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只毛绒绒
萨拉没有立刻答应的理由很简单——她并没有担任老师的资格。
在动物们的习性里,?教导幼崽谋生手段和各项技能是养育者的责任,每只幼崽的第一位、也很大可能是唯一一位老师,往往是它们的母亲。
母亲和老师是相互绑定的角色,?萨拉作为艾玛的姐姐,即使对艾玛受到的教育有再多不满,?也不能擅自谋权篡位。
那么直接接手艾玛的监护权呢?
且不萨拉有没有做好收养的准备,收养程序在根源上就是不成立的。
只要幼崽的现任母亲健在,?养育关系没有因意外终止,?艾玛就不是孤儿,?萨拉这时候领养,跟光明正大强抢别人家的幼崽有什么区别?
虽然鸵鸟会抢走别的鸵鸟的孩子、并以鸵鸟数目的多寡展现自己的实力,但身为哺乳类的猫科动物不太能理解此类行径。在大猫们的心目中,?偷窃乃至抢夺别人的幼崽,?都是应当受到谴责的——这也是为什么,母狮们认为辛巴是乔安娜偷来的时,对乔安娜的看法会那么糟糕。
综上所述,萨拉在短暂的惊诧后,?否决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
她退后几步,坐下来,用拉开距离的方式表达拒绝:“不行,?你才是她的母亲。”
乔安娜听不懂萨拉在什么,艾玛却听得懂。她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确认:“妈妈不要我了?”
萨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阐述(自己理解的)事实:“她想把你交给我。”
艾玛还仅是幼崽,很难明白长辈决定中的深意,她只认为,母亲是算遗弃她了。
自然界中的主动弃养一般有两种原因,?其一是由于一些主观或客观因素,比如环境恶劣或者母亲身体情况不佳等,母亲为了保全自己而不得不放弃幼崽;其二是幼崽自身状态不良,母亲判断幼崽无法顺利存活,及时放弃幼崽节约资源。
前者不太符合实际,只可能是后者。
艾玛想了又想,自己最近应该没遭遇过什么意外……等等,她爬不上树了算不算?
除了这点之外好像也没别的可能性了,她的兄长一直以来都爬不上树,但毕竟先天不足跟后天退化不太一样。她扭头望向乔安娜,讨好地蹭了蹭乔安娜的肩窝,软声哀求:“我会努力练习的,妈妈别不要我呀!”
乔安娜不知道两只猎豹交流了些什么内容,怎么女儿转眼间就换了一副模样?
心翼翼的动作和惨遭遗弃的可怜眼神似曾相识,仔细想想,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准备把艾玛托付给凯特时,猎豹也这么表现过。
……想啥呢??她只是找个老师,又不是准备托孤!
乔安娜又一次觉得猎豹们的思维很难理解了。
她低下头,摩挲着艾玛的头顶,接着盯着艾玛的眼睛,用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告诉艾玛:放心,我始终是你的母亲。
艾玛跟她对视了一阵,总算放下了心,因为不安不住摇晃的尾巴也跟着放松地缓和下来。
乔安娜又转向萨拉,连叫带比划,得嗓子都干了,萨拉也没能理解养育和教育分开算是个什么操作。
动物的思维很单纯,所谓单纯,意味着淳厚朴实,也意味着不懂变通的死板。
乔安娜放弃解释了,经验告诉她,再多废话,都不如干脆用实际行动明。
她开始想方设法把艾玛的注意力往萨拉身上引,比如萨拉捕猎时,带上艾玛在旁围观。
比起狮子的纯粹力量压制,花豹的因地制宜花样百出,猎豹的捕猎更像奥林匹克赛场上的公平竞技。
没有过于复杂的技巧,只是一场押上性命的、速度与灵巧的比拼。
猎豹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将奔跑时速提到90公里以上,在高速奔跑中,猎豹的心跳会急剧加快,体温也将迅速升高至40度。这样的心跳和体温对身体造成的负荷极大,猎豹只能全速奔跑十几秒,如果不能在300米之内结束战斗,就代表捕猎失败。而为了保持速度,成年猎豹的体脂率极低,没有多余的脂肪存储,猎豹挨饿的每一秒,几乎都是在消耗自己的肌肉。在没有能量摄入的情况下,猎豹的体力只够支撑不到十次捕猎,又因为猎物经常被抢,所以每一次捕猎,都是在跟死神赛跑。
艾玛的目光很快被平原上如闪电般奔跑的黄色身影吸引了,那流线型的身姿矫健,急转的动作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的灵敏,一条长长的大尾巴甩动着,如舵般控制方向和平衡。
她的姐姐紧紧盯着跑在身前半步的瞪羚,伸出的爪子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有着所向披靡的决心。
机会只有一次,成败在此一举!
瞪羚被后腿的阻力绊倒了,整个身子横飞出去,在它调整姿势站起来之前,母猎豹扑上去,喘着粗气咬住了它的咽喉。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艾玛却感觉目睹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精彩战役。
她跟着花豹养母长大,本能地观察模仿着养育者的一举一动,但其实她心里一直知道自己跟母亲不是同类,即使学得再像,也始终有些无所归属的茫然。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猎豹捕猎,不由自主深感震撼的同时,心头笼罩不去的疑云也随之一扫而空,豁然开朗。
——跟姐姐所展现出来的一样,她应当是风的精灵,速度的主宰。她的一生,就是一场永不止息的赛跑!
