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游奕灵官是道教主善恶巡查的神主,从名字也能看出来,这位神官的职责主巡查,行踪飘忽不定,供奉他的道观也主张广游天下、惩恶扬善,是位主动出击型的灵官。
“所以今天他们那个白痴后辈才会直接对你出手。”何其没好气地道,“不长脑子啊这货,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场合,那么多大佬都没什么呢。”
“不定他觉得捡了个漏。”东方锦淡定地道,“想露露脸,年轻人嘛。”
此时,这位冲动的年轻人正在客房走廊上和酒店领班争吵,不少人都从房间探出头来。由于人数众多,这一层已经被参加总结工作会的成员占满了,所以起话来方便了许多。
“怎么可能没驱干净,你怎么知道没干净的?”拍了东方锦一符的年轻人正涨红了脸叫道,“你又不是修行人!”
“你是修行人,不也没看出来魂仆吗?”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句话,引得人群哄然大笑。
年轻人的脸色红得更上一层楼,感觉快要爆炸了,怒气冲冲地四下张望想要找出话的人,没想到一眼看见吃瓜中的东方锦,顿时更加气愤,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领班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的,很是冷静地道:“我是不太清楚这方面的技术,但是昨晚又有客人投诉了听见声音看见人影,您保证不会再有任何问题我们才提供免费住宿的,您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东方锦恍然大悟为什么这次会议的待遇这么好,酒店都是五星级的豪华房,他原先还以为民宗协很阔气呢,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年轻人气得讲话不利索了:“那你、你是我骗、骗人吗?!”
“我可没这么。”领班是个中年男子,全程平和,光是从气势上就压了年轻人一头,“只是您所的效果并未达到,我有点疑惑,向您请教一下,而且是您要求到走廊上来的,请您不要这么激动。”
这态度如同火上浇油,年轻人更加生气,大喝一声“你等着”,一转身跑回房间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香炉、一柄桃木剑和一个袋子跑了回来,他从袋子里掏出三柱香,把香炉往地上一放,点香焚上,虔诚地三拜之后举起桃木摆了个起手势,大喝道:“今有弟子杨红利请游奕灵官护佑天地四方清净,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律令通行魂魄安定,大道煌煌,径达九天!”
年轻人的动作与以前见的老骗子大师完全不同,老骗子看起来动作流畅,舞得密不透风,但是感觉很无序,像是胡乱凑合起来的,相比之下他的动作就更加优雅,一招一式都很慢但是拉得很满,力道十足,每个动作摆准了才会进行下一个,与其武术不如更像舞蹈,杀气腾腾地祭祀舞蹈。
围观人群安静了下来,盯着杨红利施法,大家都是专业的自然看得出门道。
“妖风邪气,不近我身,速速归去,以清本源!破!”
杨红利握着桃木剑长劈而下,吃瓜群众们左右张望着,果不其然,一阵微风聚集而来,起先并不明显,接着,仿佛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推动,微风顺着走廊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过,有人甚至要扶住身边的东西才能站稳。
东方锦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拉扯力,“衣服”摇摇欲坠时额头一点刺痛升起,寒意从额头浇下,如同冰块般把他拉了回来。他好奇杨红利做出什么效果,瞪圆了眼睛仔细搜索,遗憾的是,他没有看见一张熟悉的鬼脸出现,走廊上还是这么一群活人。
“有鬼吗?”何其声道。
“没有。”东方锦摇头,“全是人。”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异样出现,杨红利悲愤地叫道:“看吧,我就了,已经驱干净了,这种游魂野鬼怎么可能驱不干净!”
一众专业人士也纷纷点头。
“杨友基本功还是扎实的。”
“游奕灵官一脉本来就擅长这方面嘛,清净自然,惩恶扬善。”
“这里确实干净了,我开阴阳眼看过了。”
看着一位扎着道士发髻的中年男人四下左右探查,东方锦疑惑地道:“我以为会有很多阴阳眼呢。”
“什么呢?天生阴阳眼可不好长大啊,很少见的。”一个温和的声音插嘴道,是东方锦隔壁房的一位年轻人,五官长得很秀气但是皮肤黝黑,看起来是长年在外奔波的,“魂仆轻易能做到的事,咱们可是要花大时间来修行的。”
这话得东方锦很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不话,倒是何其在一边偷着乐。
经过众人的检验,确认周围无游魂后,那位领班的态度好了许多,毕竟这种事本来他就没办法拿出证据,先前也只是被大客户投诉搞得没办法,乘着开会期间来试试看能不能让其他人出手,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么……
热闹眼看着接近尾声,东方锦正准备回房间时,冷不防看见一个脑袋从天花板上探了出来,有一就有二,更多的脑袋探了出来,男女老幼都有,正是白天坐在杨红利桌子上点评开会报告的那几位,只不过,与白天的形容丰富、动作流畅相比,现在这几位不知怎的看起来呆滞了许多,眼珠子都不转的,对话也十分诡异。
【走了吗?】
【没、没呢。】
【走了吗?】
【快、快了,快……】
【走了。】
【走走、走了……】
东方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几只鬼结结巴巴地讨论得完全不知所谓,仿佛失了神智,突然,他感觉袖子被拉了下,低下头发现何其正低着头拉扯他的袖子,再一转头,他就看见走廊上所有人都盯过来。
“怎么了?”东方锦吓了一跳,问。
“你在看什么呢?”杨红利毫不客气地第一个开口,时不时以狐疑的眼神抬头看了一看,“天花板上怎么了?”
