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做局
“你要去金都?”
裴鸿远来回走了好几步,又忍不住停下:“你在金都没有亲人,侯府又家大业大,更别林公子的母亲还是当朝长公主。你一个人过去,如何生活,到时候若有他人欺负你,你能向谁诉苦?”
裴洛抿唇,等他情绪稍缓,解释:“不是一个人,还有林公子。长公主也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和善?”裴鸿远神色难掩焦急,他想冷静点,奈何话还是有些锋利,“仅凭一封信,还是林公子的几句话?你如何能知道侯府众人是个什么情况?我承认林公子是个可靠之人,可等你进京后,他又如何能时时护住你?”
裴鸿远心急,话斥责之意太明显。
孟氏皱眉,她起身拽了拽他袖子,指着座位:“坐下,不许再话。”
裴鸿远张口欲言,孟氏瞪了他一眼。
他有口难言,自顾自坐到一旁生闷气。
孟氏摇摇头,走到裴洛身边,坐到她身旁。
姑娘低着头,明显眼里也有愧疚。
孟氏叹了口气:“你想离开,可是因为之前我和你堂舅吵架的事?”
常嬷嬷没有将那日他们夫妻争吵的事告知裴洛。
但纵使如此,裴洛还是不心撞到夫妻二人起争执。
姑娘抬头,认真摇了摇头:“不是,您的考虑我都明白。我只是……只是想出去看看。”
这样的理由单薄却又很合理。
孟氏点点头,握住裴洛的手,见姑娘没躲,心下安了几分:“舅母不怕与你实话,当时我确实有些介意你住到家中。毕竟家里多了口人,开销也会变多。
“但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你一个姑娘能花多少钱?更何况这些日子你用的都是自己的钱。反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太过斤斤计较。”
“不是这样的,”裴洛反握住孟氏的手,着急解释,“我要去金都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如果不是堂舅,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离开那里。这些日子您对我也很好,我真的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孟氏心里不满,也是和裴鸿远私下争执。
她明白裴洛一个姑娘如今无亲无故,也是孤苦,平日里待她也很好。
裴洛也能看出她的真心相待。
裴洛生怕孟氏误会,解释又解释。
孟氏将她耳边的碎发挂到耳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舅母就最后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一定要去金都吗?”
“嗯。”姑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好,”孟氏点点头,“你既要去,我便不拦你。只一样,你要让你表兄送你去。”
“可表兄不是在书院读书吗?”
“他还有几日就能回来。这件事,你不能拒绝。”孟氏语气轻柔但不容反驳。
裴洛知道他们担心,点头应好。
她看向裴鸿远,裴鸿远挺直地坐在那里,也不知气消没消。
姑娘有些愧疚:“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裴鸿远不作声,孟氏起身走过去,面色如常,手下用力一扭。
裴鸿远疼得皱眉,甩了甩袖子缓了缓,“好了,既然都定了,就别想那么多。要是他们敢欺负你,记得写信回来,我立马带你回来。”
裴洛立马起身应是,见裴鸿远面色变好,姑娘眉眼舒展。
“好了,不是要去看灯会吗?快去吧,别迟了。”
孟氏提醒,裴洛行礼转身离开。
眼见着姑娘离开,孟氏嫌弃地看了眼裴鸿远:“多大的人,还和孩子置气。”
“那你之前还不是和我吵。”
孟氏轻飘飘地看向他,坐下:“再一遍。”
裴鸿远茫然抬头:“什么,我刚刚没话。”
孟氏冷哼一声:“出息。”
——
夜间灯市热闹,人来人往。
从街头到街尾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临湖边的树上亦挂着一盏盏灯笼。
柳梢旁蓝色羽毛的鸟儿停立枝头。
三个姑娘挤在人群中,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她们走远些,蓝羽一拍翅膀跟上。
“姑娘,快看那边。”
裴洛顺着绿芙手指望去,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画舫,船尾相衔,湖面上零散地飘着河灯。
远远望去,画舫那边倒像是另一方天地。
裴洛站在柳树后,寻着画舫去找。
那么多画舫,她忽然眼睛一定,看向其中一艘画舫。
一身白衣的公子负手而立,有人与他话,他正要进去。
似察觉到什么,他回头一望,和柳树旁的姑娘目光对上。
他轻轻一笑,转身弯腰进去。
“公子好像看到姑娘了。”
“嗯。也不知他要到什么时辰,若是早的话,我还能带他逛逛灯市。”
林时景没再出来,裴洛也渐渐被各色摊子吸引目光。
她们从街头玩到街尾,收获颇丰。
时辰渐晚,裴洛坐到临湖的一家茶楼里,一边咬糖葫芦,一边看向湖那边。
“怎么还不结束?灯市都要关了。”
湖面上的画舫依旧灯火通明,河岸边的热闹却在渐渐散去。
“要不姑娘先回去吧,公子许是在和人商议事情。”
“我再等一会儿,如果吃完这根糖葫芦他不出来,我们就回去。”
裴洛心不在焉地吃完整根糖葫芦,画舫依然没有靠岸的迹象。
她看着那平静的湖面,之前那隐隐不安的感觉莫名冒出来。
月儿和绿芙劝着离开,她走出画舫,正要上马车。
她回头一望,湖面上似起波澜。
姑娘定睛看了一会儿,提着裙摆往岸边跑,“你们看,是不是着火了?”
