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般近距离,姽宁瞧见了他……
住持未曾见过姽宁, 见弟子们似认得她,心中一惊:他们几时结实过魔物?
遂问大弟子,大弟子道:“就是先前救过浮生的女施主。”
住持又是一惊, 抬头将她仔仔细细端量,只见她周身没有一处不显煞气, 显然是魔。
“大师认得那魔?”皇后不免将他们狐疑的瞧着。
住持面色凝重的回道:“先前在寺庙,她曾于豹子精口中舍身解救贫僧弟子,原以为她是仗义相助的女侠,却不料她是魔物。”
“为何那魔物偏生要救大师寺中弟子?”皇后话中有话, 住持岂会听不明白。
浮生和几位师兄也都心知肚明, 一句略带质问的话就将他们出几分勾结魔物的意味。
住持哑然,这该如何辩解?
那晚在后山的只有浮生, 也是他将姽宁带入寺庙。但他看着浮生长大,纵然浮生曾对她心生情丝, 也定是这魔物欺瞒。
皇后方才见识到佛咒的厉害,自然还需借助他们的力量驱赶魔物, 话不必太绝, 只是明示道:“大师若要澄清与魔物的关系,必须将其灭...”
“怎么?以为交头接耳我就听不见了?”姽宁陡然出声, 声音浑如雷鸣, 惊得皇后将话滞在嗓子眼。
姽宁视线扫过众人, 轻蔑睥睨的姿态仿佛看着一群挣扎的蝼蚁。
沉默在下方的浮生脑中已是一团乱, 犹如浸在寒冬池中, 通体发冷,心都凉透大半截。
大师兄瞧见他惨淡着一张脸,知道他定是不敢相信。昔日的救命恩人竟然是个魔,谁能接受如此反差。
姽宁目光落在浮生渐渐愠怒的眼中, 笑道:“你很诧异吗?”
大师兄仰头冲姽宁叫道:“你个魔物!当初为何要故意隐瞒身份,救下师弟!”他喊得大声,让在场之人都能听见,也是为划清秋华寺与她的关系。
姽宁哈哈讥笑:“我在山上食魂,听见你们和尚念经,烦得很,不过想趁机捉弄,哪里晓得你们和尚这般好骗。我假意受个伤,就把你们唬得感恩戴德。凡人啊,一个个蠢得着实可笑!”
此话顿时激怒众位师兄,指着她,将她连声唾骂。
住持道:“既然你当初只是为捉弄弟子,为何在浮生被土匪劫去后,亲自去解救他。”
这事,浮生与他讲过。也正是那日之后,浮生在禅房潜心悟法,放下私念,秉正佛道。
“我为何救他?因为他对我来,可谓十分重要。这点,老和尚应该明白吧?”姽宁故意得不明不白。
“什么意思?”几位师兄面面相觑。
住持似猜到什么,双目一瞠,下意识将浮生护在身后。
姽宁越发笑得猖狂:“浮生是佛门当中,难得的天赐佛体。不过十几岁时便能超度亡魂,若非天生非凡,如何能办到?等他修成正果,我便将他魂魄吃了,必然能助我提升功力,否则我何必去救一介凡人?”
“你这罪大恶极的魔!”师兄们怒指姽宁,骂道:“今日便收了你这魔头!”罢,便坐定念动金刚咒。
姽宁将身抖出冲天的煞气,顷刻间遮蔽天光。仅仅金刚咒根本无法驱散煞气,住持忙叫浮生一同念六字大明咒。
大明咒威力不,佛咒的金光不断逼退煞气。可浮生毕竟年轻,法力不济,佛印很快就被煞气吞没。
众人看得一阵心惊,见煞气卷土而来,慌忙窜去屋中逃命。
住持终是摇头:“魔性太强,我等今日难伏她。”
空中,陡然传出姽宁的声音:“无知凡辈,要收我,得先掂量自己的本事!不过懂些佛法咒语,却以为自己真是佛神?不如我给足你们十五年时间,十五年后我再来王宫,看看师父是否修成了正果。”
“倘若你们将我降了,我服输,若是无法降服我,不仅是师父的魂魄,这王宫里的魂魄,我可都要吃光吞尽!”
直到天上的煞气随着姽宁的离去而消散,阳光照射下来,王宫恢复明亮。
可姽宁的威胁声犹有余音,缭绕在众人耳旁,无不惊悚骇然。
浮生怔怔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身心麻木,彻骨的凉……
她是魔,接近自己只是为食他的魂魄?