“呃……”
东方锦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领班,正好领班也看了过来,他当然不想拆杨红利的台啊,不管怎么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不过,他先前盯着天花板的动作实在太过显眼,不怎么好解释。
“我的眼睛……有点酸。”东方锦干笑道,“仰头让眼睛休息下。”
不知哪里传来的放屁笑声,就连隔壁的黑皮哥都转过头连连清嗓子。
领班多精的人啊,一下子就觉得不对了,靠近了东方锦道:“您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东方锦赶紧道,“好得很呢,这位杨大师做的很棒!”
杨红利眯起眼睛,脸上的狐疑之色更重了,领班显然感觉到了东方锦的隐瞒,不过,东方锦一口咬死没问题他也没办法,客套几句后就离开了。
领班一不见踪影,一群人立马凑近了东方锦。
“你看见了什么?”杨红利红着眼睛问,一付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我知道你看见了!”
“你就吧。”黑皮哥笑着道,“省得陆师叔再开阴阳眼。”
先前开过阴阳眼的陆师叔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叹道:“年纪大了,总是开阴阳眼损寿啊。”
“开阴阳眼会损寿吗?”何其傻呼呼地问,“什么阴阳眼这么厉害啊?”
“当然厉害啦!”陆师叔斜了何其一眼,“你是魂主的徒弟?”
“对。”
“噢,徒弟啊。”陆师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其他人,“来来来,我告诉你啊,阴阳眼也分好几种的。”
这番对答听得东方锦直咧嘴,何其这子还是年轻,三言两语就被忽悠得交了底,剩下他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修行者,他已经听见好几个人在低声道“这就是魂仆,好好看看机会难得,以后别认错了”,简直就离谱。
“我以前也是人,不是大熊猫。”东方锦哭笑不得地道,“也不用这样吧。”
“魂主的数量可比大熊猫少多了。”黑皮哥温和一笑,“而且你这么平易近人的很少见。”
不还好,一东方锦就想起双胞胎那对的魂仆弟弟至今都没有再露过面,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
事已至此,东方锦也不好隐瞒什么,一指天花板道:“我白天看见的鬼又来了,不过样子不太正常。”他把今天的见闻了,期间好几个人抬头看向天花板,一脸凝重。
“变得迟钝?”黑皮哥双手抱胸沉吟道,“不应该啊,如果真这么迟钝的鬼魂早该去虚无之地了吧,怎么可能还留在阳间?”
“也许是被人强留住的?”不知何时,杨红利那位李师叔挤了过来,“这家酒店闹鬼是近期的事,以前从未有过,咱们的人也堪舆了一番,风水没问题,酒店的CEO还来面谈了下呢,命数正常,结合今天的见闻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有鬼留在这里。尤其是师侄刚刚作了法,这些鬼就能从天花板上过来,这么近的距离没理由的,看样子又不是什么强大的凶戾恶鬼。”
东方锦翻起眼睛瞄了瞄天花板,就剩下一只年纪的女鬼还在,眼睛瞪得老大,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鬼慢吞吞地把脑袋转过来,如同卡了机的电脑般吱吱唔唔:【你、你、你……我……救、救……救我、我……】
这下子目标可算是明确了,东方锦皱着眉头道:“有个女孩,在救她。”
“救她?”黑皮哥眨了眨眼睛,“你确定?”
“非常确定,她就是这么的。”东方锦道。
“你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师叔摁着杨红利的脑袋道。
东方锦刚要开口,人群外突然传来了声音:“干什么呢?”他循声望去,正是失踪一天的魂仆弟弟吴左逢,虽然知道自个儿的名字也很有梗,但是这对“左右逢源”双胞胎兄弟的名字还是让他很有吐槽的欲望。
吴左逢的出现如同鲨入鱼群,一瞬间热闹的走廊变得鸦雀无声,他似乎早就料到,淡定地踩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东方锦面前,微笑着道:“怎么了?有什么好玩的事?”
“噢,就是有个鬼来求救。”东方锦一指天花板。
吴左逢抬起头看了看,对站在墙边上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开,之后他一脚蹬着墙壁,飞身往上,抓住女孩鬼的手往下一拉!
女孩鬼落地后还是傻愣愣地,接触不良般重复着【你你你】这样的话,吴左逢听了几秒,笑道:“这个没救了,神魂已经散了。”
“啊?她还能话啊。”东方锦道,“对我的视线反应呢。”
“那只是本能了。”吴左逢一捏女孩的手腕,在东方锦眼中宛如实物的手腕便像是一团不结实的棉花糖般散了,化作白色的雾气,“看,这具魂魄已近消逝。”
着着,女孩像是发颠般起了摆子,接着蓬得一声四散而去,白雾逐渐稀释,然而,本该就此消散的白雾却顺着某条看不见的线往上,聚集成一条白线钻入天花板。
吴左逢和东方锦两个魂仆都盯着天花板,其他人也一起盯着,推着车来扫卫生的清洁工一看这架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静静退回电梯中。
“有人在养鬼。”吴左逢淡淡地道,“这些不是孤魂野鬼,有人养着,所以游奕灵官的清明式才不起效。”
杨红利噘起嘴,颇为委屈地道:“我就了!”李师叔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拉着何其套了半天话的陆师叔开口道:“在这个酒店养鬼?图什么?这就不是适合搞这种事的地方。”
“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东方锦问。
“风水上看不出来。”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道。
“没有煞气,也没有死气,很平静啊。”李师叔皱着眉头道。
“问题就在于太平静了。”吴左逢道,“我们这么一大堆人过来,这家酒店的气有一丁点波动吗?这么多修行之人在这儿,元气却一点儿没动静,可能吗?”
所有人脸色一变,恰在此时,诵经声从楼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