眉,嘟囔道:“莫不是姐去院子里了?”

    仔细想想,也不无可能,遂如懿去院中走了一遭,然而还是不曾看见颜茵。

    找两圈后,如懿眉心一跳,忙去寻了何处的门房,结果一问,如懿脸色剧变。

    姐不曾离府!

    那她人呢??

    颜府早年分家,加之京城中区道的区域寸土寸金,要颜府非常大,大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那当然是没有的。

    故而不过两刻钟,如懿带着一些丫鬟将整个颜府、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但依旧——

    没有!

    她没能找到颜茵。

    如懿心如擂鼓,莫名觉得大事不妙了。

    她了解颜茵的性子,心知她家姐不是那等肆意之人。

    倘若要出去,就算不带她同行,亦会与其他人。

    但如今十分诡异,全府都未曾看见姐,更没看见姐出门。

    如懿一颗心跳得飞快,她犹豫不定,但最后一咬牙回了颜茵的屋子,在内间矮柜最下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锦盒。

    如懿开锦盒,郑重的拿出锦盒里那面沉重的令牌。

    带上令牌,如懿出门了。

    不管了,哪怕最后白走一趟,摆了乌龙,想来太子殿下也不会怪她......

    这块令牌并非能直接入宫,如懿持了令牌到京中一处别院,寻了谢沉绛特地安置在那里的侍卫。

    黑面的侍卫一看到如懿手中的令牌,又听她找不到颜茵,心里莫名了个突。

    谢沉绛手下的这一批人,谁也没有柴阳在狄雍手里吃的亏多。

    如今柴阳听闻后,半点也不敢耽搁,迅速牵出院中的马,翻身上马就策马出门。

    起来柴阳运气不错,谢沉绛就在东宫里,既未出去,也未被今上召见。

    书房门口。

    “殿下,属下有急事汇报!”柴阳在书房门口扬声喊。

    房中很安静,无人应答。

    此时的柴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且不殿下对颜家的二千金是真看重,就算退一万步来,哪怕他与颜茵无感情,娶妻只为了扩展势力,颜茵也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

    人不见了,明日的大婚又岂能继续下去?

    柴阳重重地敲门。

    许久之后,柴阳忽然听到许多物体落地的声音,嗙啷作响,仿佛是有人狂怒至极,不管不顾地将桌上所有物件扫下地。

    柴阳下意识屏起呼吸。

    “进来。”

    这一道从房内传出来的男音异常沙哑,仿佛是两块枯槁的树皮在摩擦,也好似在沙漠中行走了千万里路,渴得嗓子几乎都要冒烟的旅人。

    柴阳心觉有异。

    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他直接推门就入屋。

    房中果然如他所想的一片狼藉,桌上砚台被扫落,黑乌乌的墨汁溅在了地上。

    柴阳:“殿下,属下有急事汇报。方才夫人的婢女如懿持了令牌来找属下,告之属下夫人她忽然在府中不见了踪影,她带着其他丫鬟寻了两刻钟,都未能寻到人。”

    长椅上的男人猛地起身,他原本坐着的厚重木椅被推动,发出咯吱的一声声音。

    柴阳只觉有一道恐怖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杀气让他不住寒毛竖立。

    但柴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如懿还,她已问过府里的门房,他们都未曾看见夫人离府过。”

    谢沉绛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方才的梦境还残余在他脑中,梦中的一切仿佛尖针般刺入他脑中。

    谢沉绛的太阳穴阵阵作痛,如今一听柴阳的汇报,他不仅头疼,心口更是空了一块。

    她,不见了!

    “来人!!”谢沉绛高喊。

    数道身影从暗处闪身而出。

    “殿下。”

    “殿下。”

    但把暗卫喊出来后,谢沉绛却依旧定定站在原地,脸上神色变过一轮。

    最后男人咬牙切齿地,“把京城近百里的地图给孤拿过来!”

