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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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府管事恭恭敬敬站在一边,厮们抬着箱子进院,五个箱子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裴洛看着厮吃力的表现,有些茫然。

    林时景听到动静走出来,田府管事看到他,赶紧弯腰行礼:“见过林公子。”

    “嗯。”林时景淡淡应下一声,他看向那几个箱子,“这是……”

    田府管事立即弯腰回答:“县令得知姐肆意妄为,竟险些受了旁人的蛊惑,有损裴二姑娘的名声。律法不可违,纵使惩处过恶人,但裴二姑娘受到的伤害不可逆。所以特派的前来送上赔罪礼。”

    裴洛闻言,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

    田府管事口口声声,如同田冬儿当时一样,索性将锅全部推到裴如月身上。

    田冬儿或许是受了裴如月的引导,但依当时的情况看,她分明也想不分青红皂白,污损她的名声。

    假使她救下的人不是林时景,他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背景,田冬儿又会如何做?她会不会不管真相如何,只得出她想要的结论?

    裴洛想到这些,沉默不言。

    田府管事又了些什么,她没注意听,直到有人在她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裴洛一抬头对上林时景的目光,她幅度摇摇头,又看向管事:“抱歉,我刚刚没听清楚,你什么?”

    没听清楚,还是故意不听清楚?

    田府管事掩住心中想法,又低头笑着道:“县令如律法要求,姐和裴大姑娘皆杖责二十。”

    裴洛一惊,不及反应,又听见那管事道:“依律法,还需张榜斥责。只是,两位姑娘都已哭着认错,身上之伤也需养上许久。这张榜斥责,能不能……”

    田府管事欲言又止,裴洛却听懂了。

    田县令真能动手田冬儿,这是她没想到的。

    若是张榜斥责,田冬儿和裴如月的名声就毁了。

    两个意欲害人的姑娘家,谁人敢要?

    田县令自不在乎裴如月如何,但他不能不管自己女儿。

    院中静静的,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裴洛垂眸,声音轻轻地道:“不必张榜斥责了。”

    田府管事一喜,“裴二姑娘宽宏大量……”

    林时景侧眸看向裴洛,姑娘眼底藏着些情绪。

    他想了想,眉目一抬,“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啊?”田府管事夸奖的话戛然而止。

    “让她们二人各写一份悔过书,签字画押,交由裴二姑娘保管。明日日落之前送上来,字迹端正,不能有一点脏污。”

    行刑时,卫林看着。裴如月和田冬儿实实受了二十棍子,现下行动困难。若是平时,一份悔过书很简单。

    可在这种情况下,写下一份字迹端正,丝毫脏污不能有的悔过书,便是折磨人了。

    这份悔过书也是一个把柄,田冬儿和裴如月日后再想做些什么必得掂量着。

    林时景没有逼着田县令张榜斥责,却也不算轻易绕过她们二人。

    田府管事面上笑着,不敢反驳。

    田府的那些人离开时,不忘将几个箱子都搬到屋子里。

    箱子里放着许多大件,也有许多珍贵的首饰。

    绿芙鼓着腮帮子看着那些东西,愤愤不平地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巴巴地送过来。什么赔罪礼,根本就是借口。”

    裴洛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好啦,别气啦。事情都过去了。”

    “什么叫都过去了,姑娘刚刚就不应该应下,让她们看看诬陷人的下场。”

    裴洛不言,她把玩着一串珊瑚,绿芙依然气着:“我瞧他们都很怕林公子,姑娘怎么还要向她们服软?”

    “不是服软,”裴洛摇摇头,见绿芙实在气得紧,又补充道,“林公子早晚有一天要走的。”

    “我今日凭借一时之气,非要他们张榜斥责。来日林公子离开,你觉得田县令真的能忍下这口气吗?”

    裴洛不傻,亦明白今日田县令之举的意思。

    他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最好的结果。

    ——

    翌日,傍晚时分。

    远处烟霞灿若流光,浅蓝的天际冒出几颗星子,比月亮出来得还要早。

    院中摆着一个圆桌,灶下生着火,锅子里的汤已经烧得沸腾,隔得老远都能闻见那股辣香味。

    桌子上摆着切好的肉片、蔬菜、水果和糕点。

    卫林跟着常嬷嬷前前后后地忙着,将椅子一一搬出来。

    裴洛摆好完碗筷,一抬头听见竹林那边有动静。

    她笑着抬头,看见林时景走过来,遥遥招手:“快过来,准备好啦。”

    五个人齐齐坐下,裴洛坐在林时景旁边,她正要端起酒杯,和大家一起举杯。

    林时景倒了杯清茶过去,取走手中酒杯。

    裴洛不大开心地望向他,林时景浅然一笑:“孩子不能喝酒。”

    你才孩子。

    裴洛气鼓鼓地抱住茶杯,到底也没非要喝酒。

    举杯后,大家开始动筷子。

    林时景看了看身旁的“孩子”,果然还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昨日姑娘兴起,跑来问他今日有没有空,他都要走了,想要大家在一起吃顿饭。