想起遇见她的种种,他脸色越发惨白,身形晃了晃。
***
因为姽宁最后留下的几句威胁,不仅秋华寺师徒众人的性命保住了,整个枫国的僧人都被请回了寺庙。
太子继位后,首先撤回了在外征战的士兵,再不开战扩疆,而是举国上下之力,整修寺庙。
五年间,枫国的寺庙增多十余间,僧人增加上千人,皆是为十年后对抗魔物做准备。
这五年来,姽宁在旁默默看着秋华寺从一座寺庙变成如今拥有正三大殿的寺庙。
但寺内的人数并未增加,只因她曾当着皇后的面浮生是天赐佛体。如今,皇后成了太后,接管秋华寺,下令禁止接收僧人,只希望浮生在寺内静心参法修佛,十年后有足够能力伏魔。
他们哪里晓得,姽宁定的十五年之约,只是因枫国国运只剩十五年。之后被邻国吞并拆分,再无枫国。
她也是给足浮生十五年时间心无旁骛的修行,可助他往后顺利历劫。
*
正当秋华寺一派安宁祥和,第六年,住持于大殿与众弟子授经时圆寂。
住持的魂魄被鬼差接至阎王殿,见到大殿上方坐着的姽宁,他吓一跳,还以为魔物将自己的魂魄给掳走了。
“莫要惊慌,她是神,并非魔。”阎王将来龙去脉与他清。
听完,住持激动万分地伏地跪拜:“贫僧有眼不识神明,羞愧羞愧!”
待判官将住持带走,姽宁一边喝茶,一边与阎王聊着应当给住持在地府安排个什么职位,助他日后成仙。
二人闲谈两个时辰,姽宁才动身回秋华寺。
哪曾想,寺里深夜来了个客:太后。
自太后接管秋华寺,就为浮生单独修建了一间屋子,供他静心修法。
而后,太后每次来秋华寺,都要与浮生单独待在屋子里,是诚心请教佛经,学习佛法。
以往她都是白日过来,今日突然深夜造访……
师兄们站在屋外不远处,担忧得来回踱步。
大师兄悄声道:“有什么佛经需要三更半夜一同研读?”
三师兄愤然道:“你看她是专程跑来研读佛经的吗?她的什么主意,大师兄看不出来?”
大师兄心思愚钝,不知其意。其他两人心中暗应,却是无奈叹气。
“阿弥陀佛。”二师兄双手合十,道:“住持才入土为安,太后便火急火燎赶来。唉,恐怕今晚浮生不得安宁。”
看着屋外把守森严的侍卫,几位师兄即便焦急,却束手无策。
赶回寺庙的姽宁,将大家所言一一听取。
这几年,她隐身在浮生屋内,每次太后来找浮生,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瞧得明。即便次次都是来学习佛经,可那太后安的什么心思,她岂会看不穿。
太后淫.欲深重,在宫中养了些面首,那几个男子不上有多俊,就是眉目间与浮生皆有几分相像。
以往估摸碍于浮生乃僧人,而住持又时常将浮生叫在身旁,她才按捺住一颗淫心。住持走了后,她瞅着浮生的眼神都格外火热,那汲汲渴求的样子,就差滴涎三尺了。
这寺庙若是没有其他师兄,她恐怕会立马将浮生逮入屋内,欲图不轨。
姽宁没想到,太后好歹是国君之母,竟如此大胆,三更半夜不避嫌,生怕别人不知她肖想寺里的和尚。
*
姽宁穿门而过时,正坐在椅子上念经的浮生似感应到什么,往门口瞧去。
那道模糊的虚影只是刹那浮现在他视线内,如同六年前,新帝欲杀他时一般,转瞬即逝。
他再定睛瞧去,却看不出端倪,仿佛刚才只是一道不存在的幻影。
“师父看见什么了?”扮得花枝招展的太后,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瞧去。什么也没瞧见,心中一番揣测,便笑:“师兄们定然已经睡了,师父就别记挂他们了。”
她以为他是盼着师兄能过来解救他,遂断了他的念想。
太后将身子倾向他桌旁,衣裳过于顺滑,微敞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又敞开不少。
浮生目不斜视,视线拉回来时,便定在经书上。
太后还不觉羞,将手抚在自己肩膀,不动声色的往外扯了扯,恨不能将这碍事的布料扯到腰下去。
她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张白净俊美的脸,烛光在他脸庞添上几许暖色,于长睫之下的眸中勾绘一抹水光。
宫里的那几个男人哪有他这等姿色,即便是眉目几分相似,却不及他如花如玉之容的十分之一。
他天生佛体,又如此标致,怎不令人心神荡漾,渴慕渴求。
“师父……”太后将手摁在他经书上,眼里的情.欲已能烧出火来,娇软的音调绕成勾子,极尽勾引:“夜已深,这经书该阖上,你也该歇息了。”
浮生面无表情的将她看了眼,从方才开始,他就感觉身子不对劲,体内徐徐攀升的热度令他不适的蹙起眉。
他又瞄了眼桌上的茶,这茶...有问题。
他从容的抽出她掌下的经书,将书整整齐齐摆放回桌上。再执笔蘸墨,于白纸写下:‘夜深,就不阻扰太后回去歇息。’
写罢,他起身双手合十,手掌指向门口,示意她离开。
太后低头掩唇一笑,站起身,扭胯摆腰的走向他。他胸膛宽阔,身形高大,令她脑中蓦然生出被他紧紧抱住的幻念。
这般想象,她故意拐一脚,哎哟扑了过去。
浮生身形一动,要避开。太后像是被什么踹了一下,猛的扑在地板上,嘭一声,跌得狠。
“你要往哪儿扑?”姽宁的身影随着她的声音,即刻显露在二人面前。
浮生平静的眸孔猝然一缩,将她盯着。
太后吓得连忙站起来,抖着手指,指向她:“你……你几时进来的!”
