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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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礼的座驾是红旗L5,荣家子孙的指定品牌。荣老爷子的收藏里至今还陈列着几台建国初期,国家创始人坐过的初代红旗。

    孙朝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偷通过后视镜瞄着后面的动静。

    红旗这款车型后排座位较为宽敞,荣礼与阮新梨分坐在车后座的两边。

    阮新梨一直望着车窗外,好像在欣赏高架桥侧面繁华闪烁的商业综合体的大型Led屏。

    荣礼似乎一直在转头看着她,长长的手臂伸展,手指尖点在座椅处,离她的衣服边儿只有三厘米的距离。

    这个点,京都的主干线上有些拥堵,阮新梨的脖子都酸了,不得不将头转了回来。

    “算在京都常住吗?”荣礼薄唇微动,自然地寒暄起来。

    她礼貌性地笑起来,语气客气又疏离:“还没想好,暂时租了一套。”

    “沈文斌给你租的?”

    “嗯。”

    “你真算嫁给他?”

    有些人就是不会话,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礼貌地夸一下对方的未婚夫多么善解人意就得了?何必提这个让阮新梨和沈文斌一听到就头皮发麻的议题呢?

    荣礼笑意里带着轻微的嘲讽之意,听得孙朝阳惊诧不已。

    九爷平日里为人极为注重礼仪,就算是街头被乞丐缠住,都不会露出丝毫不敬之意,此刻对着娇滴滴的女人竟然语带嘲讽,也不担心失了身份。

    虽然九爷啥也没,孙朝阳福至心灵,想来,让九爷莫名其妙突然返回京都的那个“她”,就是这个“她”了。有仇,一定是有仇。

    荣礼本来觉得,沈文斌和阮新梨之间总有几分男女之情,现在看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如阮新梨以前的那样,比亲兄妹还亲。

    “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她淡淡的拒绝,让荣礼的心里不爽至极。

    这丫头是过河拆桥的惯犯,此刻忙着跟他撇清关系,一点也没了之前被他从水缸里捞出来的娇弱无依之态了。

    他故意道:“我只是想不清楚,你介意我与林溪,却对沈文斌身边的刘学雅无动于衷。”

    想翻旧账是吧,阮新梨大大的菱形儿猫眼眯起,头发丝都要根根立了起来。到底是长了两岁,又添了些经历,阮新梨对着荣礼冷峻的面容,仿佛看戏似的表情,胸口激烈起伏了几下,平复了下来。

    她调皮地弯起嘴角,眼神轻蔑:“你倒是什么都不介意,专和别人的未婚妻牵扯不清。”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一语双关,既嘲讽了他与林溪纠缠多年,又鄙视了他与曾经拒绝过的追求者——她阮新梨——暧昧不明。

    “阮姐有点过于自作多情了,难倒我要眼睁睁看着你跌进水里淹死不成?”荣礼也有点动气,他自接掌了荣家,地位超然,几时曾被人如此颠倒黑白地奚落过,还当着他工作人员的面。

    孙朝阳早就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凭空消失了才好。

    阮新梨被噎了个失语,刚才的桩桩件件,他毫无逾矩越轨之举,倒是对她无比温柔体贴。

    她身上是荣礼衣衫,脚下趿拉他的拖鞋,腹中是他的温润粳米粥,此刻有点心虚。

    知道不占理,她心里却梗着委屈,眼圈儿红了起来,跟泉眼似的积蓄着泪水。生怕一话,泪珠子滚下来,被他看笑话去。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犹如拉起的弓弦,孙朝阳已经觉得开始有点缺氧了。好在聚散有时,来的及时。

    区大门就在面前,阮新梨轻轻用手背快速擦了泪,稍微儿带了点鼻音:“就送到门口吧,你们的车进不去。”

    孙朝阳殷勤地提前下车,帮她拉开了车门,走之前,她低着头语调软糯下来了:“今晚的事,谢谢,衣服我洗好后还给你。”

    荣礼微微颔首,算是领受了她的歉意。他听出了那一点点哭音,却把心里涌现出来的心疼压了下去。

    阮新梨刷脸进了区,身影越来越远,荣礼直到她彻底消失不见,才吩咐离开。

    孙朝阳联系了还等在京都另一个区的贺总秘书,一行人向早就约好的牌局驶去。

    阮新梨刷开了瞳孔和指纹锁,拖着两只脚进了公寓,行尸走肉般跌倒在了床上。脑袋里过电影一样地将今晚上的遭遇走了一遍,尤其是荣礼那暧昧不明,忽冷忽热的态度,像极了两年前两人之间的模样。

    她挣扎着起身,拿起床头的遥控器一键放下所有窗帘,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脱了个精光。踩着桃粉色的少女风拖鞋,逃难似的进了浴室,反复了三遍梨花制成的沐浴露,才确认皮肤上不再沾染荣礼身上的墨香。

