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如同从前
宫内的中秋宴素来是热闹的, 从前还有陛下看中美人的佳话。
宫外树上张灯结彩,一片喜乐之色。
施娢哪也没去,待在自己殿内, 坐在榻上, 伺候的宫女被她放出去赏月, 除了外头巡逻的, 殿内只有她一个人。
也只有这一天能做这种事,其他时候, 都会被人怀疑。
赵骥要覃含,施娢难以做到, 但她不得不做。如果从前找的, 是进不了皇宫的商贾, 或许这些事不会发生,可赵骥是御亲王, 他想要做什么都做得到, 甚至包括毁了她。
几盏夜灯燃得安安静静,她长发披在细肩上,刚刚睡醒一觉, 赵骥缓步而来, 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见她像刚从梦中醒来, 突然笑道:“本王许久都没见你,怎么还学会发呆了?”
施娢发现他身上有些酒气,沉默下来,他把她当覃含。
赵骥弯腰,低头亲她侧脸,问:“想王爷了吗?”
无论他是在戏耍她也好, 认真的也罢,施娢忽地生出一种酸涩,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泪便先顺着脸颊往下滑,只偏过头。
她同他在一起时,关系素来很好,直接下意识就恼道:“你不喜欢妾,妾也不想你。”
等反应过来自己什么,她又哭得梨花带雨,不明白自己哭什么。
“谁不喜欢了?”他抱她坐在腿上,“傻姑娘被人欺负了?怎么见到本王就流泪不止?”
他调笑的语气称得上熟悉,施娢泪愈发止不住,抽泣得胸口起伏着,声音带着哭腔道:“怪王爷,都怪王爷不陪妾,为什么不看紧些妾?为什么妾什么就是什么?都怪王爷。”
赵骥的指腹覆着一层厚茧,磨得施娢脸微微发红,他力气慢慢放轻了些,道:“自己哭的,难道还能是本王的错?”
“都是王爷的错,都怪王爷宠着妾,王爷不宠着妾,就不会有这些事。”她边哭还要边强词夺理,虽怀有身孕,可在他面前却还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哭着埋怨他不管她,让她做错事。
施家大姐爱哭是没错的,但外头人都传她清冷高雅,性子淡泊,半点不像赵骥怀中这个一个劲怪他的女孩。
赵骥只是微微顿了顿,听出了她的难过。
“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赵骥手揽住她的腰,低头一下一下碰她的脸颊,“本王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她哭道:“就是你的错。”
作为施家大姐没有发泄的人,如果换成普普通通的梨园戏女,又好像什么都有了抱怨的源头,以至于她不想纠正自己。
赵骥笑了,她闹起脾气来,谁也难劝,也不知在家是不是也这样闹。
他:“王爷不在你身边,你倒是长胖了许多,瞧瞧这些肉,偏偏王爷为了找你都没好好吃过几天饭,你自己摸摸看是不是瘦了。”
施娢手被他握着,去碰他的脸,刚一碰到,她就泪吧嗒吧嗒掉,又抽抽噎噎推他胸膛,难受道:“谁叫你不好好吃饭?寻妾做什么?妾又不会给你洗衣做饭,妾什么都不会。”
她哭得实在是厉害,就像是把这些天受的委屈都要哭出来,赵骥的手慢慢顿下来,施家得皇帝荣宠,没理由对自己家里唯一的女儿苛刻,皇帝对施贤妃如何,谁都看在眼中,这天底下能够欺负到她的人,屈指可数。
他叹口气道:“是觉得本王欺负你了?就这么讨厌王爷吗?”