“我是魔,想进就进,何须告知你?”姽宁周身迸出煞气,吓唬她。
见太后欲唤人,姽宁一句:“杀你不过眨眼间,有胆就喊吧。”就遏制了她的求救。
姽宁身上煞气凝聚成蛇,扑向太后面前,警告道:“他的命是我的,你若玷污了佛体,我便提前撕了你的魂魄,要试试吗?”
太后早已吓得失声,惊恐万分、连连摇头。
“滚!”姽宁喝道。
那太后连衣裳也忘整,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跑了出去。她刚踏出屋子,姽宁甩袖,房门嘭的关上。
待屋外嚷嚷声远离,屋内恢复安静,只听见烛火在滋滋烧着。
姽宁转过身,看向站在桌旁的浮生。
浮生借着烛光,量她的脸。凡人都会增添几许岁月的痕迹,她却没有丝毫变化。
果然是魔……一个善于欺骗又狡猾的魔。
浮生喘了口闷在胸间的热气,抬脚要去倒杯水,没走两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连忙将手撑向地面,有人比他速度快,扶住他的手,稳住了他的身子。
这般近距离,他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好似桃花的香味。
这般近距离,姽宁也瞧见了他脸上异样的红。
她下意识伸手触碰他额头,却被他抬手挡住。他目光落去,冷霜般的眸子泄出一丝未掩的怒气。
姽宁晓得他在气什么,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她就是欺瞒过他的魔。
浮生将她费力推开,踉跄两下才稳住身子,几乎耗费他大半气力。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却不知是什么毒,只觉四肢虚软,走起路来仿佛踏在软绵绵的棉花上,毫无踏实感。而体内犹如有团火在烧着,滚过筋骨百骸,烫得他胸口热气滚滚,口中异常干燥。
他没再看她,步履虚浮的走向窗前。
他坐下来,倒一杯凉茶,仰头灌下,接着又一杯,连续灌下五杯,才稍稍缓解口里的燥热。
目光落在茶杯上,他突然蘸取茶水,写下:‘既然还有九年才能取我性命,怎么突然现身?’
姽宁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狐疑的端量他越发嫣红的脸颊,随口回道:“实在无聊,便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浮生又写:‘我是否活着,对你来有什么区别?’她总归要他的命。
姽宁的目光自他脸颊往上,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的认真,须臾收敛为一池寒霜。
不过几年未曾交谈,他变得会隐藏情绪了。
她笑了笑,:“倘或有人提前伤了你,这可不行啊。毕竟是我提出与你的十五年之约,若被人搅局,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浮生将她睇住,想分辨她话语的真假,却也瞧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来讽刺,他不过凡胎肉眼,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辨出以诡诈著称的魔物的心思。
浮生暗暗呼出一口气,体内热度再次席卷而来,且比方才还要凶猛,以至于僧袍之下的肌肤已是大汗淋漓。
‘既然确定我还活着,你可以离开了,我需歇息。’他努力维持平静。
“不行。”姽宁断然拒绝:“你的身子有情况,我不能走。”
浮生实不想与一个要取自己性命的魔物继续纠缠,直接站起身。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又跌回了座位。
他连忙闭上眼,静心调理气息。
姽宁再没法佯装淡定,起身站在他面前,弯身将手覆在他额头。
回过神的浮生握住她手腕想要拽开,姽宁施法将煞气化作绳索,把他两只手反绑在椅子后。
浮生扭动双臂,却挪不得半寸,只能气恼的将她瞪着。
因体内热力升腾,他眼中氤氲水光,瞧起来格外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