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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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御枝过于震惊。

    两只长长在兔耳僵硬地杵在她发间,仿佛杵着两根支棱的毛绒电线。

    过了会儿,御枝合上惊掉的下巴,咽咽口水,眼珠缓慢地往上看。

    她动了动意念,那双兔耳又软软地从头顶耷拉下来,垂到她眼前。

    她心地伸手捏了捏。

    温热的。

    再掐一掐。

    有点疼。

    ——沃日!!

    所以这耳朵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长在她的头上!

    御枝又开始崩溃,兔耳朵biu地竖起,再被她一手一个按下来。

    怎么会这样。

    这种东西长在贺忱头上,她可以接受,而且还觉得可爱。但长在她这里怎么就那么奇怪?!

    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

    “御医生。”门外的人疑惑道,“你起来了吗?陈教授在等你。”

    “……啊,马上马上!”御枝生怕被人看见,手忙脚乱地扯过一顶木耳边渔夫帽盖到头上,用力压住,“我穿上鞋就去,不好意思啊!”

    门外的脚步渐渐远去。

    御枝呼了口气。

    她刚把手拿走,兔耳朵又刷地竖起来,一下子将渔夫帽顶到半空。

    御枝:“……”

    日它个茶壶泡泡。

    呜呜呜。

    怎么办。

    =

    这个样子实在没法出门,御枝给陈教授电话谎称胃疼,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正在给自己开药。

    她从实习起就跟着陈教授,聪明又能吃苦,专业水平也强,陈教授对她很满意,没怎么为难直接答应了。

    “实在不行,你过来找我看看。”知名胃癌专家陈启老先生如是。

    御枝:“……好的老师。但,可能,也许,并没有疼到那种地步。”

    猫在办公室躲了一下午,和同科室的人再三确认过晚上没有她的班,刚到六点半,御枝就掐着时间走人。

    她本来想开车回家,但是手一拿开就会按不住耳朵,只能裹得严严实实,在医院门口了辆出租车。

    一路倒也平安无事。

    御枝推开家门的时候,贺忱还没有回来。他向来是在公司处理完所有事务,不太喜欢把工作往家里带,所以一般晚上九点左右才会到家。

    飞速地踢掉鞋子,脱了外套,御枝一溜烟跑进书房。

    书架上的书籍码的整整齐齐,大多数都是中医西医和金融市场方面,中间穿插着几本软件工程。

    御枝垫着脚把她想要的书都从书架里抽出来,一本又一本。

    在书桌上摞出两堆山。

    她当初学医,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贺忱。她想试试能不能从科学角度解释贺忱身上的秘密,如果可以,她还想帮助贺忱克服这种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异于常人所带来的自卑感。

    可惜直到毕业也仍旧毫无头绪。

    现在这种事情又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御枝的三观像是被颠覆以后再重新组装一样,拿出大学期末考复习的劲儿查找起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放东西的声响,接着是贺忱的声音。

    “枝枝?”

    “……我在!”御枝下意识地扔掉书本,伸手按住兔耳。

    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慢慢靠近书房,似乎还想推开门,御枝吓得兔耳炸毛,立马喊:“你别进来!”

    手停在半空,贺忱保持着将推未推的姿势没动,奇怪道:“为什么?”

    “我我我现在很忙!”御枝飞速转动大脑找出理由,让自己镇定下来,“陈教授在跟我们开视频会议。”

    下班了还有会要开。

    贺忱眉头皱起,又松开,听话地收回手:“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御枝敷衍:“都行都行。”

    “还炒你最喜欢的胡萝卜?”

    御枝现在听到胡萝卜就头疼:“不要,不想吃。你做别的。”

    呦。

    竟然还有她吃腻的一天。

    贺忱惊奇地挑了下眉:“好。”

    拖鞋声又远去。

    御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儿,确定贺忱走了,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下。

    她蔫巴巴地趴在书桌上,兔耳也跟着耷拉下来。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拽了拽,心情乱糟糟的像团毛线。

    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破事。

    反科学也不能反到这种地步吧。

    一直待在书房肯定不行。等下贺忱再来,她总不能还自己在开会。

    御枝想到这里,从桌前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将门悄咪咪地拉开一条缝,顺着缝隙往外瞄。

    能清楚地看见斜对面的厨房。

    贺忱正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系着她故意挑的那条流氓兔格子围裙,低头掰着青椒柄。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突然转头,御枝趁机跑出书房,一刻也不敢停歇地钻进卧室,再锁上门。

    主卧自带洗漱间。

    御枝双手撑在盥洗池台面,脸往前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顶的那双耳朵。

    越看越觉得逼真。

    到底怎么办。

    御枝郁闷地开始用头一下一下撞着墙,怎么才能藏起来。

    贺忱做完三菜一汤,端到餐厅桌上。他摘了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珠拐回书房前,发现门还是关着的。

    “枝枝。”他抬手敲了下门板,“还没有开完会吗?”

