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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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其没有阴阳眼,但是每次东方锦不穿“衣服”靠近时他总是能感知到一点,没想到这次直接带了一个鬼回来还茫然无觉。

    东方锦问完话就盯着那陌生鬼,对方也盯了过来,俩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那鬼突然大叫一声:【你能看见我?】

    “我这不是在看你么?”东方锦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认识何其?”

    【啊啊啊啊啊大师!这里有大师啊!】陌生鬼一边叫着一边跑了出去,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东方锦跟出房间看了看,走廊上静悄悄的,灯光昏暗,怪不得酒店旅馆是各种鬼故事怪谈钟爱的场所,就算本来没什么,场面看起来也渗人的很。

    何其跟了出来,探头探脑地道:“有鬼啊?”

    “嗯,跑了。”东方锦道,“不知道哪里来的。”

    “嗐,管他哪里来的,申城一千多万人口,哪个地方没死过人啊。”何其淡定地道,“有个鬼也是正常的。”

    东方锦想想也是,俩人返回房间该干啥干啥,至于凤北,当然早就睡得七荤八素了,那对兄弟魂主仆的事听了也就听了,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第二天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天空云海翻滚,似乎随时会落下暴雨,街上人群行色匆匆,何其睡得香极了,东方锦没有觉,除了工作就是肝游戏,时不时还留意有没有鬼靠近过来,遗憾的是一夜平静。

    华东地区反封建迷信工作总结会倒是松散得很,第一场会议定在了早上十点,开没两时就吃饭了,十分人性化。

    东方锦跟着何其去会场时遇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其中夹杂着穿袈裟的光头男女、穿道袍的发髻男女,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一群人操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走进会议室找位置坐好,他和何其面前的名牌是“太平观”,他伸着脖子四下张望,还真找着少林寺、龙虎山等,只不过挂着这样名字的不止一家,比如龙虎山就有“龙虎山大上清宫”、“龙虎山天师府”等等,看得他大开眼界。

    “这就是大IP的力量。”何其啧啧感叹道,“自己拼命创业怎么及得上靠一个大IP方便。”

    东方锦好笑地道:“那咱们有大IP吗?”

    “有个屁,连太平观都不存在呢。”何其感叹道,“再了,你看看这会场,千把来人中,魂主连上魂仆和徒弟才五个,就这么点人还创大IP呢?还不如走高端服务路线。”

    东方锦在会场里一通好找,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发现昨天看见的魂主兄弟,只有哥哥魂主在,弟弟魂仆不见踪影,还别,哥哥从扮到态度都与会场氛围十分相符,完全没有一点儿修行人的样子。

    想想五道三门中谁站出来都是一呼百应,他们魂主站出来一呼五应,不得不确实有点惨。

    第一场会议的主旨内容是回顾今年的工作案例,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在这个时代还有那么多迷信骗人的案例,有信了某个大仙,把家里得癌的老人捆起来活埋,是埋七天不死就能治好病,也有让孕妇吃奇怪的汤药求男胎,直接吃出了孕期高血糖,继续吃到肾衰一尸两命。

    拜托,动物都不这样治了!

    这些案例不是发生在偏远山区的,甚至有发生在一线城市中,简直匪夷所思。

    东方锦听得感叹迷信害人不浅,一转头就看见昨晚那只来串门子的男鬼和好几个男女老幼鬼盘腿坐在桌子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吱吱喳喳议论着这些案例。

    【这家人根本就是看这儿媳妇不顺眼,借机搞事!】

    【就是,而且这个儿媳妇娘家肯定很穷,不然也不至于被这么欺负!】

    【你还别,我见过那种娘家有钱自己软弱的,白了没有底气呗!】

    【什么埋七天治病啊,就是嫌老头子治病花钱多呗!】

    【肯定的,找个理由把老头子害死,这一个村子肯定都这样!】

    【那也不一定,也许是这家儿女不孝呢?】

    你们哪来的瓜子啊?

