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哭上了
弯月隐入昏暗天色中,衬出京城城郊梨园的灯火通明,车马盈门,挂起的灯笼随风轻曳,喧闹声不断。
这里是京城最大的梨园,达官显赫的热闹地,能来的人非富即贵。
今天实在是巧,台上唱的不过只是习为平常的梁祝,结果京城里施家公子和御亲王都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听戏人都曾耳闻两人间有嫌隙,都顾不得听戏台上的字正腔圆,偷偷把视线投向二楼怒目而对的两波练家子,手里抓着把瓜子看热闹。
元启四年,御亲王赵骥领命出征,击退突厥四百里,伤其根本,收复燕云十六州,他三个月前才从云州辗转回京,还没歇一天,就断了施太师儿子的腿,引起京中哗然。
施太师掌重权,忍不下这口气,连夜进宫告御状,但皇帝向着刚回京的同胞亲哥哥,大事化,事化了,最终只是让赵骥赔了几箱金银。
像施家这种名门望族,最不缺的就是钱,但皇帝金口玉言,让施家大人有大量,施家即便再有底气,也只能忍下去,但从此施家和御亲王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赵骥今年二十有四,是个铁血将军,他十四岁那年随老将军下幽州,是硬骨铮铮的汉子,炼得一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身上肌肉虬结如同石头,能以一敌百,即便今天只带了几个侍卫,照理来也不带怕的。
但两波侍卫这样对峙已经快要有一刻钟时间,雅间之中的赵骥还没有露面的意思,让人心里禁不住嘀咕,这王爷总不可能是怕施公子,难不成是故意下面子?
雅间中安安静静,仿佛听不见底下的嘈杂,一个高大男子手肘撑着健壮身体,曲腿靠在罗汉床上,另一只手又搭自己膝盖,修长手指不停点着,他样貌俊美,周身高贵,正是御亲王赵骥。
窗边坐了一个长发披肩的貌美女子,在轻轻抹泪。
紫檀木罗汉床刻着缠枝莲纹,脚踏上摆着男人黑金靴,赵骥看着女子抽泣的窈窕背影,等实在不耐烦,才道:“你一个戏园子里出来的,看得倒是入戏。”
女子抽泣回过头,手里捻着绢帕,一双美眸都哭得通红,泪水沾湿睫毛,俏媚的脸长得勾人样,尤其是胸前一对鼓囊囊雪胸,即便赵骥自诩君子,也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句狐媚样。
他清了清嗓子,抬手招她到身边,威声道:“覃含,本王还活着,再哭下去便不像话了。”
她被他得身子一僵,轻扶方桌摇晃从扶手椅上起来,泪眼朦胧,如弱柳扶风,仿佛被谁欺负样。
覃含是他两个月前在梨园后院碰见的,月下美人美不胜收,他为正军心戒欲至今,没想过会被她迷了眼。
她腼腆,完事之后也只是低头抱着锦被自己叫覃含,是梨园里新来的那个戏班班主养女,敬佩御亲王的高大威猛,与其嫁给富商,倒不如把这副身子给了御亲王。
赵骥当时想自己如果随随便便就养个陌生女子做暖床的,军中那群瘪三迟早镇不住,把她给拒了,又给她几间城北的宅子,当做钱财傍身。
可他到底是个到了年纪的男人,平日力气全用在嗜血沙场之上也罢,回到安定的京城,身体日日留着用不完的精气,初初将这些力气用在一个女子身上,心还没怎么想,身体倒先惦记起来。
左右不过是戏子,人又识相,赵骥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这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她莲步走来,赵骥手敲着膝盖,等她坐在他身边,便径直把她拉到怀中,大掌揉着她的纤腰,笑道:“戏要是还想看,本王日后再陪你来,哭成这样,都像宫里那个没用的水做美人,要是被人听见了,还以为本王欺负你。”
水做美人指的是施家几个月前送进宫的嫡孙女施娢,今年快有十六,因身子骨不好,太后垂怜,将她带在身边。
皇宫之中十六岁后才能有封位,但谁都知道她住在皇宫,是能被招幸侍寝,现在不过年纪尚不入宫,日后迟早会被皇帝选为宫妃。