    无人应答。

    贺忱等了会儿,将门拧开,书房里空荡荡,哪儿有人在。

    去哪儿了。

    贺忱想了想,转身走向卧室,手指搭在门把上转了下。

    没转动。

    贺忱一顿,又转了下。

    门被锁了。

    某种微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再加上御枝一系列迷惑操作,贺忱微微眯起眼,拐到客卧拿备用钥匙,回来开门。

    卧室里不见人影,洗漱间的门关着,里边光线朦胧,传来哗啦水声。

    过了片刻,水声停下。

    御枝穿着睡衣推开门,湿漉漉的长发全包在干发帽里,满脸生无可恋地从洗漱间里飘出来。

    飘到一半被拦下。

    她迷茫的视线顺着横在她跟前的长腿往上,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贺忱抱着胳膊靠在洗漱间门外的墙上,目光上下将她扫了圈,懒洋洋地道:“回来就躲在书房不肯见我,现在又把卧室门锁了。御医生——”

    他忽地弯下腰,凑近她,盯着她眼睛,字句清晰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御枝对他的靠近毫无防备,被吓得往后仰了下头,心虚地咽咽喉咙。

    “没、没有啊。”

    “没有你眼神躲什么?”贺忱不信,挑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睨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御枝两手背在身后,手指抠了下门板,不吭声。

    贺忱看她几秒,又站直,固着她肩膀,将她轻推到一边,抬脚就要往洗漱间里进。

    御枝不解:“你干嘛?”

    “检查一下。”

    贺忱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看看某人是不是在里面藏狗了。”

    ……什么和什么。

    御枝哭笑不得,又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拽住他衬衫袖:“好了好了,我跟你还不行嘛。”

    贺忱闻言停下脚,一副“你最好解释到让我满意”的表情。

    “就是……”御枝纠结了下,还是慢吞吞地伸手解开浴帽。一头半湿半干的浓密卷发海藻般散落下来,铺在她肩上。她声,“就是这个。”

    一对细白软长的兔耳顺着解开的浴帽一起出现在贺忱的目光里。

    不太有精神地垂着。

    边缘泛着半透明的嫩粉色。

    御枝本来还挺忐忑不安,不知道贺忱看见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跟前这人对着她沉默几秒,蓦地笑出声:“哦,就这。”

    御枝:?

    “我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贺忱边笑边用手指在兔耳尖拨了下,气息细碎,“搞半天是你买了个情趣发饰,都戴上了还不好意思让我看。”

    御枝:??

    那对兔耳倏地竖起来,估计是和主人一样懵逼。

    “还会动啊。”贺忱来了兴致,手指捏了下,“哪儿买的?怪可爱。”

    “……等等,这个不是情趣发饰。”御枝表情有点裂开,试图和他清楚事实,“这是我的耳朵。”

    她补充,“真的耳朵。”

    捏在她耳尖的手指僵住了。

    贺忱足足花了一分钟去消化她那句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

    “这个是我的耳朵。”

    御枝控制着兔耳在他掌心挠了挠,仰头看他,严肃道,“我今天中午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五分钟后。

    两人在卧室里一坐一站。

    贺忱听完事情发展全过程,崩塌的世界观重新拼凑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理清楚:“你是,你午休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游戏纸片人,长着兔子耳朵和尾巴,结果一觉睡醒,发现梦是真的?”

    御枝坐在床上点头:“嗯。”

    站在她跟前的贺忱嘶了一声,屈起手指抵着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剧本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你高中的时候,不就经常做这样的梦吗。”御枝提醒。

    “啊。”贺忱恍然,“所以咱俩现在的情况是反过来了吗?”

    御枝觉得不严谨:“也不算反过来吧。一,你没有宠物APP,单纯是我做的梦。二,你现在也并不是普通人身份,还是有耳朵和尾巴啊。”

