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二
御枝站在玄关换完鞋,从鞋柜上拿出双鳄鱼拖鞋,朝门外淡淡地了句:“进来。”
怂唧唧缩在外边的身影一只,听到御枝开口,扒着门框露出个脑袋,乌溜溜的圆眼睛眨巴眨巴。
御枝面色不太好地重复:“进来。”
……麻麻好凶哦。
昭昭朋友抖了抖,知道犯错了,乖乖从门外走进来,蹲下去费劲儿地自己脱掉皮鞋,换上拖鞋。
御枝站在旁边没帮忙,等他换完转身往客厅走。
看她走了,昭昭赶紧起来想跟上去,跟了两步,扭头看看没关上的门,又转头看看妈妈。
还是拐回去。
白嫩嫩的手推着门板用力把门关好,吧哒吧哒地跟着御枝进客厅。
贺忱刚完一通电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笔电审阅文件。他最近虽然休假,都待在家里,但这个假不论休不休,楚秘书还是会在每天把公司需要处理的一堆事务发到他邮箱。
只能休了,又没完全休。
余光瞥见御枝往这边走来,贺忱随口道:“回来了?”
御枝没话,坐到贺忱对面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察觉出不对劲,贺忱抬起头,视线在御枝和不远处一副鹌鹑状并试图透明化的儿子之间转了两圈,顿悟。
“你又闯祸啦?”
“……”面对亲爹的质疑,贺景昭朋友埋着脑袋绞手指。
“吧。”御枝喝完水,瞅他一眼,“你今天在幼儿园里做了什么好事,来,跟你爸爸。”
昭昭嘴扁了又扁,欲言又止几个回合,还是扛不住御枝的死亡凝视,奶声奶气地开口了。
“爸爸,我给你讲个故事。”
怎么还开始卖关子了。
贺忱好笑,合上笔电搁到茶几上,抬手将眼镜摘了:“行,你讲。”
御枝平时很注意培养昭昭的逻辑思维和表达能力,所以朋友虽然才三岁半,吐字还不太清晰,讲起故事却也绘声绘色,主线明朗。
“就系今天下午发甜点的时候,有个男孩发到的系草莓蛋挞,他同桌的女孩发的系蓝莓蛋糕。女孩不喜欢蓝莓味,她要和男孩换。但系男孩不想换。他们两个就抢了起来,女孩按着男孩的手,不让他动,要去吃他的蛋挞。”
一段话这么长,昭昭朋友累地咽咽口水,歇了会儿继续,“男孩很着急,他想保护蛋挞,但又不能动,就张嘴咬了女孩一口。”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贺忱听得饶有兴致,追问。
“然后呢?”
“然后女孩哭了。”昭昭飞快地瞟了御枝一眼,软糯糯地接着,“然后男孩的麻麻就很生气。”
御枝放下玻璃杯,抱着胳膊靠在沙里,冷漠提醒:“你怎么不重点?你咬人姑娘哪儿了?”
“……”昭昭被他妈一问,原本白嫩的脸蛋变得红扑扑,扭捏地绞着衣角,声地憋出个字,“嘴。”
贺忱:“……”
客厅里有几秒安静。
半晌,贺忱反应过来,笑倒在沙发背上:“贺景昭同志,你这是什么损招儿?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一言不合就上嘴,有你妈年轻时的风范了。”
“……”
御枝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贺忱瞬间收回笑,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对昭昭抬手:“过来。”
昭昭哒哒地扑进爸爸怀里。
贺忱捏捏儿子软乎乎的脸,故作严肃道:“你这样霍霍人家姑娘确实不对,爸爸妈妈不是教过你吗?要在幼儿园和朋友们和平相处。”
昭昭蔫蔫地点头,看着还挺委屈。
“但也不全是你的错。”
比起御枝宠爱的不动声色,贺忱向来是明目张胆,地批评一下后,立马又道,“那姑娘也不应该抢你的蛋挞,明天爸爸去幼儿园看看。”
听到后半句,朋友像一朵蔫的向日葵又照到太阳一样,瞬间精神了,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嗯!”