    东方锦就这么一只耳朵是台上的工作报告,一只耳朵里尽是各种八卦家常,实在难受得很。他频频回头的动作很快引起了坐在那片人的注意,有个年轻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干吗呢?”何其凑过来耳语。

    “那里有几个鬼,昨晚你碰到的也在。”东方锦声道。

    何其回头瞄了眼:“咦,游奕灵官殿的啊。”

    “这啥?”何其的这几个字东方锦一个都听不明白。

    “一位道教的神仙。”何其简洁地解释道,“道家佛家很好分的,西游记中天庭大多是道家,西方是佛家,你记得,反正把猴子得像孙子的是佛家,被猴子成孙子的是道家。”

    东方锦无语了片刻:“这么看来,吴承恩是信佛的吧?”

    “这就不知道了。”何其笑嘻嘻地道,“不过明朝是儒学上升期,道佛都挺没落的。”

    东方锦又转头看了几眼,那些鬼还在热闹地点评着报告,倒是那个瞪他的伙子眼神更严厉了,甚至带着点恫吓意味。

    会开得确实不长,换了两位领导,一个总结了今年案例,一个布置了明年任务,大体就是要展开击封建迷信活动,尤其是对新型宗教诈骗案例,比如利用微信转发发展信徒的邪教,不得不感叹什么事务都要学会与时俱进啊。

    会议一结束,何其就站起来急慌慌地往外面走,他要去给凤北带饭,作为一个徒弟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师父带饭,挺气人的,谁叫他在其他方面没用呢。

    千把来人闹哄哄地往外走,东方锦也不急,就跟着人群的脚步,何其急也没用,他们的座位在中间,两边出口都捞不着,只能等着。俩人正商量着下午的自由活动去哪时,冷不防他的心口位置被谁狠狠拍了下,这一下并不轻,本来不该有什么大碍的,凤北过,他的身体受到物理击再重也无所谓,就算腰斩了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次他却感觉脑袋嗡得一声,眼前一花,与平时脱“衣服”的感觉非常相似,不过这次他并不想脱啊,心里不愿意,那“衣服”就没脱下来,等他站稳脚跟后就发现周围多了一群人。

    东方锦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何其,却发现他正冲着一个年轻人怒发冲冠:“关你屁事!自己眼睛瞎就看看清楚,见识少回去和你家长辈多学学,不要动不动就瞎鸡*动手,心走火入魔死了秒变循环水!”

    回话的年轻人正是先前怒瞪东方锦的,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什么循环水,你们这种江湖骗子就是烦人,连点儿正经知识都没有,自己带个夺舍的僵尸还敢到这里来。”

    东方锦倒没有发怒,只是有点纳闷地对何其道:“你不是来这里的都是专业人士?”言下之意,连循环水都不懂那不是外行?

    何其恼怒地道:“我哪知道这是哪来的二愣子,直接给你拍了一张正光符!”

    东方锦低头一看,胸口的T恤上果然沾染着一层黑灰,像是纸烧尽般,他掸了掸黑灰,道:“这符干吗的?”

    “驱逐孤魂野鬼的。”年轻人傲慢地道,“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野鬼,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占据了这具肉身的,不过我警告你,你……嗷嗷嗷嗷!”

    后面的话没能完,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巴掌扇得年轻人东倒西歪,扶着桌子才好险没倒下。

    “他妈的是……李师叔!”年轻人愤怒的面容在看见来人后转成了惊愕,怒火很快熄灭了,“你干吗呀?”

    “干你娘!”李师叔脸色涨得通红,一把拎住年轻人的衣领吼道,“你他娘的在这儿丢什么人?”

    “刚才开会时,这个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你娘!”李师叔又是一句脏话,“你师父平时怎么教的你,这他娘的是魂主的魂仆!你他娘的看过和活人这么像的孤魂野鬼啊?!”

