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萨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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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撞破一个重大秘密,御枝晚上回家难得没有先刷题,而是踢掉拖鞋,趴在床上开了游戏。

    “崽。”御枝按住语音键,软趴趴地,“我今天看到了郜黎学长。”

    [……哦。]人低头扯着玩具狗的尾巴,从头到脚写着仨大字。

    不想听。

    然而御枝并没有发现,自顾自补充:“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人冷漠:[哦。]

    “他俩看起来特别亲密。”御枝回想了下,“应该认识好久了。”

    人敷衍:[哦。]

    御枝到这,翻身躺到床上面朝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崽崽,我觉得我可能是失恋了。”

    [哦。]

    人继续摆弄玩具狗,停顿三秒,耷拉着的耳朵嗖地竖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山竹气泡,[你什么?]

    “我我失恋了。”御枝叹气重复,“郜黎学长有喜欢的人。”

    [是吗?]

    人竭力按捺住欣喜,绒绒的尾巴摇啊摇,表面还要绷着张脸,安慰地摸摸山竹尖尖,[你不要难过。]

    御枝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有很难过,就是有点遗憾。”

    既然郜黎学长有了喜欢的人,她以后肯定要避嫌,以防误会。就意味着不能随心所欲地找他问物理题了。

    思考到这,御枝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难道我不是喜欢他,我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学物理?”

    不会吧。

    御枝对自己的脑回路感到诧异,低头发现人正在疯狂刷着爱心值。

    +10+10+10+20。

    “……崽。”御枝默了会儿,问,“我失恋了你很高兴吗?”

    人单纯无辜:[怎么会?]

    尾巴摇成螺旋桨。

    不等御枝,它好像也发现了。赶紧把尾巴卷到怀里按着,云朵气泡非常严肃地刷出一行字。

    [我在很认真地替你伤心。]

    +50。

    御枝:“……”

    你是觉得我瞎吗:)。

    =

    御枝是属于那种痛经比较厉害的,但她也很能忍。第二天没有请假,依旧早早地到教室上自习。

    趴在桌上读书读到一半,她那踩点上课的同桌竟然来了。

    而且一改往日懒散,眉开眼笑神采飞扬,连进门都是滑步飘来的。

    “大清早高兴成这样?”孙迅瞅着他,“你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被痛经折磨的御枝不太能共享这人的喜悦,起身给他让座。

    贺忱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挨挨蹭蹭地凑到她旁边,用笔盖戳她手背。

    御枝撇头看他。

    “那个,你也不用太伤心。”贺忱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清清嗓子,“你学长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不定也会,所以问他不如问我。”

    御枝的注意力被他前半句话吸引,奇怪道:“我伤心什么?”

    贺忱左右望了望,靠近她压低声音:“别装了,你不是失恋了吗?”

    “!”

    御枝震惊地瞪大眼,“你又知道了?”

    这人在她家装了摄像头吧?

    贺忱随便扯个理由:“论坛里都知道啊,你那学长有喜欢的人。”

    御枝不逛论坛,闻言半信半疑,刚一张嘴,肚子抽筋似的又疼起来。

    她抿住嘴角,皱起眉。

    看她没两句眼圈就红了,贺忱指间转动的笔咔地按在桌面,原本的好心情也沉下去,有点不舒服。

    “怎么,”他问,“你学长有喜欢的人,把你伤心成这样?”