宠吧宠吧。
对面的御枝别开脸,无奈地叹气。过了会儿,也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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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贺忱处理完工作,早早地等在幼儿园门前。容大附属幼儿园离朝渝湖很近,所以贺忱和御枝接朋友时,不怎么开车,经常是步行。
幼儿园下午四点放学。
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贺忱抬腕看了眼时间,不远处停下一辆黑色轿车,有个高挑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往这边走。
刚好到四点。
叮叮咚咚的铃声响起,幼儿园里热闹起来。统一穿着校服背带裤,带着黄帽的朋友们成群结队地背着书包跑向门口,叽叽喳喳,乳燕投林般扑进家长怀里。
“爸爸!”白白嫩嫩的一只崽叽以加速度冲向贺忱,最后没刹住脚,啪叽撞到男人的长腿上。
疼的五官皱巴成团。
“跑那么快干嘛。”贺忱无语地撸他脑袋,“磕傻了你妈多伤心。”
昭昭没顾上给自己揉一揉,一手扯着贺忱的裤腿,另一只手刷地指向不远处:“爸爸,就系她!”
崽叽一副有人撑腰的硬气模样,傲娇地扬着下巴颏儿。
不料他亲爹转头一看就沉默了。
被昭昭朋友指着的姑娘正让爸爸卸掉书包,看见昭昭,也伸手捅咕一下她爸,回指昭昭。
“爸爸,就是他!”
拎着黄鸭书包的高挑男人闻言抬起头,和贺忱四目相对。
贺忱:“……”
为什么。
没人告诉他。
贺景昭这崽子。
亲的是他丫的郜黎家闺女。
幼儿园每半年一换班,新班刚组成不久,只有御枝来接过两次,所以贺忱不清楚儿子的同桌是哪位。
现在倒是清楚了。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郜黎带着姑娘先走过来,笑着了招呼:“贺学弟,好久不见。”
“……”
种种往事随着这句学弟涌出来,贺忱一秒收回原先的散漫,对郜黎颔首淡笑,“确实很久没有见到了。”
上次还是郜黎和蓬姚的婚礼上。
蓬姚经常叫御枝出去逛街,但贺忱不常跟着她俩一起。
男人之间没什么细腻话可聊,郜黎简单招呼完,就替闺女和贺忱道了歉:“听老师,安安昨天抢了昭昭的蛋挞,姑娘不懂事,实在抱歉。”
人家都到这份上,贺忱自然不能把责任全推过去,跟着客气道:“我家昭昭也有错,不该对你姑娘下嘴。”
得亏他脸皮够厚。
贺忱腹诽,不让贺景昭这崽子犯的错都没人得出口。
两团幼崽正眼对眼谁也不服谁,就被自家亲爹按着脑袋各自道个歉。
郜黎可能是刚从会上下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人格外温润俊朗。
贺忱已经在后悔为什么出门要犯懒,随便套了件冲锋衣和工装长裤。
越想越觉得自己在昔日情敌跟前,气场都矮了一大截。
心里懊恼,面上却不显,年轻男人扬着好看的眉眼,面不改色找个借口:“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枝枝还在家里等着昭昭回去吃饭。”
四点多就吃饭?
郜黎微笑:“好,下次见。”
贺忱朝他点个头,淡定优雅地单手提溜起昭昭,转头离开。
刚走到街角拐弯处,贺忱立马把昭昭放下来,面无表情地弯腰瞅他:“你以后不要主动招惹那个姑娘。”
昭昭懵圈地眨眼:“为森莫?”
“你知道你爸爸跟她爸爸什么关系吗?”贺忱严肃道,“前情敌!”
昭昭更懵了:“情敌是森莫?”
“情敌就是……”
差点把你妈妈抢走的人。
剩下半句话卡在舌尖,贺忱又觉得了朋友也不明白,而且自己也很不想再一遍,岔开道,“——就是下次可能还会来抢你蛋挞的人。”
“!”昭昭瞪大眼,手下意识地护住背带裤的兜兜。
“记住了吗?”
