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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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些意料之外的插曲,?但这场见面会的氛围总体上还是比较轻松愉快的。

    ……才怪咧!

    轻松愉快的只有两个人类。贝拉当了近十年饲养员,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加持,自然对各种动物的习性和性格都颇有心得;而纳尔森恰好是动物行为学专业的博士研究生,?理论知识储备充足。俩人志趣相投,?很快便热火朝天地聊到了一块,?从莉莉娅的身世到乔安娜的过往,?从花豹的性格差异谈到不同猫科动物的不同生活方式,?兴致勃勃,情绪高涨,大有就这么聊上三天三夜的势头。

    莉莉娅没有自来熟的厚脸皮,问了一句话没得到回答,?也没多纠缠,很快便盯着脚边爬过的一只甲虫开起了差。

    乔安娜则忙着向纳尔森递眼色,?眼睛眨得都要抽筋了,纳尔森愣是没看到她的暗示,继续开开心心地跟贝拉聊着天。

    她又尝试了一阵,无果,?忍无可忍,站起身往回走,在经过纳尔森身边时,故作无意实则用力地用尾巴抽了一下对方的腿。

    纳尔森吃痛,?“嘶”了一声,总算想起乔安娜来了:“怎么了?”

    乔安娜对他怒目而视:你呢!

    纳尔森如果看不懂这一瞪中暗藏的意味,那就白当这一年多的跟班了。

    他匆匆赔上一个歉意的笑,招呼贝拉:“也别干站在这聊了,走吧?正好你带着莉莉娅也不方便在镇上留宿,我带你到我长住的据点去。”

    一人一豹先后回到车上,?趁着贝拉正忙着把莉莉娅往自己的货车上赶、无暇分心注意他们这边,纳尔森压低声音问:“你有话要跟我?什么事?关于莉莉娅吗?”

    乔安娜躲在车门的阴影下,借着视觉死角的掩护闷头字。

    她话在心里都快憋出内伤了,以至于连一秒都不愿意多耽误,敲一个词就‘’一个词:“莉莉娅!她,有,口音!”

    纳尔森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更多好奇:“口音?是指她话跟你见过的当地的花豹都不一样?……很严重?你还能听懂她在什么吗?”

    “总体上听得懂,”乔安娜仔细回忆着,“但很奇怪。”

    纳尔森急吼吼地追问:“具体是什么样的奇怪?是发音有差异,还是用词、语法特征不同?”

    看他那迫切的眼神,简直恨不得爬到乔安娜身体里,亲自用花豹的耳朵去听莉莉娅了些什么。

    乔安娜想了想,不那么确定地答:“大概,跟你听贝拉话差不多?”

    纳尔森明白了。

    但可能是出于对难得一遇的知音的惺惺相惜,开车回据点的路上,纳尔森突然又冒出一句:“我觉得,贝拉的口音其实还好——?”

    他话音还未落,贝拉一脚油门从后面赶上来,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顶着风冲他喊:“教授,要不换我来头吧?你总踩刹车,吭哧瘪肚的,跟在你后面开可不得劲儿了!”

    纳尔森沉默了两秒,果断改口:“当我没。”

    不得不感谢一下自然界丰富的信息传递方式,也许是因为从跟人类长大,深知语言不通带来的不便,莉莉娅多数时间都沉默寡言,相比起叫声,她更习惯用肢体语言与别人(和别豹)沟通。

    而只要不开口,她就完全是一只优雅的黑豹。她快满两岁,正是最年轻漂亮的年纪,身材匀称,四肢矫健,配上黑得油光发亮的皮毛,尽显高贵神秘。

    即使以乔安娜综合了人类与花豹两界审美的眼光来看,也没法不喜欢她。

    当然么,乔安娜并不是只会看脸的肤浅花豹,她对莉莉娅的好感主要还是出自主观因素——她可太想要一个同为花豹的姐妹了!