    暗卫不敢耽搁,迅速将地图份奉上。

    羊皮卷地图铺开,男人一双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眸面前地图,眼里漏出了些危险之意。

    谢沉绛有种莫名的直觉,此事与那让人生厌的胡人有关。

    倘若对方劫了人,且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宁,那最好是走水路。

    帆一扬,日夜不停,且船内有休息的屋子,最适合需要赶路,却又对生活要求不低的人。

    京外有三个渡口。

    其中通过红沙渡口往西,能用最短的时间抵达边境。

    而其他两个渡口,无论是白马渡口,亦或是飞月渡口,乘船行过一段后,都必须绕路调整方向,然后才能去边境。

    柴阳试探:“殿下,属下即派人前往红沙渡口,将那贼人截住!”

    谢沉绛沉默不语,眼里沉甸甸的,仿佛聚了一场恐怖的暴风雨。

    片刻之后,男人开口,“去白马渡口!”

    柴阳眼里的惊讶一掠而过,“殿下,为何是白马渡口?从白马渡口去边陲,比任何一个渡口都要来得远,而且属下记得白马渡口四处是平地,那里既无丘陵也无山谷,倘若被发现,根本不好躲藏。”

    柴阳私以为那些人会从红沙渡口走,且距离近不,单是红沙渡口四周的地势,便极利于隐藏。

    “去白马渡口!”谢沉绛重复了一遍。

    柴阳本来想问为何,但目光触及到谢沉绛难看得吓人的脸色,不由嘘了声。

    谢沉绛拿了地图后,大步往外走。

    是的,他很确定对方会走白马渡口!

    因为白马渡口附近有贺家的一个分支,他在梦里瞧见了,当初就是那个胡人跟贺问岚联手,才使得他狠狠摔了一跤。

    如今一切时间点都对不上,谢沉绛猜测那个胡人极有可能与江听雪一样,皆是拥有前世的记忆。

    谢沉绛亲自领人前往白马渡口。

    当然,他是谨慎之人,另外两个渡口也命人去搜捕了。

    ***

    颜茵是在颠簸中醒来,先前闻到的那股烟草味如今更浓烈了些,她睁开眼,发觉眼前光线浅淡。

    昏暗的,不透光的。

    坐下的触感不算陌生,毕竟颜茵也是骑过马的。

    她在马上!

    “大人,我们到了!”

    马匹被勒停。

    狄雍看着面前的红纱渡口,眼里终于露出一缕笑意。

    贺问岚确实来信,直言可以助他一把,他明面上答应了,但是......

    谢高阳忽然不能人道,且传得整个京城都是,这事在前世是未曾发生过的。

    狄雍猜测,谢沉绛极有可能跟他一样亦是重生了。

    重生后的谢沉绛定然对贺问岚有所警觉,故而狄雍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68. [最新] 第68狠铁柱   大婚(正文完结)

    狄雍将颜茵抱下马, 又将附在她面上的外袍心拿开,外袍拿开后,他瞧见颜茵已睁开了眼。

    “娇娇, 我带你回乌古斯。” 狄雍眼里是带着亮色的。

    颜茵身上药力未过,整个都是酥软的, 要不是狄雍揽着她,此时她连站都站不稳。

    “不去......”颜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些。

    但这两个字已花了她不少力气,后面话没能出来。

    口不能眼,颜茵急得眼睛都潮了。

    她不要去乌古斯, 且不乌古斯在大宁境外, 如今这个节骨眼,她如何能离开颜家?

    狄雍不是没瞧见她眼角急出的绯红, 却没什么。

    他从很早便知晓,她与他的地域归属是无解之题。唯有往后让时间逐渐填平他们间的沟壑。

    抱起颜茵, 狄雍朝渡口走去。

    为了方便,当初狄雍在渡口买了一艘船, 并命人在渡口等着, 如今他一来,可以立马登船。

    船只扬帆启航。

    在沙船启航后, 有船夫从其他船只里探出头来。

    “可算走了, 起来我还是不擅长与胡人交道, 总觉得他们没好心。”

    “可不是么, 长相特别凶不, 我还瞧见他们身上有兵器,一看就非善类。要不是见他们人不算多,我定要去官府一遭举报他们!”

    “就是。”

    一个半时辰后,一批人马急匆匆的赶到红沙渡口。

    而这来的, 正是谢沉绛。

    本来谢沉绛是要前往白马渡口的,但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事情不对。

    梦中的那个胡人不该是这个时间点出现,对方的出现太突兀了。

    越是想,谢沉绛就越是心惊。

    有了江听雪这个知晓前世的人在,也有他这个异类,那么再来一个乌古斯的胡人,好似也不足为奇。

    于是谢沉绛改道了。

    不去白马渡口,改而去红沙渡口!