别人面上恭恭敬敬叫着施姑娘,暗地里都在这位美人前世怕是哪条澄净碧溪,疼了累了便捏着帕子哭起来,跟水做的一样。
被他称作没用的施娢,此刻正化名为覃含,趴在他硬如铁块的胸膛,羞愤而恼,她慢慢强忍了眼泪,懂得他吃她这一套,软声轻道:“是妾无用,扰了王爷兴致。”
她眼窝子浅,遇到事泪便不自主流下来,心中再镇静也控制不住。方才看戏入了戏,只觉自己同戏中人样,怎么也止不住泪。
外头侍卫还在严阵以待,外头二端着糕点穿过他们,抬手敲门,赵骥手轻拍着她的背,让人进来。
二眼观鼻鼻观心,推开门,又轻轻掩上,施娢同赵骥搅在一起,最不便让人看到自己容貌,她埋头在赵骥胸膛,赵骥以为她是害羞了,好笑地捏她耳朵。
天生的警觉让他动作忽地一顿,鹰眸猛然锋利,施娢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便倏地被他拦腰抱住滚了圈。
木几上的红果怦地一声滚落置地,一把泛利光的利剑狠狠刺在罗汉床中,让人心惊胆战,扮作二的刺客见赵骥逃过一次,立即松开了剑抽出袖中锋利匕首,只不过赵骥没给刺客反应的时间,他紧搂住施娢,一脚重重将此人踹到红柱上。
赵骥脚力重,刺客受了一下就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御亲王随军出征立下战功,出名不止是用兵如神,还有一身力大如牛的蛮力,施娢看着落在地上的匕首,被吓得不敢动弹。
在外听到动静的侍卫冲进屋中,赵骥立即把施娢按在怀中,抬手挡住施娢的脸。
静静躺在地上的锋利匕首冲淡屋中的缱|绻慵散,只余下一股狠厉的肃杀之气,赵骥目光多了几分冷峻严厉,让人心生出畏惧,战场上御亲王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沉声道:“带下去,严刑拷。”
施娢知道赵骥回京之后就遇到过好几次刺杀,但她是头一次撞见,只觉胸口的心都要跳出来,眼泪又止不住哗哗流。
赵骥低头便见怀中人又泣不成声,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头疼安抚道:“不过是个刺客,怎么又哭上了?”
他鞋还没穿,侍卫也没见过这大老粗安慰人,面面相觑,问道:“王爷,施公子的人还在外边僵着,该如何处理?”
“你们何必招他?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软骨头,”赵骥随口道,“明天早朝让人去参施太师一本,让他施家人自己吞恶气。”
施娢心一紧,皙白手指拉他胸口的衣服,泣声道:“王爷,你别惹施家,免得又有刺客刺杀你。”
“妇人之仁……”赵骥猛地一顿,抬眸发现自己下属神色异样看他,他让人退出去,“今天的事不得随便乱传,问出幕后指使者是谁,立即来禀报。”
侍卫领命退下,御亲王手底下人行动干脆利落,不消片刻雅间又恢复从前清净,赵骥拉着施娢坐在罗汉床上,让施娢把衣服脱了,道:“刺客来得突然,让本王看看腰是不是青了。”
施娢这才觉着被他搂过的腰侧疼得厉害,他浑身的健硕腱子肉,平日就能单手抱起她做那些腌臜事,稍用力些更是会伤到她。
她叔叔要是出了事,施家恐怕又会盯上他,如果查到她在,得不偿失,她咬唇泣声道:“你要是招施太师给自己惹麻烦,那我就不让你看。”
“那种满嘴虚伪的老东西,也就你们这种市井民信他是仁义道德,”他嗤笑一声,“本王不管他总行了?淤青久了就不好看,你不是总不喜欢本王掐疼你?让本王瞧瞧,免得见不到你,还得惦记你这柳腰。”
他明日要去巡视军营,得几天不回来,施娢轻泣着,手却已经松开了。
她面上是戏班子班主养女,每个月都要闭关学戏,要出来得提前约,赵骥总见她一次比见皇帝还难。
“果然是青了,”赵骥手摸了摸她的淤青,“本王瞧你倒不像是什么戏子之女,人跟嫩豆腐一样,这碰不得那碰不得,难不成以前是哪家的姐?”
施娢心漏跳一拍,也没敢回答,当做没听到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