“嗯!”朋友猛地点头。
“乖。”贺忱满意地撸撸儿子脑袋,牵起他的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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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贺忱把这次尴尬的相遇告诉御枝,御枝听完挺惊奇。
“我没跟你吗?安安是郜黎学长和蓬姚姐的女儿啊。”
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叫学长,某人翻了陈年老醋,靠在床头低头看手机,不咸不淡道:“没关系,御医生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
这醋味不可谓不明显。
御枝忍住笑,凑到他跟前:“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那可不。”贺忱被她挡住视线,又推不开她的脸,干脆举高手机,继续划着经济新闻,语气格外温柔,“毕竟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自作多情过,必须刻在基因里传给下一代。”
御枝:“……”
御枝不接话了,顺势躺在他腿上,算让他自己消化。
她刚洗完澡,发尾还是半湿的,散开的微卷长发铺在他腿上,有点湿润的触感慢慢浸透睡衣布料。
贺忱接连走了两次神,注意力彻底被躺下的那人吸引。他自叹定力不足,不经意似的问了句:“枝枝,你觉不觉得,昭昭一个人挺孤单?”
“啊?”御枝摆弄着指甲,闻言思考了下,“我看他挺开心的。”
贺忱嗯了声:“我也觉得他孤单。”
“……”
御枝瞅他,“所以你想什么?”
“我想,为了不让他继续孤单下去……”男人按灭手机,随意搁到床边柜上,眼神跟着俯身的动作一起浓暗下来,吻着她耳骨低声道。
“要不要给他生个妹妹?”
清新的沐浴露和柑橘香一同侵占御枝的呼吸,她感受到贺忱钻入她睡衣衣摆的那根手指,脊背酥麻了下。
气氛正暧昧。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麻麻!”朋友在门外奶声奶气地喊,“我的水杯找不到了!”
估计是一觉睡醒想喝水,又没有看见水杯,过来求助了。
旖旎消散。
贺忱脸色不太好地直起身,御枝红着耳朵整理睡衣,下床出门。
过了会儿,御枝重新走进卧室,刚把门关上,头顶灯光跟着暗下。
腰被人固住,又推按在墙上,在门边等待许久的人捉到她两只手腕,慢条斯理地高举到头顶,单手压住。
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炙热滚烫的吻裹挟着情潮落下来。
睡衣扣子被犬齿尖咬开两颗,锁骨上传来轻微痛感。
御枝手指插进男人松软的发间,阖落的睫毛簌簌抖动。
咚咚。
门又被敲响。
磨人精拖长音喊:“麻麻——”
贺忱:“……”
跟前这人咯嘣磨了下后槽牙,御枝赶紧提醒:“他是你儿子,亲的。”
“不是亲的早就叠巴叠巴装进麻袋扔湖里了。”贺忱愤愤地在她颈侧咬了口,力度很轻,松开她。
御枝迅速扣上睡衣扣,理了理头发,将门开:“怎么啦?”
“我睡不着。”昭昭穿着毛绒绒的鳄鱼睡衣,抱着鳄鱼抱枕,仰着脑袋对御枝撒娇,“麻麻,我今天晚上乖乖的,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御枝瞄了眼旁边低气压的某人,憋笑点头:“好啊。”
话音刚落。
贺忱伸手将她推到一旁,拎猫崽似的拎起贺景昭朋友就往外走。
被拎的猫崽徒劳地扑腾两下。
“爸爸你干嘛呀?”
“别霍霍你妈了。”他亲爹冷笑,“我带你去接着霍霍郜黎闺女。”
御枝:?!
都半夜了你冷静一点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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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枝原以为出了抢蛋挞事件后,昭昭朋友会乖一点。
谁知没过一个星期,又接到老师的电话,昭昭又闯祸了,和郜黎闺女一起把另一个男生揍得哭唧唧。
御枝有些头疼,以前从不觉得昭昭调皮,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挂了电话就赶到幼儿园。
蓬姚正低头训着郜安安,昭昭揪着幼儿园老师的衣服,跟站在妈妈身后的男孩像两只斗鸡似的互瞪。
男孩头发乱七八糟,脸上也脏兮兮的,显然是被按在地上摩擦过。
但好在没有受伤。
“麻麻!”昭昭一看见御枝,就松开老师朝她扑过去。
御枝接住他,男孩的妈妈也看过来,不满地问:“你是他妈妈?怎么教的孩,看把我家孩子的!”
“不好意思。”御枝冲她点了下头,看向旁边,“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他们架的原因是什么?”