    他原以为要下山吃,不想她却想吃火锅。

    他今日午后有事,便留下卫林帮忙。

    回来后,院已是热气腾腾,充满烟火气。这酒,也不知是谁备的。

    林时景看了看手边的酒,拿起一副崭新的筷子。

    裴洛刚吃下一块肉,满足地眯起眼睛,忽然听见耳边有人道:“张嘴。”

    她下意识张嘴,一双筷子抵到她舌头上,一股奇怪的辛辣味顿时弥漫口腔。

    姑娘赶紧挥手,捂住嘴巴眼泪汪汪地看向身侧人。

    “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很委屈,林时景倒很淡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做。

    “酒好喝吗?”

    裴洛一怔,看向那双筷子。只见林时景拿着那双筷子,沾了沾酒,含笑问她:“还要尝吗?”

    “不尝了,不尝了。”

    姑娘使劲摇头,有些后怕地看向那酒。

    明明闻起来那么香,怎么尝起来这么辛辣?

    难怪他刚刚不让她喝,她还怪他。

    裴洛心里升起愧疚感,她夹上好几片刚煮好的肉给他,又替他调好酱料。

    常嬷嬷看着这一幕,和卫林对视一眼,忍笑不语。

    裴洛一早要备酒时,卫林听见。他和常嬷嬷一合计,将裴洛和绿芙备好的果酒换成了白酒。

    白酒闻着香,却辛辣得很。

    两个姑娘没喝过酒,尝了一下自不敢再多喝。

    秋日夜晚凉爽,一顿火锅吃完,畅快又肆意。

    裴洛有些吃撑,她坐躺椅上,有些不大想动弹。

    那边卫林喝得有点多,脸红扑扑的,一伸手将绿芙的发髻拨乱,两人你追我。

    常嬷嬷也喝了不少,现下正在缓神。

    现下最清醒,最安静的反倒是裴洛和林时景。

    姑娘有些懒散地靠着椅背,仰头看着那片星空。

    她数到第十颗星星时,林时景忽然站到她旁边。

    他垂眸看她,眼含笑意:“我之前答应要送你一把剑,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姑娘眼睛一亮,瞬间从躺椅上起身。

    林时景一手背在后面,裴洛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林时景轻轻一笑,拿出身后的东西。

    长长的檀木盒上刻着纷飞的桃花雨,裴洛激动地开盒子,抱出里面的剑。

    剑很轻,哪怕是她也能轻松拿起。

    剑鞘上雕刻着盛放的桃花,裴洛拔下剑鞘,剑锋寒光一闪。

    她学着书上的动作耍了几下,收剑时忽然发现剑端刻着一个圆形的图案。

    姑娘凑近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眉目一扬,“这是我的名字!你画的吗?”

    “嗯,喜欢吗?”

    “喜欢。”

    姑娘拿着剑,依着想象中的招式去舞。

    林时景在一旁看着,不时投去鼓励的目光。

    他一身月白色锦袍,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一块温润的美玉。

    裴洛看了他好几眼,终是忍不住碎步跑过来,把剑塞到林时景手中:“你试一试嘛。”

    她没习过武,但林时景不同,他舞起来肯定很好看。

    姑娘期盼地望着他,林时景低头一笑,提剑走到院中。

    月光泠泠,他周身也镀上一层柔光。

    他侧眸看向裴洛,提剑:“注意看。”

    话落,那层柔光瞬间被一道凌厉剑势破开,剑在他手中,如游龙走蛇,变换无端。

    剑刃劈开落叶,转瞬又收势刺向后方。

    裴洛目不转睛地看着,绿芙停下脚步,常嬷嬷也看过去。

    卫林酒醉清醒半分,他见有人在院中舞剑,忽然拔剑就上去。

    裴洛声惊呼,林时景反应很快,挡下卫林的一击。

    醉酒的人剑法混乱,林时景不消片刻就将卫林手中之剑落。

    卫林脚下晃了晃,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他不起,反而顺势躺倒,嘟囔着“这床真舒服”。

    绿芙笑得前仰后合,常嬷嬷也笑出声。

    裴洛眉眼溢笑,她跑走到林时景身边,眼里充满崇拜:“你好厉害呀,比书上那些大侠厉害多了。”

    姑娘没见过多少武功好的人,林时景算第一个,也是武功最好的。

    “那当然,我们公子天下第一。”醉酒的某人在地上翻了个身,大声补充。

    姑娘“噗嗤”笑出声,眼里细碎的星光浮动。

    林时景轻轻一笑,将剑归鞘。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裴洛捧着下巴看着那把剑,不自觉地嘟囔道:“也不知我什么时候也能练成那样?等到那时候,谁敢欺负我,我就他。”

    姑娘的愿望朴实得很。

    林时景不言,他取下腰间玉佩,忽然轻放到桌上:“这也是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