艾玛像是一夜间突然开了窍,接下来的日子,不需要乔安娜再刻意引导,她的视线便自发徘徊在萨拉周围。
刚换了牙的猎豹,正是学习的高峰期,虽然从到大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但经后期矫正,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一个月的时间,艾玛学会了用拇指爪勾住绊倒猎物的技巧,逐渐能抓住一些个头较大的练习猎物,比如角马了。
她抓住的角马本来是乔安娜抓来给伤口初愈的辛巴练习的。辛巴太久没上课,动作略有些生疏,一个迟疑,练习对象就被中途拦截了。
辛巴看着熟练地咬住角马的咽喉的妹妹,愣了半天,气鼓鼓地抗议:“这是我的猎物!”
猎豹的牙齿较短,咬合力也不强,要咬住咽喉五到十分钟猎物才会窒息。艾玛想了想,并不松嘴,抬眼望望兄长,眼神示意:不好意思啦。
辛巴被这一点都没有诚意的道歉激怒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艾玛不甘落后,兄妹俩纠缠到一处,扭成一团。
乔安娜刚把趁机开溜的角马抓回来,还没来得及抽出空拉架,两只幼崽就分出了胜负。
猎豹比狮子发育快,艾玛凭借着生长历程中这一暂时的优势,首次占据了上风。
不论是捕猎角马还是跟兄长干架,艾玛这一天都算一雪前耻了。
辛巴委屈得直往乔安娜怀里钻,乔安娜搂着那颗脑袋,哭笑不得:吃一次亏就在这嘤嘤嘤,时候一天到晚总遭你欺压,人艾玛什么了吗?
不过时间过得也真是快啊,一眨眼,当初两个不点就长得这么大了。
花豹妈妈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的工夫,艾玛咬死了角马,拖进了草丛。
等乔安娜和辛巴过去,她吃得差不多了,简单清理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兴高采烈地跑向不远处的萨拉。
这段时间她还从姐姐身上学到了白蚁丘的一百种妙用,废弃的白蚁丘是猎豹的一大根据地,顶端可供攀高眺望,内部则是避雨和过夜的好去处。
她跟萨拉并肩坐在白蚁丘上,阳光下的背影和睦融洽。
乔安娜从角马的尸体上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怔怔地舔了舔嘴角的肉沫,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时间悄无声息地一天天溜走,不知从哪天起,每天午后和傍晚的雨停了。
草原上并不是半年雨季半年旱季规律交替,跟很多地区的四季交迭一样,草原上也有大雨季旱季的更替。时节走向七月,即将迎来的,是一年中的短旱季。
前一年的短旱季着实很短,乔安娜离开最早的领地外出流浪,捡到辛巴和艾玛后不久,短雨季就到了,河里的水位甚至都没下降多少,因此她并不知道中间还有短旱季的存在。
发现日渐干燥的空气和领地内日渐向西北面转移的食草动物时,她有些懵逼。
野外没有日历,她不确定日期,但不论怎么算,距离上次旱季结束都不到四个月啊?
她还在掰着爪子艰难地计数,萨拉主动找到她,表示自己准备跟着兽群北上。
在猎豹食谱内的很多型羚羊有迁徙的习惯,尽管母猎豹也有领地,但不会像公猎豹一样一年到头固守在自己的领地里,没有幼崽的母猎豹会跟随猎物移动,在旅行途中顺便寻找心仪的对象。
艾玛看看萨拉,又看看乔安娜,两相为难,犹疑不定。她很想跟着姐姐走,却又舍不得与母亲分开。
乔安娜原本是想把萨拉留下的,萨拉担心旱季没有适合猎豹抓的猎物,但花豹能抓的猎物不少,她们俩可以协同捕猎——就像狮群一样——这样的话选择就更多了。
然而看见女儿望向萨拉时眼里的向往和期待,她改变了主意。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艾玛已经渐渐有了猎豹的模样,看现在的表现,像是花豹与猎豹的混合体。但只要继续待在她身边,艾玛就不可避免会受到她的影响。
萨拉是个好老师,看长相气味和与艾玛相处的熟稔,两只猎豹八成有些血缘关系,把艾玛交给萨拉,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不舍当然是会不舍的,可算算日子,艾玛好像快满一岁了,迟早要离开她的庇护独自生活。与其到时候来个猝不及防的分别,不如先让艾玛出去游历一番,给艾玛一个学习的机会,也给她一点缓冲时间。
……
如此这般,乔安娜还考虑了很多,多方权衡,最终做出最适合的决定。
她走到艾玛身边,用下巴摩挲着猎豹的耳朵和脸颊,然后低下头,轻轻把艾玛往萨拉身边推过去。
艾玛立时会意,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与她肩颈相交互相磨蹭了许久,迟迟不愿离开。
最终还是乔安娜主动退后,结束了这场漫长的告别:“行了,快去吧,一路心。”
萨拉的眼神与她交汇,无声地传达着坚定和信任,这是不需要言语额外强调的、两位母亲之间的承诺。
乔安娜目送着两只猎豹的背影逐渐远去,爪子按在辛巴柔软的肚皮上,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半晌,叹了口气。
道理她都懂,可该难过还是会难过啊……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离别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很久。有句老话得好,有失必有得。
作者有话要: 你们期待的人类崽崽要来了!
不过登场方式比较魔幻现实主义,答应我,不要太认真考据好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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