    她已有的两个姐妹,母猎豹萨拉和野犬女王,她们关系很好,但总归是不同种族的伙伴,交情过命,却无法交心。

    唯一认识的母花豹伊芙跟她的相处则称不上愉快,一度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让她认为也许花豹就是性情孤僻,不擅与同类来往。

    但实际上,身为人类寻求同伴的本能一直蛰伏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有机会,就会悄悄破土而出,探头探脑地伸出希望的触须。

    贝拉是养育动物的一把好手,莉莉娅被教得很好,社会化训练尤其到位。她懂得容忍、礼让、付诸信任、收获善意和爱,哪怕从没见过其他同类,在经历过最初的迟疑和试探后,她迅速接住了乔安娜抛出的橄榄枝。

    认识不到三天,两只花豹就变成了一对好朋友,成天亲亲密密地挨在一块,乍看之下仿若一只花豹和她的影子。

    等莉莉娅稍微适应了环境,将她放归野外的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乔安娜当仁不让,成了莉莉娅的向导和老师。

    她内在是个人类,却要教一只原装花豹怎么当花豹,来颇有些荒诞。

    纳尔森算将野化放归过程作为课题写成论文,为此专门事先制订了一套规划。全流程不算复杂:先训练莉莉娅捕猎和寻找水源,确保她在野外不会活活饿死渴死;而后让莉莉娅到草原上实地体验生活,由乔安娜教她如何随机应变运用已有的技能、寻找栖身之所、躲避敌人和应对冲突。

    前半部分进行得很顺利。在乔安娜的示范下,聪明的莉莉娅有样学样,很快就能够熟练地独自捕食贝拉买来给她练习的鸡和半大羊,并循着水汽找到藏在草里的水洼。

    然而,到了后半部分,问题来了。

    ——简而言之,就是莉莉娅没有半分野外求生的积极性和紧迫感。

    被从没见过的动物吓到时,她确实会慌张上好一会,但也就仅限于慌张了。她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对陌生事物的唯一处理机制是绕着走,完全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危险、能不能吃。

    哪怕乔安娜亲自示范过“这个能吃!这个也能吃!”,对于鸟蛋和蜥蜴甲虫这类稀奇古怪的食物,莉莉娅始终敬而远之。

    要知道,含水量丰富的食物——比如血和蛋液——可以提供部分水分,帮助身体度过干渴难关,因此食物永远是维生的第一要素,像莉莉娅这样只愿意吃新鲜生肉的挑食的家伙,在缺乏猎物的旱季很难能活下去。

    而且莉莉娅未免也太过随性了,没被吓到的时候,她走在草原上就跟出来郊游似的,闲庭信步,悠然自在,追不到猎物就随它去,跑累了就随便往地上一趴,行动全凭自己的意愿来。

    乔安娜磕磕绊绊地带了她几天,心力尽瘁,只感觉比当年养熊孩子还要费劲。

    至少孩子们熊归熊,母亲讲话总会乖乖听。莉莉娅不犯浑不捣乱,但相对应的,乔安娜什么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副万事不经心的模样让乔安娜又气又恨,恶狠狠训:“你就不能认真一点?!”

    莉莉娅把脑袋枕在前爪上,抬眼望她,眼神明摆着是在反问:为啥?

    “这些知识都是你未来独立生活可能用得上的,你不好好学,难道算让贝拉养你一辈子吗!”

    莉莉娅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那不然呢?

    如果条件允许,乔安娜真想敲开那颗黑脑袋瓜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你是一只花豹哎!拿出点花豹的志气来。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你都不觉得丢脸吗?”

    显然,跟一只从被家养大的花豹谈自由与自尊是没有意义的。莉莉娅毫无反应,看眼神,她反倒觉得乔安娜有些莫名其妙。

    她忍不住开口话了:“这能有啥丢脸的?贝拉妈妈可有能耐了,每次都能捕回猎物,洞穴里也冬暖夏凉——不像现在这样,老受罪了。”

    乔安娜:“……!”

    换位思考一下,是她思维狭隘了。

    她总下意识以为所有动物都是向往自然、‘不自由毋宁死’的。但其实一般的动物并不会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在满足生存这一基础目的的前提下,活着享福和活着受苦,哪个更好一目了然。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每餐都有可口的精粮和洁净的清水、每天窝在软和的沙发或床铺上、不用担惊受怕提防天敌的侵扰、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呢?