    渡口向来多船只,其中船只又以沙船为主,船只密集,井然有序的排开,乍一看,好似都没太大区别。

    谢沉绛翻身下马,“都去问问是否有见过胡人。”

    渡口人多,人多自然眼杂,有人注意到不足为奇,再者胡人特征明显,见过多半都会记得。

    很快,岳河带人急忙回来了,“爷,确实有人在此见过胡人!船家那行胡人约莫十来人,而他们在一个半时辰前已乘船离开。”

    岳河心细,询问时还特地问了胡人所乘沙船的模样。

    谢沉绛:“走!”

    ***

    颜茵身上的药效已退了个干净,但那时船只早已启航。她看着坐在她面前的狄雍,又气又着急,“你这人怎这般不讲道理?我都我不去乌古斯了!”

    狄雍沉默不语。

    颜茵着急了许久,都不曾听到狄雍话,不由:“狄雍!”

    男人终于抬起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其他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此事不行。”

    “我不能走的,倘若我走了,那明日......”

    “那就别成亲!”狄雍断她。

    他特地挑成亲前来,本就是为了带走她。

    至于把颜茵带走后,颜家是否会因此落难?其实狄雍是不担心的。

    既然谢沉绛亦是重生,那他就绝不会坐看颜家被刁难。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颜茵急得团团转。

    狄雍:“你想成亲有何难?待跟我回了乌古斯,我与你成亲。”

    颜茵觉得自己要被这人气死了。

    她从长椅上起身,要到外面去,狄雍一双苍狼似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过倒没有上前阻拦。

    这是沙船,活动的地方有限。他心知她心烦,干脆也不拘着。

    颜茵出了船舱,偷偷观察周围,但看了一会儿后,她扁了扁嘴,泄了气。

    哪怕让她看个清楚,记个清楚那又如何?她又不会凫水,跑不了啊!

    眼睛潮了,眼睫沾了泪,颜茵把自己急哭了。

    因为狄雍在房中,颜茵不想回去,故而走到夹板上,来到船尾。

    如今酋时,距离她离京已将尽三个时辰了,倘若再不掉头回去、再走远些,历时哪怕能回去,那也来不及了。

    颜茵垂头丧气,哪怕船尾随着行船,荡起漂亮的白色水纹,两岸青山翠绿如屏,她都没心思观赏。

    “哎,这该如何是好?”颜茵嘟囔,“要是有船能载我归京就好了......”

    才完这话,在天色渐晚中的黄昏中,颜茵好似瞧见了一艘船只在往这边来。

    那艘船只体态轻盈,比普通船只巧一些,但其上的桅杆与帆布一点都不少。

    船只乘风,速度飞快。

    颜茵愣住。

    在这满天渐暗的霞光中,她好似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立于船头,霞光披身,有着颜茵难以忘却的熟悉。

    颜茵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太想回京,故而才出现了幻觉。

    然而随着距离拉进,颜茵震惊的发现——

    她没看错!

    竟然真是谢不归!!

    颜茵不由惊呼,她想喊,但又忽然想起这船上还有狄雍的人,万一自己把他们招来了,那可大事不妙。

    于是颜茵只能对远处挥了挥手。

    谢沉绛看见了。

    那身着乌金云绣长裙的少女笼罩在黄昏浅淡的余韵中,被洒了一身的碎金,他瞧见她对他招手,且招手的动作不,显然是着急了。

    谢沉绛憋了一路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好似窝在胸口处的那团荆棘终于被取出。

    他所乘的这艘沙船是经过改良的,速度飞快,与前方的船只距离不断缩短。

    就在他们相距还有十来米时,谢沉绛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对面的船舱内出来。

    这来的,自然是狄雍。

    狄雍后来想了又想,到底不放心,故而亲自出来寻人。

    结果这一看,狄雍火了。

    谢沉绛?他竟然追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怒火中烧的可不止狄雍一个,谢沉绛一看见狄雍,脑袋嗡嗡作响,若不是两船还有些距离,他恨不得立马过去与那人再一架。

    该死,都怪先前在客栈时那一刀捅偏了,不然这胡人如今哪还能这么蹦跶!