施娢哭道:“讨厌你做什么?又没用。”
赵骥轻拍她的后背,道:“你不哭,本王就不欺负你。”
“你总是骗人,”施娢揪着以前的事不放,“话不算话,还怪妾勾|引你。”
赵骥没想到她对榻上那些事怨念这么深,他笑了笑,到底是娇养出来的姐,但凡是换个普通些的,都该知道男子在那种事的话都是情话。
“以后不欺负你,”他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来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做主。”
他话得好听,施娢却是哭得都有些没有力气了,只能靠在他怀中,双手环着他的劲腰。
这时有一个宫女在门外徘徊,似乎是有事要和施娢,道:“娘娘睡了吗,太后娘娘那边问您身子如何?今夜有烟花宴。”
赵骥一顿,对她和太后关系好成这样有些意外,而后转念一想,也是,太后和施太师是那种关系,对他的孙女好一些正常,两个人到底都是一派的,利益相关。
但他还是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让她在自己胸膛哭。
那个宫女得不到回应,便又大声一遍。
寂静的寝殿内只有施娢哭泣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宫女最后没了声音,大抵是觉得施娢睡熟了,出去和太后的人禀报。
施娢动静也慢慢起来,赵骥才发现她哭困了。
她被养得娇,锦衣玉食地供着,做什么都不长久,若是不多看着,白润的脸总容易看生病气。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本王不管你这些时日做过什么,以后不得伺候陛下,施家那堆人不尊礼法,罔顾人伦,你是好姑娘,不许听他们的。”
施娢太困了,耳朵嗡嗡响,没听清楚,她这些天本来就没什么精力,被赵骥这么一哄,竟莫名觉得从未感受到的委屈浮上心头,对他又气又恼。
她爹待她好,她在家都不怎么发脾气,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就哭得这么厉害。
……
施娢一夜无梦,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睡在榻上,赵骥已经没了踪影。
她坐起身来,手摸着微微发红的脸,也发觉自己昨晚的无理取闹。
施娢回想昨夜他最后过话,只依稀记得他施家罔顾人伦,她细指轻轻揉着额头,想不起别的话。
施家礼法再怎么也是被人称赞的,就算他不喜欢,这句罔顾人伦又是从哪出来的?
施娢想不明白,也没再多想。
她叫来宫女梳洗,宫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施娢轻揉着腰,踩着脚踏穿鞋,问:“昨夜可发生过什么?”
“昨夜太后娘娘差人来了一趟,请您去赏烟火,不过娘娘睡得熟,奴婢便去回禀了,”贴身宫女道,“也幸好娘娘没去,今年燕雀湖那边的烟火出了些问题,点火的时候裂开来,还差点起了火,要是娘娘过去了,一定会被吓着。”
施娢一愣,她问:“太后娘娘了什么?”
“倒没听太后娘娘什么,只是问责了几个负责的太监,事情闹得不大,”宫女为她穿衣道,“来也是蹊跷,听去到那边的人发现地上漏了些火油,还是在娘娘回宫的路上,这要是一不注意摔了,娘娘的身子哪受得住?”
施娢只是应一声,她倒不是故意想去怀疑太后,但太后这段时间对她,确实是有一些不太友好。
如果太后清楚皇帝的身体,那她也该懂得皇帝是不可能有子嗣,难不成她还想从外边随便抱个王爷府的孩子回来?
施娢顿了顿,想到了赵骥,他也是太后的亲儿子,但以赵骥和太后的关系,就算太后想给,赵骥也不会想要。
倘若他真的要,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他就该出手。
施娢刚刚在用早膳,皇帝那边的太监就过来禀报,皇帝要过来用午膳,施娢点头应下。
她手捏白玉勺,低头喝了一口肉粥。
贤妃娘娘受宠,宫女们也已经习惯了。
一早上时间瞬间而过,施娢不记得赵骥过的话,但皇帝碰她时,她还是下意识缩了一下。
皇帝还以为是自己手冷,笑道:“今天外边风大,可能没过多久就要转凉了,到时候让制衣局给你送两件厚实的氅衣过来,我记得你先前是怕冷的。”
她对皇帝温笑道:“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臣妾的老毛病,以前家中大夫没什么好办法,就是身子虚,好好养着就行,这孩子也省心,不算闹臣妾。”
皇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扶她到紫檀木圆凳坐下,让人传膳,道:“皇兄昨夜进宫参宴,但他一直不想见母后,只要母后在的场合他就不去,也不知道中途跑哪去了,朕实在是不明白两母子间,关系怎可疏远至此。”
施娢轻道:“御亲王年长陛下几岁,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娘娘宠陛下,御亲王也敬陛下,剩下的事,顺其自然最好。”
皇帝点头道:“朕明白,这些天有些事需要皇兄帮忙处理,朕怕他吃不消,让他留宿宫中,你也不用怕,他不会入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