昭昭就算再调皮,也绝对不是会无缘无故惹事的霸王。
这一点御枝非常清楚。
“我不知道。”老师抱歉道,“我问了,但是他们谁都不肯。”
“还能有什么原因?”女人冷言冷语,“单纯想欺负同学呗,亏我家孩子跑得快,不然磕到哪儿磕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御枝冷静地看她一眼,没接话,低头问昭昭:“为什么架?”
“……”朋友紧紧揪着她衣摆,抿着嘴,不吭声。
女人了半天没得到正面回应,不高兴了:“你这家长怎么回事啊?了我家孩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是吧?柯柯你——”
女人把男孩扯到身前,“是不是他俩先你的?”
男孩有了家长撑腰,嗓门也清亮起来:“是贺景昭……”
“不是!”
一直被训的郜安安突然喊了声,“明明就是你先骂贺昭昭的!”
一圈人都愣了下。
郜安安转头看向御枝,一张稚嫩漂亮的脸绷着,脆声道:“枝枝阿姨,我作证,是季柯先骂贺昭昭,他没有爷爷奶奶,是个倒霉鬼!”
御枝微怔,垂眼看向昭昭。
朋友把脑袋埋在她身上,露出的白皙耳根红通通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难过。
房间里有片刻安静。
直到御枝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女人,淡淡道:“这位女士,现在换我问您,是不是该让您的孩子,和我家孩一句对不起。”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女人顿时尴尬起来:“……啊,不好意思。”
她低头轻斥,“季柯,还不快给人家道歉,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男孩垂头丧气地嘟囔:“……贺景昭,对不起。”
一场闹剧结束。
御枝和蓬姚以及郜安安道别,带着昭昭走出幼儿园。
“这就是你架的原因?”御枝把昭昭抱到副驾驶座位,帮他系着安全带,“那你刚刚为什么不?”
“……”昭昭耷拉着呆毛。
御枝看他一会儿,又道:“但不管怎么样,架都是个非常不好的行为,并不能帮你解决问题,还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再有下次,可以告诉老师,或者回家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朋友其实没有听太懂,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御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把车门关上,从另一边上车。
昭昭有些遗传贺忱,不熟的时候不爱话,熟悉起来就话唠又有点黏人。现在却罕见地安静了很久。
御枝不开口,他也不再叽叽喳喳地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堆趣事。
直到御枝将车开进朝渝湖,朋友才声地喊:“麻麻。”
御枝抽空看他一眼:“嗯?”
“老师和我们,爷爷奶奶就系爸爸的爸爸妈妈。”朋友两只手捏着安全带,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御枝,认真地问,“我没有爷爷奶奶,系因为爸爸没有爸爸妈妈吗?”
御枝一愣,从后视镜里瞧见昭昭清澈的眼睛,她默了会儿,:“有的。但你爷爷奶奶他们搬去了别的地方,暂时不会再回来了。”
朋友眼睛亮起来,开心地问:“那我可以去找他们吗?”
“可以啊。”御枝弯起眼睛,软软地温声道,“不过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哦,现在是见不到的。”
“……啊。”
昭昭显然又失望了,很快自愈,掰着白嫩的手指头,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我有外公外婆,还有太奶奶和太爷爷,他们对昭昭也很好。”
御枝笑:“对呀,所以以后不许再为见不到爷爷奶奶难过了。”
昭昭点着脑袋:“嗯!”
叮。
电梯开。
御枝带着昭昭出来,站在门前输入密码,压低声音问:“妈妈刚刚在楼下和你的话,都记住了吗?”
朋友脆声道:“记住啦。”
御枝拧开门把:“去吧。”
指尖敲下个回车键,贺忱关掉邮箱,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
咔。
书房门被推开。
哒哒哒的脚步声靠近。
家伙软糯糯地靠在他腿边,贺忱点开楚行新发来的文档,随口问。
“怎么了?”
“爸爸。”昭昭趴在椅沿上,手指画着星星,“妈妈她很爱你。”
贺忱眉梢往上挑了下,懒洋洋地嗤:“我当然知道,还用你。”
昭昭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他又叫:“爸爸。”
“嗯?”
朋友仰头看他,努力让每一个字变得清晰:“昭昭也很爱你。”
点着鼠标的手指顿了下,男人没有低头看他,视线定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空出一只手,揉揉他脑袋。
声线柔软下来。
“嗯,这个爸爸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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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1-09-27 22:08:53~2021-09-28 21: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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