    她又找了一个大大的带着拉链的纸质衣物袋子,将荣礼的内衣和外套塞了进去,仿佛这些衣物上沾染了什么致命病毒一般。

    过了一会儿,她又不安地将衣物心地掏了出来,叠好重新塞了回去,又写了一个便条放了进去。最后,才放松地将衣服袋子混着她的换洗衣物一起放在了脏衣篮里。

    忙活了半天,她才想到沈文斌交待过,安全到家后要给他个视频电话。

    开手机,荣礼的微信头像上有一个红色点,她犹豫了一番,还是轻轻点了一下这条语音信息。

    他低沉淡然的声音响起:[如果你不想嫁给沈文斌,我可以娶你。]

    阮新梨惊骇之下,手指尖不受控制地抖动,又按上了一遍,好似他知道听的人不信,语气显得更加笃定:[如果你不想嫁给沈文斌,我可以娶你。]

    一百多平米的公寓中,这一句清越好听的男声分外清晰。

    这若是两年前,阮新梨第二天就得拿着户口本,拽着荣礼去民政局。

    现在的她,只按着左胸口心脏的位置,体验着什么叫不由自主的怦然心动。肾上腺素的飙高,让她浑身涌动着热流,犹如被通了任督二脉,表皮温度骤然上升。

    脑海里那个理智人,却翘着二郎腿,轻蔑地撇了撇嘴。

    “阮新梨,你的脸呢?你发过的那些誓言呢?你深夜流过的泪,心底里刻下的伤痕呢?算什么?舔狗的勋章吗?呵呵,我可恭喜你了,今日上演的这出投怀送抱,虽然烂大街,倒是挺有用,你是不是又让他对你的身子动了心?”

    这桶冷水泼的可真是时候,阮新梨好似突然醒了过来,血液渐渐凉了,她又重新将荣礼的这句话放了三四遍,突然觉得兴致全无。

    理智下来后,他这种略显敷衍的措辞,让人听了无端生气。

    娶你?听着怎么像在施舍一样?

    返回到手机通讯录,她想给沈文斌个电话报平安,刚想拨过去突然想起这个时间了,人家情侣正应该在酱酱酿酿的时刻,不大方便。她又返回到微信界面,发了一条报平安的微信,翻身沉沉睡去。

    雾气萦绕,阮新梨仿佛置身在《寂静岭》那个恐怖镇里,她头皮发麻,开始撒丫子跑了起来。

    安静,犹如一张让人透不过气的网,将她层层包裹。她腿一软,缓缓坐在了地上,横竖跑不动了,该来的就来吧。

    慢慢的,前方的雾气似乎消散了一些,她依稀看见西装笔挺的沈文斌手臂处挽着穿着白纱的刘学雅,唱诗班天使般的童声合唱犹如天籁。

    阮新梨一下子胸廓开朗起来,强忍着虚弱,踉跄着走到新人面前,祝福他们:“你们结婚了,真好!”

    谁知刘学雅冷冷地横了她一眼,上前就推倒了她。阮新梨觉得不可思议,她看向沈文斌的脸,上面满是不耐的神色。

    “新梨,你也太不懂事了,今天我结婚,你来这里不合适。”

    “哥。”

    “别再这么叫我了,沈家欠你的我已经一次性到你的银行户头上了,只希望阮姐以后行为得体一点。”

    完,他温柔缱绻地在刘学雅的香腮上印上一吻,挽着眼角眉梢带着得意神情的新娘绕过阮新梨,继续向神坛上的神父走去。

    她还呆坐在地上,突然周围人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唱诗班孩子们的圣洁歌声都跟着一起消失了。

    她右手边突然出现了京都大学书画协会的会长办公室。荣礼正和他的发靳松闲聊。

    “人家姑娘嫩的跟个桃子似的,你就算是个得道高僧,也该动凡心了吧。”

    “别了,我可不想害人,你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区区肉/体欢愉,不要也罢。”

    阮新梨连忙堵着耳朵,感觉荣礼轻描淡写的那句话,简直比沈家哥哥的冷言冷语还要锥心。

    谁知,竟有人握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又禁锢到怀里。

    荣礼!

    阮新梨感觉他的大手用力地按着她的后脖颈,逼着她紧紧贴在怀中,清风霁月般的翩翩公子竟然暗哑着嗓子,字字都坠着情/欲:

    “嫁给我吧,我好想要你。”

    噩梦!噩梦!这一定是噩梦!阮新梨想要呼喊,嗓子却如同被堵住一般,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喊,踢四肢,终于惊醒了过来。

    额上覆满了细汗,后背濡湿一片,右手因为被身体压了太久,酸麻不堪。她喘息了很久,无法从梦中的心酸和绝望中脱离开来。

    梦里浑浑噩噩,只觉得害怕,此刻身处安全之地,反而鼻子发酸,她靠坐在床头,双手环抱住膝头,将脸埋在两腿之间,任由泪水滴落。

    天大地大,孓然一身,她犹如一叶孤帆,漂泊不定于壮阔海洋,永远无法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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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荣九:答应不?

    梨:噩梦啊,答应个茄子!

    荣九:那就画个茄子吧。

    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