    “魂仆?”年轻人眨巴两下眼睛,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声哄笑,这帮吃瓜闲人显然早就知道东方锦的身份,故意不提醒等着看年轻人笑话呢,这样想来,这个年轻人倒是有点可怜了,被当猴耍。

    东方锦心里不太痛快,再好的脾气也挡不住莫名其妙被这么折腾,他看向何其,见这孩子也是气得满脸通红,呲着牙似乎想要什么时,一把声音插了进来:“没事就散了吧,都聚在这儿干什么?”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与先前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着魂主哥哥走过来窃窃私语再度响起,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避开正面对视,以窥视的眼神看向走进人群的男人。

    “抱歉,我这师侄年轻不懂事,冒犯了您的魂仆。”李师叔硬是摁着年轻人的脑袋鞠了几个躬,一迭声地道,“希望您不要计较。”

    魂主哥哥并没有纠正,也没有理会这道歉,随意地对东方锦道:“走了。”

    怎么样对方也是个魂主,年纪又大,东方锦和何其没再搞事,一语不发地跟上,对身后的议论声充耳不闻。等出了会议室的大门,这位魂主哥哥站定道:“凤主呢?”

    “上厕所。”何其想都不想就道,“您有口信吗?”

    “只是好久没见了。”魂主哥哥迟疑了下,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啊?”何其愣了下,“呃,就挺好的啊,我觉得挺好的。”整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跟猪一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东方锦倒是觉得不行,凤北本人过没什么兴趣做事,整天睡觉有可能因为某种补偿,这样来其实过得不怎么样啊。不过这些话轮不到他,魂主哥哥一直以来的交流对象都是何其,对他这个魂仆看都不看一眼。

    “是吗?”魂主哥哥点了点头,“那就好,凤主就是太年轻,想不开,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过得好就行……”

    东方锦算是领教这位哥哥唠叨的功力,喋喋不休地了足有十分钟,全是一些大而话之的鸡汤,听得人昏昏欲睡,最后他还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道:“主人喊我了,我先上去了。”面对同行,他还是非常有专业素养地用了主人这个称呼。

    魂主哥哥似乎这才看见东方锦,眼神调了过来,不知为何,东方锦只觉得这一眼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某种无法言喻地恐惧,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想要扭过头去不看对方的眼睛,但是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不受控制,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没法动弹。

    【什么时候带饭回来?你们在干吗?】

    凤北的声音一出现,那股控制感瞬间消失,东方锦习惯性深呼吸了一口,迅速跑走了。

    当东方锦的身影消失在大堂,魂主哥哥才把视线收回来,对何其道:“新死的?”

    “嗯,半个月吧。”何其早就不耐烦了,但是这位也是魂主,作为魂主的徒弟他辈份天然就低了一截,“新收的。”

    魂主哥哥皱着眉头,许久后才轻叹一声,又嘱咐了一通废话才离开。

    见到凤北后东方锦那心惊肉跳的感觉才消失,他呆坐了好久,久到凤北都疑惑了:“你想什么呢?”

    “我刚才害怕了。”东方锦疑惑地道,“不出来的害怕,就想着赶紧跑掉,离那个……叫什么的,远远的。”

    “吴右源。”凤北道,“弟弟叫吴左逢,那是对同卵双胞胎兄弟。”

    东方锦惊讶地道:“他俩没那么像啊。”

    “就算是一个人,二十岁和三十七岁的样子也会变很多的。”凤北道。

    东方锦沉默了下,感叹道:“弟弟那么早就死了?”

    “嗯,出了点事故。”

    尽管凤北得轻描淡写,东方锦还是感到了一些悲伤,弟弟看着哥哥去到永远不能拥有的未来,哥哥看着弟弟留在永远无法回到的过去,这俩人凑在一起都不知该怎么形容好。

    由于早上的闹剧,东方锦下午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心思,凤北选择睡觉,何其起游戏,他就在旅馆里开始研究明年春夏的流行趋势,这对于服装厂的面料进货至关重要,晚餐都是叫的酒店服务。

    直至晚上八九点时,走廊上突然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