    “来人,放箭!”狄雍扬声高喊。

    很快,船舱里应声出来十来个胡人,每个皆是手持弓“弩,抬手就射。

    短箭嗖嗖的来,箭如雨下。

    谢沉绛目光一凛,抽出腰间长剑开始挡箭,与他同船的下属亦是。

    一时之间金属的碰撞声不绝于耳,被挡下的短箭掉了一地。

    但这到底分外考验人的武艺,谢沉绛这方有人中箭了。

    短箭入肉,鲜血飞溅。

    “给我撞上去!”谢沉绛眼珠子都烧起来了。

    十米的距离于行船来真的不多,且在谢沉绛一声令下后,驾船之人迅速调整船舵。

    船头对船尾,轰的一声,江面发出一声巨响。

    谢沉绛当初为了尽可能的提高船速,他寻的沙船最为轻便,这一撞两船之间的晃动是必然的,且他这一方的晃动要强于对面。

    但谢沉绛赌是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胡人不擅水,亦不擅长在晃动的船只上稳住身形。

    如今他赌对了。

    两船一撞后,双方七零八落,但显然谢沉绛这一方的人很快重新站稳,而趁着这时,谢沉绛带着人迅速翻过栏杆,跃到对面的船只上。

    事到如今,哪里会讲究什么武德,当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谢沉绛这一方的人一过来,立马开始大开杀戒。

    方才那一撞让不少人跌倒在地,颜茵自然是不例外的,穿着乌金云绣长裙的少女摔在甲板上,她身上的乌金云绣长裙裙摆展开,仿佛开出了一朵黑玫瑰。

    十分奇异的,旁边得热火朝天,人人杀红了眼,但颜茵却像是自带一个光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这个区域。

    谢沉绛与狄雍交上手了,你来我往,皆是往对方的死穴上攻击。

    长刀短剑摩擦迸发出的火花耀目,铮亮的刀面上折射出男人猩红而决绝的眼。

    不死不休。

    狄雍恨,恨谢沉绛仗着自己大宁皇子的身份为所欲为。

    谢沉绛同样恨。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两□□脚踢,刀来剑去,俩人身上很快就见了红。

    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们挪到了船侧,谢沉绛眸光微闪,一个虚晃故意露短。

    果然,下一瞬狄雍的长刀袭上,谢沉绛手腕一转一推,把狄雍往船下扔。

    浅棕色的眼瞳收紧,狄雍在被推下船时,眼疾手快,将谢沉绛也拽上。

    哗啦——!

    两人双双落水。

    他们一落水,船上的斗瞬间停了。

    “快救大人!!”

    “快救太子!!”

    噗通几下,船上的人接连跳下去。

    颜茵摔倒时不甚扭了脚腕,听到两人落水,连忙一瘸一拐地往船侧走。

    但等她来到时,江面只有微微掀起的波涛,以及四处搜寻的人,哪里有狄雍跟谢沉绛两人的身形。

    颜茵心头一紧。

    “谢不归!”颜茵扬声喊,尾音都带上了轻颤。

    然而还是没有,时间慢慢过去,依旧没有人冒头。颜茵一颗心当即就凉了。

    谢不归可不能死!

    他倘若死了......

    颜茵越想越着急,就当她想要再喊时,有一人哗的从江面浮出。

    谢沉绛吐了一口江水,他脸上有一道刀痕,他一离开水面,刀痕处就开出一条滋滋不断飚血的红线,明显刀伤不浅。

    谢沉绛脸色阴沉沉的,但当他看见颜茵紧张的扒在船侧看他,急得那双大眼睛都红了,他忽然就笑了。

    谢沉绛这方的人松了口气,而胡人们则脸色剧变。

    “放绳索下来!”