    这确实。

    虽然自从结婚以后,贺忱很长时间没再露出来过了。

    可能是脸皮又厚到一个新境界,不论御枝再怎么逗他,他都稳如老狗,甚至反逗回去。不会再像高中或者大学那样,总是控制不住冒耳朵。

    现在即使冒出来,也是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时候。

    贺忱有一会儿没话,垂下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御枝的发顶。

    御枝被他盯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兔耳往下卷了卷,尖尖露出粉色。

    还带着些湿润水汽的长发在她颈后分开,散到肩前,后颈纤瘦莹白,在光下温润细腻的像一截玉。

    贺忱看着看着,喉尖往下滑了下,伸手去摸她发间的耳朵。

    触感温润柔软,果冻般Q嫩。

    还有细软的绒毛。

    他现在似乎可以理解御枝之前为什么那么喜欢rua他耳朵了。

    的确让人上瘾。

    修长手指顺着耳尖,力度若有若无地滑到耳根,又轻飘飘地重新掠上去。

    羽毛似的。

    温柔,又像在调情。

    御枝被他摸的心尖发麻,侧头躲开,用手捂住两只兔耳,抬头瞪他:“别摸了,你要帮我想想办法。”

    贺忱收回手,敛起眼底情绪,弯唇笑了下,温声:“想什么办法?”

    “要把它们藏起来呀。”兔耳又要往上竖,被御枝压住,头疼又无奈,“不然我明天怎么上班。”

    她这个动作太可爱,贺忱被萌到,指背蹭了下鼻尖,一时间没开口。

    御枝独自为难了会儿,还是决定求助贺忱:“要不你教我吧。你能藏那么好,教教我怎么藏,行不行?”

    她的表情有点可怜,贺忱低头和她对视几秒,问:“有尾巴吗?”

    御枝想了想:“没。”

    “哦。”贺忱若有所思,又问,“你自己没有找到办法?”

    御枝觉得他多此一问:“我如果找到不就不用问你了吗。”

    “也是。”贺忱点头,忽然俯身勾住床上这人的腰,稍微用点力,将人一把扛到肩上,转头往洗漱间走。

    御枝吓了跳,连忙紧紧扒住他肩膀,害怕掉下去:“你干嘛啊?”

    贺忱气定神闲:“教你怎么藏。”

    “那你带我去洗漱间做什么?”御枝挣扎了下,“我刚洗过澡。”

    男人闷哑地低声笑。

    “再洗一遍。”

    =

    次日,贺忱要早起飞S城。

    五点的闹钟刚刚响起,他很快地伸手关上,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怕将御枝吵醒。

    行李箱都是昨晚上就收拾好的,贺忱简单换了身衣服,在客卧的洗漱间整理完,推门出来时,意外看见御枝迷迷糊糊地靠着门框边站着。

    贺忱惊讶又好笑:“你这是醒了,还是在梦游?”

    “醒了。”御枝个哈欠,困倦地揉揉眼睛,走到贺忱跟前,伸手帮他整理衣领,“你这次去多久啊?”

    “两天。”贺忱垂眼看她。

    御枝发间的兔耳已经藏下去了,她现在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就是头发睡得有点乱,蓬松地翘起一撮。

    贺忱低头瞧了会儿,伸出根手指将那撮翘起的头发往下压。

    压平之后,松手。

    咻地又翘起来。

    ……算了。

    细白手指将男人的衬衫衣领整理好,御枝满意地收回手,又踮着脚尖仰起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下。

    “一路心,早点回家。”

    她可能是没睡醒,尾音软软的。

    像带着勾子。

    勾的贺忱心尖泄掉一口气,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到怀里,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你跟我一起走吧。”

    又开启黏人模式了。

    御枝习以为常地摸摸他松软的头发:“我还要上班呢。”

    “你去请个假。”贺忱闷闷地道,“然后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御枝还没话,贺忱又从她肩上起来:“或者这样也行。”

    他对她伸出手,修长白皙的五根手指在她眼前合拢又张开。

    像放了朵烟花。他认真地:“你再变一点,这么。我就把你揣到口袋里,走到哪儿都带着。”

    御枝被他这个奇思妙想惊到了,愣了下之后,特别想笑:“不至于吧,贺同学。咱俩就两天见不到而已呀,请控制一下你自己。”

    贺忱还要再什么。看见她弯起的眼睛,又咽下去。

    他没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这样思考过。

    长这么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去爱一个人。

    那种情感,是即使已经深深地、各种意义上地拥有了对方,还是会觉得不满足,心里仿佛空着缺口。

    只有时时刻刻都看着御枝,才能往那个缺口里填补上东西。

    但他不愿意让御枝知道。

    毕竟这种感情,如果深究到底的话,其实是有一点点病态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楚行的车在楼下等着,贺忱将行李给他,弯腰上车。

    他走之前在厨房里煮了粥,车发动时才记起来忘了告诉御枝,他搁下笔电,捞过手机给御枝发微信。

    发完准备按灭屏幕时,贺忱无意间扫到手机角落,一愣。

    屏幕右上角不知何时,多出一款APP,图标是颗胖嘟嘟的淡黄色星星。

    下边几个萌萌哒的字。

    ——萌宠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