    御枝:“我真没伤心。”

    声音颤抖。

    “……”

    贺忱靠在墙上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转回身,面无表情地开始翻书。

    少男心,海底针。

    御枝搞不懂他又闹什么情绪,缓过那股疼劲儿,没精采接着背书。

    校服袖子被人扯了扯。

    御枝扭脸。

    贺忱趴在竖起的课本后,枕着胳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干嘛?”御枝问。

    贺忱用扯她衣袖的那只手在兜里摸了摸,慢吞吞地摸出什么,伸到御枝跟前,攥紧又张开。

    “给你两颗糖。”

    少年半张脸埋进胳膊里,闷声闷气地威胁,“然后不许再喜欢他了。”

    =

    不知道是不是她早上真表现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御枝以为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结果还有后续。

    下午四节课上完,御枝毫无食欲,没去餐厅,待在教室写题。

    窗外走廊有学生扎堆闲聊。

    靠近教学楼的高空播音喇叭里,传出叮叮咚咚的背景音乐。

    “总有一种声音让你温暖,总有一种声音让你回味。大家晚上好,校园点歌又与您相约了,我是播音员常河……”

    容城一中早晚都会有校园点歌活动,最开始是娱乐放松,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匿名表白栏目。

    御枝起初没仔细听,只觉得播音员的声音怪耳熟,好像是隔壁班的。

    谁知没一会儿。

    喇叭里响起她的名字。

    御枝在一中知名度挺高,喜欢她的人不少,但直接这样点歌的还是头一次。留在教室里刷题的同学纷纷扭头,连走廊外的人都八卦地望进来。

    甚至有人在低声起哄。

    御枝完全没想到,勾画着正确答案的笔尖停在卷子上,喇叭里那位男播音员深情款款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两首歌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贺,他想告诉御枝同学,人生无处不森林。著名文学家巴金先生曾经过,有种感情必须时时更新,所以不要只盯着一棵树。下面请欣赏歌曲《好男人都死哪去了》《在你身边》。”

    播音员顿了下,“哦,还有一页。括弧,前边的话好像有点矫情,麻烦念的时候删掉,也不用念贺了太丢人,直接匿了吧谢谢,括弧完。”

    播音喇叭里沉默了会儿,响起播音员心翼翼的声音。

    “那个,忱哥,给你提个意见,下回再点歌,记得把重点放前面。”

    话音一落。

    起哄全消。

    走廊内外都在喜庆的《好男人都死哪去了》中诡异地安静下来。

    御枝觉得,她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可能又要犯了。

    =

    操场上的贺忱已经在考虑逃离地球搬去快乐星球的可行性了。

    赵维鑫和孙迅在旁边笑得死去活来:“你想给学委点歌就光明正大点呗,匿名了又不完全匿,什么操作?”

    “别他妈笑了!”贺忱一人踹一脚,黑着脸扭头往篮球场外走。

    操场上人正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通过广播刚认识的,都憋着笑看他。

    贺忱火速戴上羽绒服帽子,用手挡住半张脸,埋着头劈叉赶路。

    刚从操场铁门出来就撞到个人。

    “对不起。”贺忱正扩散着尴尬癌,看也不看,绕过人想走。

    衣摆被人拽住。

    “你去哪儿?”那人忍住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贺同学。”

    轰隆一声。

    贺忱从头发丝羞耻到脚指甲,瞬间抓狂:“你别提了!当没听见行不行!”

    看他恼羞成怒,御枝表情正经了点,:“不是巴金。”

    贺忱扯下帽子,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什么不是巴金?”

    “你引用的那句话。”御枝又想笑,“这回是鲁迅先生的。”

    “……”

    贺忱跟她对视两秒,面无表情地重新把帽子戴上,转身就走。

    衣摆又被拽住。

    “干嘛?”他耳根通红愤然回头,“我哪儿又错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欺负的狗勾。

    那种很软萌的犬类动物。

    白色的萨摩耶。

    御枝摇头:“手伸出来。”

    “……又想整我?”贺忱狐疑地将手从兜里拿出,伸到她跟前。

    冬日傍晚霞光漫天,西侧烧起一趟绯红,风卷树梢,倦鸟栖巢。

    少年手心宽薄,掌纹清晰。

    御枝把一颗草莓软糖放到他手里,仰头弯起眼睛,声音软软的。

    “我也请你吃糖。”

    停顿了下,她接着道,“然后,希望贺同学可以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