    岳河是谢沉绛这方唯一留在甲板上的人,一听下面之人的吩咐,连忙寻了绳索。

    这艘沙船被买来前多半是渔用的,要在船上找绳子并不难,岳河很快找到了,将卷绳散开,随即抛下。

    一个个将江里的人拉上来。

    谢沉绛是以左手缠住绳索,右手持剑,这般被拉上来的。

    他上了船便扔了手中的剑,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浑身湿透、袖子还在滴水,直接握住颜茵的一只手。

    男人的力气很大,把少女的手都捏红了,但颜茵只是垂下眼眸,没有什么。

    谢沉绛目光阴鸷的盯着江面。

    狄雍的下属通通落了水,有些不善泳,已经沉了,还有勉强还能凫水,正四处找狄雍。

    谢沉绛不将这些人放眼里,如今更是时刻必争,必须赶紧回京,故而他扬声喊:“掉头,回京!”

    被狠狠撞了一下的沙船勉强能支持,只不过速度不如先前快了。

    沙船掉头,沿着来时的方向行驶。

    颜茵站在船尾处,抿了抿唇,到底回头看了一眼。

    江面还能看见数人,只不过其中并没有狄雍的身影。

    谢沉绛恶狠狠:“不许看他!”

    颜茵将头扭回,声的:“不看了......”

    她确实没看,谢沉绛盯了她半晌,见她真没再回头了,这才满意的哼出一声,“那最好。”

    ***

    江水滔滔,渔歌唱晚,采莲的渔女哼着歌儿、划着船桨在江上漂浮。

    “嗳,那里好像有人!”一身青衣的渔女轻咦了声。

    手中船桨转动,渔女脚下的轻舟灵活转了个方向。

    待距离拉进了,渔女确认自己没看错。

    竟真的是人。

    且还不止一个!

    其中一人用右手努力托着另一昏迷不醒的人,左手抱了一根浮木,这才堪堪浮在江面上。

    看见渔女驾着渔舟而来,那明显是塞外模样的男人连忙:“姑娘,请救救我家公子。”

    他的口音怪异,再次验证了他胡人的身份。

    年轻的渔女迟疑,但瞅着昏迷那人面色苍白,且额头处有颜色极深的青紫,显然身上带伤,最后到底答应了。

    在被渔女与下属合力拖上船时,狄雍长眉微动,最后缓缓睁开眼。

    目光开出一线,狄雍看见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大人,您醒了?”狄雍的属下异常惊喜。

    狄雍愣愣地看着面前人,“......你是何人?”

    狄雍的下属大惊,“大人,您、您不认得我了?”

    狄雍眼里有疑惑掠过,但他此时身体状况确实不佳,很快便合了眼,再次昏睡过去。

    ***

    太子大婚,那是举京的盛事,从颜府至皇宫不足十里,却步步红妆。

    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身着护甲的护军参领尽出,数十个女官随行,排场极为盛大。

    皇家娶亲,为表对皇族尊敬,其实皇族是可以不亲自迎亲的。

    但当穿了一身喜庆婚服、因而显得更加丰神俊朗的太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了街道上时,不少围观的人轰动了。

    太子的脸上竟然有一道深刻的伤口,但好吧,哪怕有伤,他看着也相当的英俊,尤其是此时嘴角还勾起大大的弧度。

    百姓无不驻足观看,一时之间羡慕之声不绝于耳。

    颜茵昨日睡得晚,今日又早早被喊起来梳妆穿衣,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

    按照规矩需要跪拜时跪拜,需要弯腰时弯腰,基本全程被领着走,到最后颜茵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木偶了。

    直到盛大而繁复的婚典结束后许久,已经坐在屋中的颜茵才堪堪回神。

    “咯嗞。”

    房门忽然被推开,身着喜服的高大身影从外面匆忙走入。

    宫殿内的装饰全都换上了,喜庆的红,墙上还贴着双喜的红色图纹。

    漂亮的红色,夺人眼球,如梦似幻,谢沉绛从不知晓自己的宫殿的这般漂亮。

    然而这一切在他看来,都不及不远处的少女来得明艳动人。

    她今天真的国色天香,尤其是这身大红的喜服,衬得她人面桃花,倾国之色。

    男人一步步走近,最后在少女明亮双目的注视下弯下了脊梁,于她点了花钿的额上落下一吻,“吾妻。”

    这一世,什么不及黄泉不相见,什么西街梨树埋香魂,通通都见鬼去!

    他会与她执手共白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