    乔安娜也不止一次怀念过曾是人时舒适安逸的生活,感同身受地理解了莉莉娅的选择。

    她扭头就跟纳尔森了这事,表示野化放归应该尊重当事豹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强放的豹不能活。

    纳尔森的毕业论文还指望着这次放归行动,当然不能不做就不做。

    他提出质疑:“野外才是适合花豹的天地。莉莉娅才两岁,她现在觉得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好,等在屋子里待久了腻了,迟早会不开心的。”

    乔安娜反驳:“你又不是花豹,你怎么知道她会不开心?”

    这回轮到纳尔森无言以对了。

    人类都有不轻易死心的特性,明知希望渺望,却仍会执意要求再试一试,纳尔森也不例外。

    乔安娜拗不过他,便借着定期探访几个孩子和老熟人们的空隙,继续带莉莉娅体验草原生活。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这趟游历之旅推进到泰哥领地的时候。

    在嗅到泰哥在领地边界的气味留言板上留下的信息时,莉莉娅尾巴一颤,过了电一般,瞳孔紧缩,耳朵也精神地立了起来。

    她一时间被那股奇特的味道迷住了,在树干旁流连不去,抽动鼻子细细闻着。

    乔安娜本来都走开了,一扭头发现她没跟上,只好折回来,问:“怎么?有什么新发现吗?”

    莉莉娅仍沉浸在嗅觉的世界里,一双眼睛眯着,不时喷鼻甩头,如痴如醉,无法自拔。那专注的模样,是在吸猫薄荷都不为过。

    “这到底是啥味道?闻起来跟我们都不一样。奇怪,但是好闻,贼拉好闻!”她感叹着,光闻还不够,又偏过脑袋往树上磨蹭,带走树上的味道,顺便也留下自己的气味。

    乔安娜倍感疑惑,凑回树干边上,再一次仔仔细细地闻了闻:就是泰哥的气味,没什么特别的啊?

    考虑到莉莉娅是只没见过世面的豹,看见一只犀鸟都能大惊怪上一阵,她又释然了:“哪有不一样?你现在觉得奇怪是因为之前不认识他,等碰过面你就不奇怪了,他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公豹。”

    她万万没想到,莉莉娅会问:“公豹是个啥玩意儿?”

    乔安娜被问懵了,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想想也对,莉莉娅从跟人类长大,无从接触其他花豹,对同类的了解自然少之又少。贝拉再厉害,也没法凭空捏造出一只公花豹来,让莉莉娅建立正确的‘异性’观念。

    乔安娜思索良久,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明:“远处那俩人:纳尔森,雄性;你的贝拉妈妈,雌性——性别不同。树上爪印的主人,雄性;你,雌性——性别也不同。明白了吗?”

    莉莉娅听着,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明白啦!”她雀跃地应,“也就是,我可以跟他处对象!”

    乔安娜:“……”

    等等!怎么就开始谈婚论嫁了?理智一点啊姐们!!

    可站在动物的角度,她没有立场指责莉莉娅的想法不对——除了生存,生命的另一大主题是繁衍,在这件事上,择偶向来是双向选择,雄性希望得到雌性的青睐,雌性也会想结识更优秀的雄性。

    莉莉娅会认为泰哥的气味好闻,想必是受激素影响,本能地对信息素所展现的正值壮年、健康状况良好、体格强壮等出色的身体素质产生了好感。

    乔安娜心念几转,计上心来:“处对象是没问题,但你得先知道,他可不会像你的贝拉妈妈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独自在野外能活下去吗?”她的本意是让莉莉娅放弃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可她低估了美色对一只两年来从未见过异性的年轻花豹的诱惑力,莉莉娅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决定知‘男’而上。

    自由与安逸孰轻孰重的哲学难题,就这么离奇地迎刃而解了。

    半年后,纳尔森的论文在某期刊上发表。

    他在文中写道:【……如果动物习惯了家养生活,不愿配合野化训练,那么,不妨试试美人计?】

    作者有话要:  见到泰哥以前的莉莉娅:每天宅家混吃等死多好啊。

    见到泰哥以后的莉莉娅:我向往自由!我要谈恋爱!

    泰·被迫成为蓝颜祸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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