明火冲天,刚刚还不明显,被湖面风一吹,有蔓延之势。
“好像真的着火了,公子,公子还在画舫上。”
月儿慌乱起来,裴洛那股不安坐实。
她跑到柳树旁,离着岸边还有些距离。
画舫那边很快乱起来,站在岸边都能看见上面的人惊慌失措。
忽然,不知谁大喊道:“林公子落水了,林公子落水了!”
一声接一声。
裴洛脑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骤然绷断。
她迅速环视四周,判断距离之后,披风一解扔在地上就往右边跑。
“姑娘,姑娘……”
“噗通”一声,裴洛瞬间跳入水中。
她凭着刚刚的记忆判断往前游,岸边的呼喊声渐渐远去。
离着那火光越近,她反而越冷静。
她潜入水底,找了好几次,却不见人影。
画舫上的呼喊求救声声入耳,林时景还在水中。
裴洛再次潜入水中,她往前游了一段距离,正要浮上水面,忽然看见一缕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在水中时隐时现,裴洛奋力游过去。
刺鼻的血腥味在水中蔓延,直到那光芒近在眼前,她一把抓住林时景的手腕。
血水从林时景的右臂上蔓延开来,他借着那微弱的光看清裴洛的面容,难掩震惊。
“心!”
林时景一把拉住裴洛,暗箭从她袖口擦肩而过。
接连好几支,两人保持警惕,默契地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离画舫越远,越靠近岸边。
两人同时浮出水面,林时景用力推她向前:“你先上去。”
“那你呢?”
“我从另一边上岸。”
林时景完再次往前游去。
裴洛刚上岸,绿芙和月儿跟着蓝羽追过来,拿着披风就将她围住。
夜里的风很凉,裴洛紧紧裹着披风,见林时景上岸,朝她这边走过来。
他右手臂上的伤依然在往外渗血,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快步走到裴洛身边蹲下:“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没有,”裴洛摇摇头,看向他的伤口,眸光黯淡,“我是不是闯祸了?”
林时景会凫水,根本无需她去救。
刚刚水里那么凶险,若是她出事,才成了拖累。
“别多想,”林时景摇摇头,“你先回去,将湿衣裳换下来。今夜过后我会同你解释。”
车夫驱车过来,卫林正巧也带人赶过来。
林时景接过他手中的披风,将姑娘裹紧,看着她上马车。
裴洛掀开帘子,探头看他:“你要心。”
“嗯,放心,你快回去。”
马车驶离,卫林赶紧将新衣裳拿过来,林时景就近在酒楼换上。
他刚刚换好,卫林在门外急声道:“公子,田宏深不见了。”
城门处,守卫接过令牌,转身开门。
城门开,田宏深骑马快速出城。
忽然,身后马蹄声响,一直箭羽破空而来。
田宏深不及反应,被马摔下去,狼狈稳住身子。
数十护卫迅速将田宏深一行人围住,刀剑相抵。
林时景翻身下马,右衣袖上隐约渗出血迹。
他走到田宏深面前,唇畔微勾:“田县令这么晚想去哪儿?”
田宏深颈间抵着剑尖,他捂着摔折的手臂,不敢乱动:“我今夜出城有急事,林公子这是做什么?”
“事到如今,田大人还要装聋作哑吗?”
“我听不懂林公子的话,我是县令,你一个身无功名之人,如何敢拦我?”
两方对峙,城门守卫一时也是惊愕难做,听见此话更是犹疑。
“我确实没有权力拦大人,不过……”
林时景退后一步,他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高举,声音冷厉:“天子令在此,谁敢不从?”